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超人氣口碑作者圖樣先森都市甜愛代表作《“鹽粒”夫婦有點甜》重磅來襲!
網絡原名:《頂流夫婦有點甜》
連載期間霸榜數月,完結收藏46w,77億積分
深情內斂的清冷白月光 宋硯 X美貌迷人的全能黑天鵝 溫荔
世界第一甜,鹽粒一萬年!
實體書一套完結,網絡版全收錄,出版書專享新增萬字出版番外《宋硯生日》!
實體書裝幀精美,值得收藏,特別製作精美鐳射函套包裝,鏤空部分露出精緻玫瑰海外封、內包頂流夫妻特約內封人物圖。
實體書內含8P彩頁,隨書附贈:青春時光海報X2、主角人物特簽卡X2、藏書票X1、手幅應援卡X2等多種贈品形式還原書中名場面。
我曾纖塵不染,可是後來滿身泥濘,而你始終明豔嬌貴,令人流連。
你實在太耀眼,擾我清夢,於是我決定從泥濘中爬起來,再將你折下。
作者簡介
晉江文學城言情作者,擅長描寫細膩溫暖的小故事,文字暖心、治癒,希望能把心中完美的故事用紙筆傳達給讀者。
已出版作品有《他先動的心》《同學,年級是我的》《悄悄遇她心》《暗戀它是奶糖味的》等。
目次
第一章 協議夫麥為錢搭夥
第二章 合夥路上雞飛狗跳
第三章 絕世魅力無可阻擋
第四章 夫婦聯手勇鬥敵人
第五章 驚鴻一瞥悄難自禁
第六章 合作路上假戲真做
第七章 心潮暗湧互相試探
第八章 年少心動互表心意
第九章 少年暗戀得償所願
第+章 鮮花掌聲永伴周身
第十一章 粉絲意外迎來春天
第十二章“鹽粒”夫婦光榮畢業
番外一
番外二
番外三
番外四
番外五
書摘/試閱
第一章
協議夫妻為錢搭夥
化妝師對著鏡子拿鬈髮棒給溫荔做造型的時候,溫荔正無所事事地在玩手機。
她原本在看其他藝人的八卦新聞,突然就瞧見了自己的。
有媒體說去年非常受歡迎的夫妻綜藝節目準備拍第二季,節目組想延續第一季的輝煌,所以特意找S和W這對夫妻談,但沒談妥,估計是片酬問題,以前有內部工作人員吐槽過這對夫妻的片酬很高。
“也不高吧。”溫荔自言自語。
化妝師順勢低頭望去,笑著說:“你怎麼連自己的假料都看?”
“粉絲發給我的。”溫荔答。
數萬條的私信中,她偏偏看到了這條:“三力(粉絲對溫荔的稱呼)啊,爆料是真的嗎?”
她點進去一看,果然是關於自己的報道。
雖然名字用了拼音縮寫,但實在太過明顯,看評論就知道大家都猜到了。
“也太好猜了吧!還不如直接用大名。”
“宋硯和溫荔。”
“《人間有你》官方微博一個月前就開通網友投票通道了,這對夫妻票數呈斷崖式遙遙領先,真是厲害。”
“名偵探”破案後,各種言論都有。
“這一對不是圈內默認的協議夫妻嗎,連做戲都懶得做,感覺兩個人都在數日子等協議到期官宣離婚,怎麼可能上夫妻綜藝節目?”
“笑了,這倆人像真夫妻嗎?”
“‘簽字筆(溫荔和宋硯夫妻倆的粉絲)’願用十斤肉換‘三力’和‘美人(粉絲對宋硯的稱呼)’參加!”
