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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帶夜:韓國金枝跳越時空文學獎、教保文庫徵文獎得主驚艷文壇的「暖驚悚」!【獨家收錄|繁體中文版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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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帶夜:韓國金枝跳越時空文學獎、教保文庫徵文獎得主驚艷文壇的「暖驚悚」!【獨家收錄|繁體中文版序】

商品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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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毛骨悚然,又暖呼呼——
這就是……愛吧?

像一顆糖果在嘴裡爆開──最具致命吸引力的溫度差!
韓國金枝跳越時空文學獎、教保文庫徵文獎得主驚艷文壇的「暖驚悚」!


❣獨家收錄|繁體中文版序:
「臺灣版是《熱帶夜》第一個外語版本,能透過這種方式跟臺灣讀者見面,真的讓我非常高興。小時候,我是一個等待惡夢的孩子。只能在夢中看見的那些奇妙場景、沒有脈絡的故事,深深令我著迷。雖然做惡夢會使人疲憊,但當我把留在記憶中的畫面,以及只能在夢中感受到的強烈情緒寫在筆記上後,我就覺得自己掌握了珍貴的碎片,能通往無人涉足的世界,那甚至令我感到滿足。」


當恐懼沿著肚子慢慢爬上來,
被吞噬以前──把它緊緊抱在懷裡吧。

❣肉與石榴
玉珠遇到「那個」,是在先生下葬後沒多久的一個夏日。
他的外型神似人類,卻又像是野獸。
「那個」突然撲向玉珠,從她手腕撕咬下一塊肉。
即使如此,當玉珠看見「那個」眼裡的敵意已經消失,癱坐在門邊,
她立刻浮現一種特別的心情——就像有人在等著自己回家。

❣莉莉的手
從車禍後醒來,延周覺得自己被清空了。除了名字,她沒有任何記憶。
延周經常夢見自己騰空,驚醒時總在哭泣。她感覺到一種絕望的斷裂感。
某天,她在車禍現場,找到了一隻機械假手。
當延周握著它時,那隻手竟也用同樣的力道回握──
車禍發生後,延周第一次感到如此安心。

❣與惡夢同行
我的養分來自人類在惡夢中的恐懼與不安。
這次我挑上恩成,他的房間充滿物品,簡直是個眷戀綜合體。
在他夢裡我會是眼珠掉到下巴的上吊鬼,還是拿著尖刀的殺人魔呢?
我逐漸變化,成了四肢粗短、鬆鬆軟軟的……熊玩偶。
「我好想你,你跑哪去了?」恩成一把抱住我——是不是哪裡出錯了?

被忘記之前不如先消失──
不擔心死亡,卻畏懼孤獨──
騰空之後,那隻會伸過來的手──
比起互相折磨,更想要被理解──
陪伴太溫暖,寧可相信謊言──
惡魔竟也想變成絨毛玩偶──
離開時回頭再看最後一眼──
甘願不斷折返,不斷道別──

有點扭曲,有點浪漫,這是恐懼,還是愛呢?
八個冷暖交織的世界,八個不止於絕望的故事──
如果分不清恐懼與愛,那就一起抱著吧。

作者簡介

作者介紹

趙禮恩(조예은/Cho Yeeun)
曾以《疊刀,刀》榮獲第二屆金枝出版社「跳躍時空」徵文展優秀獎、《Shift》榮獲第四屆教保文庫故事徵文展大獎。連續兩年入圍韓國YES 24「韓國文學未來年輕作家」。
從日常題材中獲取靈感,並將偏愛的驚悚、浪漫元素融入其中,形成具有獨特品味的趙禮恩世界觀。她希望她筆下的故事永遠充滿浪漫。目前持續積極創作,思索何謂好的故事。
另著有長篇小說《新首爾公園果凍商人大屠殺》、《水晶玻璃球兜風》,短篇小說集《雞尾酒、愛、殭屍》。

譯者介紹

陳品芳
政大韓文系畢,韓中專職譯者。在譯界耕耘多年,領域橫跨書籍、影劇與遊戲等。譯作曾入圍「第一屆台灣年度優秀韓國翻譯圖書獎」、入選文化部第45次「中小學生讀物選介」。譯有《不便利的便利店》系列、《望遠洞兄弟》、《剝削首爾》、《活下來不是你的錯》、《不只是遠方,把每一天過成一趟旅行》等。