戲是要看的,料是不信的,這是大多數圈外人對這條爆料的態度。
不過作為當事人的溫荔可以很負責任地說,這個爆料半真半假:她的片酬真的不高,但是節目組為了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請她上節目,開的價確實讓她很心動。
《人間有你》這檔夫妻綜藝節目的第一季評價相當好,豆瓣評分8.6,討論度也高,第一季在播時,算上營銷和粉絲自發宣傳帶來的熱度,幾乎每期都會霸佔話題榜的三分之一,在同時段上星綜藝節目、網絡綜藝節目的合計中,《人間有你》的熱度一騎絕塵。
夫妻綜藝節目能到這個熱度,主要歸咎於這檔節目的定位。
在《人間有你》裡,沒有劇本,也沒有設置催淚環節,而是完完全全地將重點放在了一線藝人夫妻身上,主要展示光鮮亮麗的藝人們的婚姻生活,像是人間真實的偶像劇,但是比劇本更真實,又比現實更夢幻。
對這檔綜藝節目的評價中,最廣為人知的一條就是:“你說《人間有你》是小甜劇吧,它又那麼真實,柴米油鹽醬醋茶,看偶像劇都沒這麼有代入感;你說《人間有你》是綜藝節目吧,它又那麼純粹自然,不玩劇本套路,從頭甜到尾!”
到《人間有你》籌備第二季時,節目組有錢了,請得起一線藝人了,就貼心地為眾位網友開了個觀眾投票通道。
觀眾的反應很直接,投票斷崖式遙遙領先的真是雙一線配置。
圈內藝人中真假情侶及夫妻經常有,藝人們在各種影視作品、綜藝節目裡同框合作時,大多會使出渾身解數以吸引這些情侶粉或夫妻粉。
溫荔和宋硯這對卻大不相同,明明是真夫妻,但是結婚兩年,影視作品上無合作,綜藝節目裡無同框,各自為事業埋頭奮進,同框視頻全靠微博、貼吧、論壇等處的剪輯大師東拼西湊,粉絲們唯一能期盼的一點兒真甜頭,就只有每年的各大頒獎典禮上二人同走紅毯的鏡頭,以及某方獲獎,在發表獲獎感言時敷衍地感謝對方的話。
就算是這樣,溫荔和宋硯夫婦的熱度依舊無可比擬,凡是請到這對夫妻拍畫報封面的A類雜誌,發售即斷貨,官微下全是求加貨的。
粉絲們底氣很足:雖然他們兩個很少一同出現,但是他們已經領結婚證了!他們是真夫妻!
比如他們公開結婚消息的那條微博,一看就非常有默契。
溫荔Litchi:“老公。@宋硯。”
宋硯:“到。@溫荔Litchi。”
這兩條微博也成功地當選年度最佳情侶公開文案,並衍生出一系列“某某某,到”的文案。
所以這對夫妻能得第一名是有道理的。
眾人原以為二人公佈婚姻關係後,會從此由廣告博主變身情感博主,結果兩年下來,二人的微博依舊是無情的打廣告機器,偶爾幫對方轉發一條微博宣傳。
一般演藝圈內關係好的,微博生日祝福晚送了幾分鐘都會被好事之人嘲諷為假友情,更何況結婚以後微博就再無真實互動的夫妻,說什麼的都有。
溫荔和宋硯兩個人在投票中毫無懸念地拿了個第一名,節目組自然找來了。
“要是節目組真來找你們,你們會去嗎?”化妝師又好奇地問。
溫荔模棱兩可地打了個哈哈——她剛請律師把離婚協議書給宋硯送過去。
因為在想這件事,到工作人員通知她要拍攝畫報時,她還在神遊。
攝影師卻很喜歡她現在這種狀態,滿意地道:“欸,對,就是這感覺——空洞。”
溫荔的三庭五眼並沒有標準到模板程度,但是很具有個人辨識度,天生就適合上鏡:下庭稍長,臉形稍窄,再加上先天優越的身量,後天手術也無法擁有的高顱頂,頭包臉,天鵝頸,眉眼英氣明豔,面無表情地垂著眼時卻又透著淡淡的厭世感,非常適合放在封面上。
有的藝人五官很絕,但就是不上鏡,原因就是皮相雖絕,但骨相不太行。
骨相才是美人的靈魂。
看效果時,攝影師滿意得連連點頭,問她的意見:“溫老師,你自己覺得怎麼樣?”
溫荔盯著照片看了會兒,突然說:“我怎麼覺得我好像胖了點兒?”
助理文文在一旁歎氣道:“姐,真的不胖。”
溫荔半信半疑地問:“是嗎?”
文文大聲道:“是!”
溫荔不信,睨著文文道:“都怪你前幾天晚上吃燒烤,還發朋友圈讓我看到了,你反思一下。”
文文無語,如果知道溫荔會深夜刷到她的朋友圈知道她在酒店的房間裡吃燒烤從而摸過來,她是絕對不會大半夜點燒烤的。
溫荔自製力不太行,嘴饞,旁邊如果有人吃好吃的,她就會忍不住,但吃完就後悔,然後一邊悔恨一邊運動。
拍完畫報,溫荔坐上保姆車準備回家。
助理文文坐在副駕駛座上,回頭向溫荔彙報最近的行程。
“那檔音樂綜藝節目丹姐已經談好了,不過張總的意見是先不官宣,等錄製當天讓姐你作為首席見證官亮相,這樣選手們的反應更能帶起首期節目的熱度。”
不愧是張總,真會玩。
溫荔說道:“行。”
文文繼續彙報:“那檔夫妻綜藝節目,姐你要不要接?”
溫荔沉默。
文文再接再厲,說道:“丹姐說,一開始節目組因為知道你和排第二的是老對家了,所以如果你和宋老師接了,他們就不打算請第二名了,但是姐你遲遲沒給答覆,節目組已經去找他們談了。”
溫荔沒有看過投票名單,只知道自己和宋硯排第一,問:“排第二的是哪對啊?”
“許鳴和鄭雪。”
溫荔:“……”
她就說為什麼某些營銷號最近都在發什麼“演藝圈最甜的真夫妻”,每回她和宋硯都要被拉出來對比,連文案都一模一樣。
她本來還覺得找宋硯商量把離婚的事緩一緩太沒面子,現在卻覺得沒面子算個屁,被死對頭當了墊腳石才叫沒面子!
見她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什麼,好半天不說話,文文問道:“姐?”
溫荔閉上眼,說道:“文文,我想睡會兒。”
她要順便想想該怎麼既不失體面又不失高貴地跟宋硯商量“咱倆先別離”。
通過後視鏡,助理文文看到溫荔戴上了眼罩。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路上。
車子路過某大型商城,溫荔的巨幅珠寶廣告海報赫然懸掛于正門上方。
海報裡的姐姐一臉高傲冷淡,而坐在後排的姐姐戴著柴犬眼罩,仰頭微張著唇,睡得正香。
文文咬唇憋笑,低頭刷微博,正好看到剛推送的話題。
只見男人戴著墨鏡、口罩,穿得很休閒,但那優越的身材和一雙大長腿還是迅速地將他和入鏡的路人做出了區分。
“是不是提前殺青回來陪老婆三力的?@鹽粒(宋硯和溫荔夫妻的簡稱)夫婦日常博文。”
宋老師回燕城了?沒通知姐嗎?
溫荔是被文文叫醒的,睜眼的時候腦子還不太清醒。
“姐。”文文想告訴她宋老師已經回來的消息。
溫荔耷拉著眼皮,捂嘴打了個哈欠,說道:“有事等我睡醒再微信跟我說好嗎?”
文文閉嘴:好吧,就當給姐一個驚喜。
電梯到了溫荔所在的樓層,開門進家,溫荔連燈都懶得開,懶懶散散地往臥室走去,邊走邊拉下裙子的拉鍊,三下五除二將裙子從腳尖脫下丟開,雙手靈活地解開裡衣,身體瞬間解放。
她實在困,想著先睡半個小時再起來卸妝。
她打開臥室門,有光瞬間從門裡傾瀉出來。
眼前忽地大亮,溫荔蒙了。
“回來了?”