名人/編輯推薦

❣驚呼推薦 (按姓名筆畫序排列)
編笑編哭經營者|B編
作家|陳育萱
小說家|劉芷妤
作者|盧建彰
作家|盧郁佳

我並不是特別喜歡驚悚故事的人,因為膽小,連翻動書頁時的窸窣聲都猶如驚弓之鳥。《熱帶夜》卻不同,令人顫動的並非來自外在的威嚇恐懼,而是對現實的渺茫無奈,直到一無所有之前,任何事物都可以是唯一的慰藉。
──編笑編哭經營者|B編

趙禮恩的《熱帶夜》是夢、情感與恐怖搭建的馬戲團帳篷,小說使用的元素時而夾雜些許科幻,又時而鑽入怵惕情緒的起源。她理解苦楚,卻能直觀單純地切入遺憾跟幻想交織的邊界。讀這些作品總會使人激動,因為將期待下一秒,乍然下潛後的潮燠與冰涼。
──作家|陳育萱

《熱帶夜》裡的連篇奇想,是一種飛高高。起初是小小的飛翔,輕鬆愉快地深入故事,然後,在沒有預想到的其中一次,會飛得特別高,高得彷彿在時空停止的片刻,可以望進宇宙深處的另一個世界。
而其中有幾個瞥眼,會讓我們在回到地面後,還默默想念著,希望有一天能再造訪。
──小說家|劉芷妤

作者竟然把科幻做成了蛋糕,敲破乾冰巧克力球殼,裡面裝著一層杏仁餅,一層開心果洋梨慕斯,一層甘王草莓……把原本虛無荒涼的科幻經典,填進韓劇《我們的藍調時光》和《我的大叔》那樣友情親情愛情的摩卡奶油餡,令人嘴角失守慘叫媽鴨太可愛了。
──作家|盧郁佳

❣台灣各大書店店員熱烈好評!

作者筆下構建的世界觀有奇幻、有怪誕,更有獨特之處,讓人在閱讀時不禁不斷在心中獨自發問:「怎麼會這樣呢?」
雖是短篇體裁,但細膩的角色描寫與細節刻畫,不僅令人著迷,更是忍不住一步步地深入探索。明知這些只是虛構的故事,卻彷彿身歷其境的情感衝擊。
能理解或許是太害怕落單,才允許沉默當共犯。將故事一層層抽絲剝繭後,才會理解背後隱藏著執著的愛。
──政大書城台南店|書店店員胖達

故事新穎,內容緊湊。
看似驚悚的情節,卻能觸動人心、引發共鳴。
不限形式的陪伴,也能撫平傷痛,讓人救贖。
恐懼能被情感淹沒,看似冰冷的故事卻很有溫度,是一本值得推薦閱讀的精彩作品。
──墊腳石圖書採購|孟儒

雖然這些都是虛構的故事,跨越時空、跳脫框架、天馬行空思考、開創新視界視野,大膽創作下創造出讓人想要往下看完故事的興致,不知道作者接下來想要告訴我們什麼,最後會有個意外的結局,充滿驚喜。
──墊腳石中壢店副店長

八篇故事宛如綠植恣意向上生長,在燠熱窒悶、氣味撲鼻更生機蓬勃的夜晚。
不論是改寫自童話的〈藍髮的殺人魔〉,都會獵奇的〈肉與石榴〉,抑或是有著時空穿越設定的科幻作〈莉莉的手〉,集中如熱帶植物園多樣生態的故事類型裡,作者的書寫中核始終圍繞在人的孤獨、關係疏離與友伴認同。

從首篇講述被漠視霸凌的孩童離奇消失神隱的證言,到〈肉與石榴〉中主角對孤獨死的懼怕,到寧願肉身化為石榴般地血肉回歸自然;或是〈莉莉的手〉主角成為異鄉人,被迫自原初的社會紐帶剝離,卻能因愛人機器斷手始終陪伴下,平靜走完一生,並在生命終暮裡,毅然再次踏入時空裂縫,只為追尋摯愛。或許,那方繡有字首的手帕,正是兩人莫比烏斯環般宿命交錯的憑證。故事設計精巧,愛別離求不得的純愛故事,筆鋒優美更引人唏噓。