有一道聲音伴隨著光落入她的耳中。
主臥夠大,床旁還擺放著沙發和小茶几。男人坐在沙發上,上身是淺色羊毛衫,姿態懶散,蹺著二郎腿,露出腳踝骨節,膝蓋上搭著一份文件。
那是溫荔托律師寄給他的離婚協議書。
修長的手指正捏著紙邊,他目光沉靜地打量著紙上的內容。
他應該是剛從機場回來,衣服還沒換,坐在家裡跟拍海報似的。
見主臥的門被打開,男人撩起眼皮,側頭往門口看去。
在看到門口站著的溫荔時,宋硯顯然也怔住了,微張著唇,喉結滾了滾,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恍惚了幾秒。
不過也只有幾秒,隨即他清絕的眉眼舒展開,平靜地來了聲:“哦。”
溫荔整個人瞬間從腳指頭紅到頭髮絲兒,後知後覺地捂住胸,驚呼了一聲。
溫荔迅速地蹦上床,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宋硯看著被子鼓起的一塊,耐心地等她平復心情。
過了幾分鐘,她從被子一角悄悄地露出一點兒腦袋,小聲問:“你不是還在拍戲嗎?殺青了?”
“沒有,請假了。”宋硯說。
溫荔轉了轉眼珠子,說道:“哦。”
宋硯用手彈了彈紙張的邊緣,說:“協議好像還沒有到期。”
溫荔垂眼,應道:“嗯,那什麼……”既然還沒到期,那你要不順便陪我去參加個綜藝節目?順便幫我出個氣?
剛剛在夢裡其實已經打好了腹稿,可是現在當著宋硯的面,她實在是磨不開臉。
男人眼裡沉沉的,沒什麼情緒,他緩緩地開口:“《人間有你》節目組找你了嗎?”
溫荔微愣,點頭,說道:“找了。”
宋硯“嗯”了聲,口氣像教導主任問話:“給你多少?冠名品牌的代言和後續的公關營銷他們是怎麼和你說的?”
溫荔說了個大概。
宋硯肯定地道:“很有誠意。”
溫荔又問他:“那他們跟你說的呢?”
“差不多。”宋硯又補充道,“我很心動。”
溫荔看著他,複雜的神色變得更難捉摸。
她本來是不打算接的:有劇本還好,關鍵是這綜藝節目真的沒有劇本,最多給點兒臺本營造一下綜藝氣氛,其餘的純靠嘉賓自己發揮。
溫荔還沒當上一線藝人那會兒,上過不少綜藝節目露臉,也吃過不少暗虧,現在終於混出頭了,除非是配合劇方無法推脫的宣傳,或是節目組給得很多,不然她很少上綜藝節目。
而且她和宋硯連過年都不在一塊兒過,能即興發揮出什麼來?他們是演員,又不是編劇。
但從《人間有你》開啟投票通道的那一刻起,她就給節目組送了不少熱度,若她和宋硯不去,這熱度就白白送給了對家許鳴和鄭雪。
溫荔還在反復盤算,連宋硯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床邊坐下的動作都沒察覺。
被子被抽走,溫荔後知後覺,語氣驚恐地道:“幹嗎?”
宋硯傾身,直接捏上她的下巴吻過去。
男人身上清新的冷杉香鑽入溫荔的鼻子裡。這是他代言的那款男士香水今年出的新款,品牌方特意將香水名作為他的別稱,用來吸引粉絲購買——“仲夏月光”:仲夏燥熱,唯有月光帶著涼意,你如一陣悠悠的風吹過我心間。
宋硯平時看著冷淡,其實接吻的時候非常霸道,會用手鉗著她的後腦勺兒強制將氣息送進她的口中。
溫荔覺得自己整個人快被他壓著鑲進床墊裡,嘴唇吃痛,下意識地咬了一下他的唇角,說:“正事還沒說完啊……”
“待會兒好嗎?”宋硯用低沉的聲音請求,手攥著她的手腕拉高至她的頭頂,阻止她抬手推他。
好歹做了兩年夫妻,溫荔瞬間就懂了。
宋硯用指下魚際肌揩去溫荔嘴上葡萄味的唇釉——太油,影響唇瓣本身柔軟到極致的觸感。但他又漫不經心地誇了句:“味道不錯。”
溫荔被成功帶偏,說道:“嗯,我代言的那個牌子下季度的新品唇釉還沒上市……”
他笑了笑,又咬她的下唇瓣。
這個動作倒是不疼,但很麻,讓溫荔想起宋硯的外號:白月光、宋美人。
這些稱呼給人的印象就是距離感十足,淡漠疏離。
外界對他的認知居然膚淺到這個地步!
腦子發熱的溫荔迷迷糊糊地想:如果節目是在床上拍,那他們還真不需要劇本就能演繹出交頸鴛鴦契合到不行的恩愛樣子,不過別想了,不可能過審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中聽到宋硯問她:“繳械了?”
他知道還故意問,擺明瞭不安好心,溫荔沒答,翻了個白眼,用力地撐起身體往床外爬。
只可惜她的動作都是徒勞的。宋硯一隻手搭著褲頭,另一隻手抓著她的腳踝又往自己這邊一拉,說道:“那你恐怕還要再留口氣給我。”
親昵的余溫還在,氣氛也挺旖旎,兩個人沒法兒聊那糟心的工作。
男人在床上發了十幾分鐘呆,伸手替躲到床角背對著自己的溫荔攏了攏被子,起身去洗澡。
溫荔裹著被子,進入放空冥想狀態。
雖說兩個人是協議夫妻,但是協議裡並沒有“不用履行夫妻義務”這條。
當時她壓根兒沒往這方面想,反正兩個人工作都忙,一年也難得碰上幾回,宋硯沒提,她就天真地覺得他肯定不是那種會鑽協議空子的正人君子,所以大意了。
唉,她也怪自己自製力不行。
不過換成任何一個女人躺在這張床上,被宋硯壓住,她不信那人能把持住。溫荔在心裡這樣為自己開脫。
主臥的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溫荔實在不想起床,乾脆躺著玩手機。
她先是去自己的超話逛了一圈——她在這方面很謹慎,從來都是用小號進去圍觀。
然後她又點進自己和宋硯的微博超話。
出道幾年,因為工作關係,她和不少男藝人合作過,包括曾經的朋友許鳴。
反之她和宋硯當年公開得太急,毫無鋪墊,以至於鬧得很大,造成微博癱瘓,雙方都轟轟烈烈地脫了一批粉絲。
不過讓經紀團隊沒想到的是,兩年下來,一批粉絲走了,一批新的粉絲又來了,粉絲只多不少。
原因很簡單,兩個人相貌好,好到只需要兩個美人貢獻各自的臉,剩下的恩愛部分粉絲就會自動靠想像補足。
起初兩個人並沒有交集,“鹽粒”大熱是在某家的盛典之夜,群星熠熠,宋硯在溫荔前一位出場,當時宋硯的簽字筆沒墨水了,站在簽名板前等了會兒,工作人員急急忙忙去找筆了,正好溫荔走完紅毯,略顯迷茫地看著還沒進場的宋硯。
毫無準備地見面了,兩個人臉上寫滿了“不熟”,只互相點了個頭。
這尷尬的一刻就幾秒鐘而已,卻被媒體的鏡頭記錄下來了。
結果就是這麼一個意外的同框,一襲黑色雪紡曳地禮服的溫荔和穿著銀灰色定制西裝的宋硯站在一起,嬌豔黑天鵝和矜貴白月光的靚女俊男配置,讓盛典當夜的未修照片直接大爆。
二人之間那種貌合神離的感覺帶來的張力,比這兩個人直接抱在一塊兒給人的衝擊力還要大。
再後來兩個人公開戀情,讓只敢在小圈子內自娛自樂的粉絲們一朝揚眉吐氣。
不過兩個人各自的粉絲對外都是說專注個人作品,拒絕夫妻資源捆綁。
兩個人結婚兩年了,第一年宋硯出國攻讀商科碩士學位,剩下的一年兩個人都是通告滿檔,只有在各大媒體的盛典、頒獎禮上才能見到面。
溫荔百無聊賴地翻找超話裡的精華帖,在其中發現了一個新視頻。
這個視頻被發在某視頻網站上,微博轉發已經過九千次。
要說這群粉絲也挺會給自己找樂子的,不去寫小說都可惜了。
“鹽粒”夫婦:陰鷙狡詐冷帝王與驕縱任性病娘娘
剪輯手:美人草三力
BGM(背景音樂):《驚鴻一面》
視頻取材:《明成宗》《帝王大業》《怎敵她晚來風急》《千金記》
視頻簡介:表白“鹽粒”夫婦!!!你們的神剪輯手又帶著新作品來了,哈哈哈。這次的故事是陰冷狡詐的皇子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坐上帝位,殺人如麻,冷漠無情,為坐穩帝位不得已娶了首輔之女。娘娘侍寢當夜,帝王給娘娘下馬威不願臨幸,結果反被娘娘三跪九叩感謝龍恩,帝王當場蒙了。總之就是帝王和娘娘的先婚後愛,圓滿結局,放心看,喜歡的話別忘了點贊、收藏、轉發!