故事設計精巧,懸疑感十足,文風細緻陰森,讀來頗有日本致鬱系小說的風貌。由東亞當代女性書寫的脈絡解讀,不論是〈新年的古斯米〉中背離母親願望的逆女,還是毀屍殺夫的惡女,都展現了女性的千面,而非千篇一律乖巧、迎合、甜美。或許所有的惡逆,才是女性不循規訓的真正樣態。
──誠品書店店員|辛夷

作者的話


這是我時隔兩年推出的短篇小說集。在下筆寫第一個故事之後過了二十四個月,我依然繼續在創作的這件事,讓我在寫後記的此刻感到格外開心。

這本書收錄了我二○一九年五月至二○二一年十二月之間寫的故事。在這段時間裡,我年齡的十位數換了一個數字,以為許多不會改變的事改變了,也有一些以為會改變卻沒有改變的事。有些故事即便出自於我的手,我卻仍然覺得陌生,有時候又覺得暴露太多自己的想法,好想立刻躲起來。即便這些都是虛構的故事,對我來說卻像一本長時間累積的日記。這會是為什麼呢?
出書這件事仍讓我感到害怕跟擔心,但也同樣覺得興奮與享受。在重新閱讀這些已經寫好的故事時,我也對自己未來想要開創的世界更有信心。故事裡四處藏了當時不受認同的碎片,把那些碎片拼湊起來,想像總有一天將會實現的另一個世界,令我感到非常快樂。我認為這本小說集裡的每一個故事,都是一顆種子。希望在遙遠的未來裡,它們會持續向下扎根,帶我們看見更巨大、更寬廣的故事。

要為作者的話作結,對我來說依然很難。這兩年來,有好多我想仔細珍藏,未來細細品味的時刻。有時候我會想,小說創作終究是一個人的事,可現在我很清楚,事情並不是我想的那樣。我能夠繼續創作故事的動力,都是多虧了許多人溫柔的支持。

我要謝謝韓民族出版社與金俊燮總編輯,大方地對沒有什麼短篇小說庫存的我提議出一本小說集。謝謝為我的小說取了一個帥氣名字的河尚民編輯,也要謝謝每一位在出書過程中提供協助的人與S編輯。在這個季節,我不免會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分享的笑容與綠蔭。在炎熱夏季的回憶角落,如果能有我的故事陪在你們身邊,我會非常開心。我依然不相信永遠,但唯有在故事裡我希望自己能永遠想像下去。謝謝。

二○二二年夏
趙禮恩

書摘/試閱

與惡夢同行


約翰.亨利希.菲斯利 、
尼古拉.阿比爾高德 ,
以及……佛萊迪.克魯格。

我記得這些人的名字。要說為什麼,那是因為我透過他們,了解到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自己。依據一八二五年死去的約翰.亨利希.菲斯利所畫的油畫,我渾身都是令人不快的綠色,沒有一點體毛,尖尖的耳朵像角一樣,而且還駝著背。而一八○九年死去的尼古拉.阿比爾高德在一八○○年所畫的〈惡夢〉,也把我描繪成類似的形象。要說這兩張圖的我有什麼不同,那就是表情。前者是看著一名神色痛苦的女子露出邪惡的微笑,後者則是露出小小的眼睛,面無表情地看著某處。後者給人的感覺更驚恐一些。而若要從這兩者之中選一個,我想我比較接近後者。畢竟,誰會一邊吃飯一邊露出邪惡的微笑呢?
接著是佛萊迪.克魯格。他是驚悚電影《半夜鬼上床》系列裡的殺人魔,是只在小孩子夢中出沒的夢魔。因為他是被火燒死的,所以全身布滿了燒傷的痕跡,搭配頭上的紳士帽與長長的指甲,就成了他的正字標記。我曾經把他當成追蹤的目標,成天跟在藍眼睛的小孩身旁一起看那部電影。這個角色極其恐怖,前面兩幅畫中的我完全無法跟他相比。我覺得有點受傷。把我畫成綠色我就不計較了,但佛萊迪.克魯格會不會太過分了?我本來是這樣想的,可是那天晚上,在藍眼小孩的夢中,我的確變成佛萊迪.克魯格了。我就像電影裡的他一樣,用尖銳如刀的指甲威脅他,戴著紳士帽跟奸詐的笑容吃著飯。那頓飯真是悲傷。
所以我記得這三個名字。他們想像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模樣,且為無名的我取了一個陌生的名字。
總之,我可以確定,沒有人知道真正的我究竟長什麼樣子,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長相。因為鏡子照不出我的樣子,所以我也沒好好看過自己。我只能參考人類用以描繪我的作品,推測自己應該長得很兇險。畢竟在探索未知世界的想像中,我們時常會在想退縮時遭遇攻擊,因此每一步都必須小心謹慎,避免退縮的機會。
我最主要的工作,就只是趁人類毫無防備時爬上他們的肚子,耍點壞心眼飽餐一頓而已。究竟是我這樣的存在太過微不足道,所以才讓我做這種事,還是這種事做久了,我就變得越來越微不足道,實在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每晚,許多無辜的人帶著惡夢入睡,而我潛伏在他們的夢中。他們的惡夢形形色色,他們透過我面對自己不想面對的事物,他們逃跑、哭喊、痙攣。而我則一派輕鬆地在床上跳啊跳的,吸取從他們身上搾取的恐懼與不安。那是維繫我存在的養分,是一頓索然無味的餐點。你問我那是什麼味道?這有點難形容,就很平淡。我想就跟吃貓或狗飼料的感覺很類似。我沒吃過其他東西,實在無法好好說明味道。但這些陰暗憂鬱的情緒,味道真的會好嗎?我只是因為非吃不可而吃,就好像草食動物貓熊因為不需要吃肉,所以根本沒有肉味的感覺神經一樣。對從出生到死亡都只吃炸薯條的人來說,即使送上最頂級的生魚片到他面前,他大概都吃不了。總之,看著渾身冷汗不斷掙扎的人類,確實挺有趣的。