視頻被各種彈幕塞滿了:
“表白美人!表白三力!表白博主!你的名字我喜歡!”
“神劇情!”
…………
宋硯出演的那兩部古裝電影的質感明顯要比溫荔出演的古裝偶像劇的質感好很多,但古裝偶像劇勝在服裝、化妝、道具清新又華美,神剪輯手又給披上一層濾鏡,直接將不同影視劇中的片段整合成一部完整的故事短片。
視頻一開始,陰冷帝王對病秧子娘娘不屑一顧,看不慣這種從小被閨閣嬌養,養出了一身驕縱任性毛病的女子,大婚過後就沒再踏入過貴妃宮。
病秧子娘娘每天也樂得自在,坐著轎輦在宮中賞花遊湖。她喜歡每日打扮得嬌媚漂亮,自己看了心裡也歡喜,反正每月的俸祿不會少,珠寶、脂粉的供奉也不會斷,陛下他愛來不來。
“三步兩喘的病秧子,成日只知擺弄那些膚淺之物,朕這位貴妃當真是一無是處。”
“我只盼那位永遠不要來我宮裡,他那副身軀,要真臨幸我,我還不得被壓死?”
宋硯演的年輕帝王,陰鷙冷漠,眼眸輕瞥淡掃間都是驕矜傲慢;而溫荔演的病秧子娘娘,驕縱任性,顰笑間似弱柳扶風,病若西子也貌比西子。
他嫌她嬌氣,她嫌他陰冷,彼此相看兩相厭。
兩個有著立體大氣的五官和油畫般精緻長相的大美人的古裝扮相都相當令人驚豔,既壓住了珠翠玉冠,也撐住了萬針金線織就的長袖華袍。
粉絲們激動得在彈幕裡“嗷嗷”叫:“我承認,我是個俗人,他們倆真的太好看了!”
到視頻中段,帝王無意間看到娘娘弱柳扶風般披著紅狐裘立於雪中伸掌拈雪的畫面,頓生驚豔之感,而後夢裡夜夜浮現出病秧子娘娘不著寸縷地躺在榻上,嫵媚卻又嬌弱,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破碎的畫面。
而後只要娘娘咳一下,帝王便痛上十分;只要娘娘眉頭蹙一厘,帝王便惱上百日。
陰冷帝王最終被病秧子娘娘偷去了心。
她只愛珠寶雲錦,貪財又愛享受,他便故意命人克扣貴妃的俸祿,逼得她不得不前來伏低做小。
粉絲們卻在彈幕裡大喊:“嗚嗚,他們好甜!”
為了珠寶和銀子,娘娘只得忍了。帝王要她捏肩,她捏了;帝王要她研墨,她也研了;帝王要她侍寢,她也只好“忍辱負重”。
“你若不從,朕現在就治你違抗皇命之罪,你又該當如何?”
娘娘:“哼。”
“你這嬌氣鬼。”
因為沒有合適的畫面可用,所以這段劇情只有剪輯手自己加上的臺詞以及搖曳的燭火和晃動的床榻、帷簾。
彈幕滿屏:
“咦,怎麼沒畫面了?畫面呢?!”
刷完視頻,溫荔去翻評論區,發現除了讚美和犯花癡,吐槽也不少,其中點贊最高的就是這條:“我讀高中時粉的他們,現在都讀大學了,‘鹽粒’還沒有影視合作。”
溫荔覺得她和宋硯如今還能有這麼高的熱度,全靠這群粉絲的不離不棄之恩。
面對恩人,溫荔肯定不能吝嗇自己的點贊。
這位神剪輯手永遠也不會知道,溫荔不但看了他的視頻,還大方地點了贊。
“你在看什麼?”宋硯的聲音突然在溫荔的耳邊響起。
溫荔嚇了一大跳,差點兒沒握住手機。
宋硯趁她走神,淡定地奪過手機。
“啊啊啊,你不要看啊!!!”溫荔爬起來就要去搶。
宋硯摁著她的頭,任由她張牙舞爪,順著她剛剛刷到的評論往下看。
被抓到在看他們倆的剪輯視頻太丟臉,也不管他怎麼想,溫荔搶先澄清:“我只是偶然刷到才點進去的!”
宋硯敷衍地道:“嗯,明白。”他正在專心地看評論。
溫荔看到宋硯驀地笑了起來,也不知看到了什麼評論。
她現在覺得宋硯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是對她的嘲笑和侮辱。
她有點兒暴躁地道:“你笑什麼笑?!”
宋硯盯著她帶著慍怒卻仍明豔動人的臉看了會兒,將手機還給她,並十分貼心地給她指了那條評論。
專業演員就是能瞬間進入角色,“陛下”一秒入戲,文雅又淡定地問她:“朕剛剛的表現娘娘可還滿意?”
“娘娘”尷尬得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眼見溫荔一副羞愧到要吃人的樣子,宋硯收回心思,沒繼續調侃。
夫妻二人各占一半床玩手機。
溫荔很想解釋她真的是無意間刷到的,但是她明白,越解釋越顯得自己心虛,這時候裝傻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她不敢繼續逛“鹽粒”超話了,果斷地退出。
宋硯突然出聲,非常禮貌地叫她:“溫老師。”
兩個人結婚兩年,都沒給對方取什麼肉麻的愛稱,還是互叫“老師”。有人覺得這個稱呼更加證明了他們是協議結婚,私底下壓根兒不熟;也有人覺得這個稱呼反而別有一種韻味,顯得禮貌又親昵。
“什麼事,宋老師?”
“離婚的事要不先緩緩?”
溫荔心一跳,看著他問:“難道你想去?”
宋硯笑了笑,說:“誰會跟錢過不去?”
溫荔心裡早就開始歡呼,臉上仍不動聲色,故作善解人意地點了點頭,說道:“其實那個協議書我就是先打個草稿而已,既然你說緩緩那就緩緩吧。”
宋硯挑了挑眉,掀被起身,說道:“那我去給彬哥打個電話。”
彬哥全名柯彬,是宋硯的經紀人。
溫荔一甩手道:“去唄。”
宋硯站在臥室的陽臺上打電話。
溫荔立刻對著男人的後背做了個瞄準開槍的手勢,而後給經紀人陸丹發微信。
Litchi:“《人間有你》我接了。”
丹姐:“接了?”
丹姐:“很好!”
丹姐:“宋硯呢?同意了?”
Litchi:“他說去。”
丹姐:“太好了!!!”