偶爾會有人在我用餐途中醒來。在惡夢中,人類總是激烈地掙扎著,因為他們是活生生的人。人必須活著才會感受到恐懼,因此他們的身體是有溫度的。當有溫度的人類用指尖擦過我的皮膚,我便會燙傷。雖然眼睛看不見傷口,卻會有股恰似滾燙熱氣的感覺蔓延開來,將我的皮膚融化,形成駭人的燙傷。我感覺自己像身處鍋爐室的佛萊迪.克魯格,因此我必須避免被人類觸碰,但即便這件事我一直銘記在心,依然還是會有失誤的時候。



紫霞洞二街三十六號,一○三棟三○三號房。
我選擇恩成家的原因很簡單——他家陽臺窗戶左邊的角落有些微的破損。即便我能夠自由穿越所有牆壁與窗戶,卻還是希望能有個像樣的通道可走,因為這會讓我有受邀的感覺,彷彿餌食主動向我招手。從這點來看,我對恩成家很滿意。破碎的窗戶留下一地尖銳的玻璃,向我展現了連窗戶都無暇修繕的貧瘠日常。屋內混亂得恰到好處,彷彿是專為我而打造的空間。
看著這個被我入侵的房間,我還發現一件事,那就是這裡十分擁擠。恩成這八點五坪大的空間沒有一絲留白,除了掛著LED燈的天花板之外,牆面上、地板上擺滿了各種瑣碎的雜物。例如旅遊景點的紀念明信片、只要澆點水就能長得很好,此刻卻分不出是生是死的藤蔓植物、過氣的偶像海報、各種麵包附贈的貼紙、拍得不怎麼好看的童年照片、出刊超過一年的雜誌頁面,或是褪色的散落書頁等等。那房間對我來說,就像是個眷戀的聚合體。眷戀這種情緒,以形態詭異的重力在這個空間裡作用著。我推測,恩成是個相當多情的人,甚至多情到有些氾濫,因此連那些該丟掉的東西都捨不得。以我在漫長歲月中累積的資訊分析,多情常常能跟愚蠢畫上等號。
其中最搶眼的是娃娃。床舖畢竟是我的主要活動空間,我自然會留意觀察。床也是人躺下的空間,因此床上經常塞滿各種雜物。例如動漫角色玩偶、樹葉造型的抱枕、或圓或方的枕頭等,各式各樣鬆軟的物品。雖然跟其他夢魔相比,我活得並不算久,但也不算年輕。不過跟過去我所見過的成人房間相比,恩成的房間確實相當獨特。嗯,雖然無法清楚說明,但一言以蔽之就是非常邋遢。恩成很邋遢。
拋開詭異的想法,我把注意力重新移回目標身上。將下巴靠在床頭的恩成,身上穿著領口已經鬆脫的破舊T恤,下半身則穿著在市場買來,一件只要五千韓元的冰絲褲。布滿血絲的眼球與黑眼圈,是一般社會人士的標準配備,疲憊的臉孔上還有隱隱可見的雀斑。他從床上起身開始翻找抽屜,接著便走到全身鏡前,隨後仰起頭來,往眼睛裡滴人工淚液並開口對某人說話。
「我今天丟了兼職工作。從明天開始就得勒緊褲帶過生活,但不需要可憐我,我反而覺得很輕鬆,因為我打工的咖啡廳老闆根本是個瘋子。」
我趕緊看了看四周。恩成並沒有戴著耳機,手機也放在角落充電。我想他可能是在跟狗說話,便四處找了找,因為白狗對夢魔來說是種威脅。但房裡只有恩成跟我,於是我做出結論——恩成是在自言自語。已經準備就寢的恩成來到床邊,無力地坐了下來。然後一把拉過我身旁那個笑得傻乎乎的小狗抱枕,喃喃自語道:
「啊,既然都被炒了,就應該痛罵老闆一頓才對,你不覺得嗎?」
這之後,恩成又一個人自言自語了約三十分鐘,甚至讓我有些疑惑他究竟在做些什麼。確實有些人喜歡自言自語,但恩成似乎有些誇張。我躲在抱枕堆裡,靜靜等著恩成睡著。待在這個骯髒且滿是眷戀的空間裡,我覺得自己的氣逐漸被吸走,因此開始感到飢餓。連鏡子都無法照出我的樣子,人自然也不可能看見,我卻覺得我必須小心恩成。

恩成就像一般人,拉起棉被蓋住脖子以下的部位,在黑暗之中滑手機滑了好一陣子才緩緩入睡。接下來是屬於我的時間。我從那些表情愚蠢的玩偶之間爬了出來,爬到棉被上俯瞰正酣聲大作的恩成,接著在他耳邊低喃著夢的語言。沒過多久,恩成便在我所支配的夢的領域睜開眼。
這次我會是什麼模樣呢?
上次是眼珠掉到下巴的上吊鬼,有時候又會變身成佛萊迪,前幾天則是拿著生魚片刀的殺人魔,有時候則是巨大的青蛙怪物、怒翻反省報告的上司,或是面無表情的情人。從他對玩偶說的那些話看來,他的兼職工作有一個不好的結尾,因此我說不定會以咖啡廳老闆的模樣出現。我再一次在恩成耳邊低聲呢喃夢的語言,他才剛入睡沒有多久,只見那雙昏沉失焦的眼越來越清晰,並清楚望向了我。我心滿意足地望著那雙驚訝的眼,恩成渾身冒著冷汗,雙唇不住顫抖,我能聽見來自他喉嚨那氣若游絲的聲音。
「熊……是熊嗎?」
熊?是說森林裡的熊嗎?我曾聽說某處曾經有一家人去露營,卻被棕熊殺害的消息。但這樣的情境要成為現代人的惡夢似乎不夠強烈,更何況我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夠輕盈,我似乎沒有變成熊。這時我才終於注意到,自己配合恩成的恐懼變成了什麼樣子。我的四肢又粗又短,肚子上還長出了白毛,其他部位則是會令人聯想到熱巧克力的溫柔褐色。這……並不是真的棕熊,也不是熊,而是熊玩偶。恩成伸長了手臂,一把抱住我低聲說道:
「我好想你,你跑哪去了?」
似乎是有哪裡出錯了。他的身體又為什麼能動?當然,確實有些人天生就不容易被鬼壓床,但這種情況並不會造成什麼問題。重要的事情是,我不知為何沒有變成可怕的怪物或他想痛下殺手的上司,而是變成了區區的熊玩偶。
活著的生物柔嫩、鬆軟且溫暖。可那樣柔嫩、鬆軟且溫暖的皮膚一將我包圍,讓我彷彿就要死去。不知他力氣怎麼那麼大,我幾乎就要窒息,我感覺全身像火燒一樣難受。再這樣下去,我說不定真的會變成佛萊迪。我已經沒有話要對恩成說了。我不是真正的熊玩偶,而是披著熊玩偶外皮的飢餓夢魔。我是個連夢魔這個角色都無法好好勝任的夢魔,如果夢魔無法再召喚惡夢,那會怎麼樣?
人類會透過我看見他們最想逃避的事物,這個系統不曾出錯過。因此我之所以變成熊玩偶,就表示恩成最想逃避的是這個熊玩偶。然而現在恩成不僅不感到害怕,甚至還笑得非常開心,這樣我便無法填飽肚子。為了做點什麼,我趕緊起身,看是要在床上跳個幾下、喊出一些怪聲,或是做些足以引發他恐懼的行為。
就在這一刻,我粗短的左手臂啪的一聲掉到地上,線頭跟裡頭的棉花都露了出來。恩成慌張地甩開我,這時我才終於得以喘息。他看著我的表情越來越陰沉,我開始聞到恐懼與悲傷的可口氣息。
每當我一動,熊玩偶便越來越破舊。手臂掉落、屁股的縫線鬆開,棉絮掉了出來、耳朵脫落、因為刮傷而不再明亮的眼珠脫落。起初塞滿了棉花且乾淨的熊玩偶,轉眼間醜得有如被人棄置在垃圾堆。恩成的表情變得冷漠且生硬。
「不是我把你丟掉的。」
這時我才終於把整件事串起來。如果說小時候弄丟的熊玩偶,變成殭屍回來找自己也算是惡夢的話,那這的確是個惡夢。說不定他還會想起自己曾經為了想擁有新的玩偶,而偷偷把老舊熊玩偶給丟掉的事。從恩成的房間裡,可以發現他會把一些小東西看得太重要,這樣的個性很容易有罪惡感。這種情況雖然罕見,卻也不是沒遇過,因為罪惡感與恐懼總是息息相關。失去童年時曾經珍視的某樣事物,都一定會在人身上留下痕跡,無論是玩偶、是物品、是人,無論是被迫失去或親手丟棄。雖然覺得這樣的惡夢有點弱,又莫名覺得他有點可愛,但那又怎樣?我只要能吃飽就好。悲慘的我,只想要吃這一口飯而已。我帶著有些說不清的奇特感受開始吃起飯來。我用老舊的熊玩偶身體在床上大步走著,將恩成散發出來的負面情緒吃進肚子裡。明明只是夢到一個破爛的熊玩偶,恩成所流露出的情緒卻十分濃烈,這也讓我得以多花點時間細細品嘗。
我吃得心滿意足。而就在我飽餐一頓,對恩成撒了點睡粉,並想從剛才那扇破碎的窗戶離開時,半夢半醒的恩成伸長了雙手,似乎是在找能抱的東西。我從床上恩成的那些朋友中挑了一個小狗玩偶,並朝恩成走過去。換作是平常,我肯定不會這麼貼心。我本來只打算將玩偶放到他手裡就離開,沒想到他卻突然大手一揮,抓住了我而不是那個狗玩偶。
在睡粉的影響下,人不該有這麼大的力氣,但恩成的擁抱卻十分用力。我慌張得不知所措,絲毫沒想到要掙脫或逃離,只能僵在那裡。恩成冷汗滿布的肌膚與呼吸的氣息碰觸到我的身體,這是一種陌生又奇特的感覺。他抱了我好一陣子,好像把我當成陪伴他入睡的可愛熊玩偶。不是佛萊迪,而是熊玩偶。
沒過多久,恩成便睡得不省人事。在徹底沉睡之前,他看著懷裡的我眨了兩次眼睛,然後又抱得更緊了。他沒有將我丟出去,也沒有甩開。不知他看到的是熊玩偶,還是我那醜陋的真面目。不過,我想應該是前者吧。肯定是這樣沒錯。人們之所以會抱熊玩偶,都是因為覺得可愛,而不會有人像恩成抱住熊玩偶這樣來擁抱我。

我越過漆黑的夜空。穿越建築物、飛越電線桿與垃圾車、飛越仍點著燈的辦公室與象徵夜生活輝煌燦爛的霓虹燈招牌,被恩成碰到的地方似乎在燃燒。諷刺的是,被恩成碰到的地方實在太燙了,以至於我覺得身體其他的部位非常冰冷。雖然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什麼樣子,但又冷又熱,實在讓我受不了。而奇怪的還不只這些。
我跑了這麼久,也差不多該覺得肚子餓了,而我卻絲毫沒有飢餓感。恩成那骯髒雜亂的家、他就要閉上的雙眼在我眼前閃現。不知為何,總覺得光是看著這樣的情景,我就覺得飽。我突然有種預感,明天我也會穿過恩成家窗戶的破洞進到他家。居然連續兩天被夢魔纏上,是很對不起恩成,但我才管不了這麼多。

我坐在教會頂端徹夜亮著燈的巨大紅色十字架上想,恩成看到那破舊的熊玩偶會感到痛苦,會不會是因為他深深感覺到,自己再也無法回到記憶中的那個時刻?破舊消失的熊玩偶不會再回來,那或許我所讓他看到的惡夢,也可能不只是普通的惡夢。當然,就算不是也無所謂。



比起內心難以捉摸的大人,小孩果然還是好懂一些。隔天,我打算小口小口吃點青澀的恐懼,因此在公寓社區裡徘徊。正當我因為找不到滿意的食物而有些焦躁時,突然有人推開社區裡的連鎖咖啡廳大門走了出來。那是恩成。
「我們考慮一下再跟您聯絡。」
他似乎是去面試,看他對店經理鞠躬道別之後便回家去了。而我則像是被什麼迷惑一樣,就這麼跟在他身後。夢魔被食物給迷惑,實在非常可笑,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就只是想跟著他。他每走三步就會嘆一口氣,而就在快到家時,他突然停下腳步。他站在便利商店的夾娃娃機前面,他看著機臺發出的微弱燈光低聲說道:
「夾一次就好。」
恩成掏出銅板,卻還是猶豫了好一會兒。接著他毅然決然地將銅板投入投幣口。幼稚的旋律響起,夾娃娃正式開始。我坐在夾娃娃機上,旁觀他這無聊的舉動。恩成一直失敗,失敗再失敗,失敗到讓人好奇他一開始想抓的究竟是什麼。在他現金用完並進去便利商店領錢之前,他始終一無所獲。他幾乎就要哭出來了。
恩成已經用掉九千五百元 ,就在他投入最後的五百元時,我決定幫他一次,做為前一晚讓我飽餐一頓的回報。夾娃娃機裡的夾子搖搖晃晃地移動著,恩成焦慮地咬著嘴唇。而我的身體可以通過任何地方,因此我就進到機器裡,拿起似乎是他目標的小雞玩偶跟著夾子移動到出貨口。即便我是個沒有力量的夢魔,但玩偶這種東西我還是能處理的。
噠一聲,小雞平安逃出夾娃娃機。可能是在機器裡待太久了,一臉呆滯的小雞玩偶有些褪色,甚至還能看到一些線頭,看起來就像恩成一樣。拿起那個巴掌大的玩偶,恩成既沒有哭也沒有笑,而是露出奇怪的表情。該怎麼說呢,看起來像是很想哭,玩偶卻不識相地從機器裡跑出來,害他沒辦法哭。恩成對小雞說:
「我們回家吧。」
其實,我覺得不應該說恩成很讓人失望、很愚蠢。因為即便我不可能這麼說,但這還是很像我會說的話。恩成將小雞塞進口袋裡,繼續踏上回家的路,回那個窗戶有一角破洞的家。
我繼續跟在他後頭,昨天的預感果然是對的。我今天也要爬上他的床,帶走他的惡夢。我得填飽肚子,這也是沒辦法的。今晚,我要再一次讓他被鬼壓床、再一次在他耳邊呢喃夢的語言,讓他看見自己最想逃避的事物。我可能跟昨天一樣變成破爛的熊玩偶,也可能變成轉而錄用其他人的咖啡廳經理,或是催促他盡快交房租的房東,說不定我會變成比預期還要高的瓦斯繳費單。但是……如果真的要變,那我希望跟昨天一樣變成熊玩偶。可以變得更破舊,也可以是其他的玩偶,希望可以既可憐又可愛,因為今天我是故意要讓他被鬼壓床。
恩成不知何時將小雞從口袋裡掏出來,掛在指尖甩。我默默跟在他身旁,偶爾昏黃的路燈會閃爍,會有那麼一瞬間,恩成映照在牆上的影子旁,會有我拖著長長尾巴的影子。不曉得恩成是否有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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