丹姐:“鄭雪也說自己要去,搞得網上眾說紛紜,這下好了,官宣比什麼都有用。”
鄭雪是溫荔的老對手了,靠著和老公許鳴的合作沖上了一線。
一線年輕女藝人就那麼幾位,好的本子、好的資源放眼望去還不夠她們幾個搶,比起其他表面還能客客氣氣,有合作還能發個合影在微博上裝裝姐妹的,溫荔和鄭雪就屬�把討厭對方的情緒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連裝都懶得裝。
不過工作上的競爭都是小打小鬧,她們之間最大的矛盾在於男藝人許鳴。
兩年前,溫荔的某部古裝偶像劇小爆,男、女主角就是許鳴和她。
那時候她和宋硯僅僅只有那次在某家的盛典之夜的同框圖,事業上無交集,沒有任何互動,當時最熱的反而是她和許鳴,兩個人到哪兒都一起宣傳。本著端正的工作態度,溫荔認認真真地配合工作,雖然獲得了不少熱度,但也確實被許鳴的部分粉絲追著罵了很久。
不少人覺得他們假戲真做。
直到電視劇宣傳期快結束,團隊正準備結束合作,許鳴卻突然和鄭雪公開戀情,並迅速宣佈結婚。
很多人都指責溫荔,明知道男方已經有了未婚妻,居然還和男方傳緋聞。
那段時間,陸丹讓她沒事別登微博,等風頭過了再說。
沒多久,溫荔和宋硯也公佈了戀情。准一線高人氣女藝人和電影圈高人氣實力派男演員的戀情直接登上頭條,造謠的人一個不落地被發了律師函。
但是溫荔比較記仇,並不覺得解氣,從此和鄭雪夫婦勢不兩立。
後來,她主演的電視劇又大爆了兩部,知名度直線飆升,穩居一線。
溫荔不自覺地往陽臺上看去。
她是實實在在的高人氣女藝人,而宋硯自出道就是銀幕新星,一部青春電影直接大爆,多年來穩坐“影視第一白月光”寶座,凡有博主盤點那些年鐫刻在人們心底的影視形象,“閉著眼睛都能猜到宋硯演的陳嘉木排名第一”“陳嘉木不是第一我直播抄《新華字典》”“沒陳嘉木就離譜兒”這些評論必會出現。
宋硯演的那部處女作電影叫《紙飛機》,當年包攬國內各電影節劇本、音樂、造型設計的大獎,後來甚至拿下了國際電影節最佳外語片的大獎。
在那年的三大權威電影節上,宋硯均直接拿下“最佳新人”獎項,從此開啟了輝煌的電影之路。
在拍《紙飛機》之前,宋硯只是素人,有大導演去藝校選主角,結果驚鴻一瞥間瞅見了隔壁重點高中的宋硯,就此定下了心中的陳嘉木。
當時宋硯的演技算不上多好,可抵不過角色的後勁實在強,他那張臉又實在符合角色。
他飾演的輪椅少年陳嘉木,羸弱漂亮、沉默寡言、自卑隱忍,卻又深情偏執,默默地愛著太陽般耀眼的女主角,這份愛一直到他生命結束的那一刻也未減半分。
沒有哪個女孩子能拒絕這樣的少年。
縱使這些年宋硯已經在銀幕上演繹過各類角色,可他演的陳嘉木始終在影史上留有一道不淺的痕跡。
兩個人的資源看似都是頂級配置,實則有天壤之別。兩個人沒什麼交集,溫荔的重心在電視劇和綜藝節目上,而宋硯是實實在在的電影演員——只演電影那種,近幾年合作的不是口碑好的大導演就是大熱的年輕導演。
她這兩年也去大銀幕試過水,主演的都是愛情喜劇電影,按照投資成本來說其實賺了,可收穫最多的評價還是:“溫荔選劇本之前就不能讓她老公幫忙看看嗎?兩個人挑劇本的眼光差距太大了!”“電視劇可以免費看,電影我是實實在在花了錢進電影院看的,能不能拍點兒有意義的東西出來?”
溫荔著實有些不服:宋硯剛出道時,毫無演戲經驗,雖然靈氣有餘,整個人終歸還是木頭美人,要不是長了這麼一張臉,怎麼可能至今被奉為經典?有些人對女藝人的惡意真的很大!
宋硯這時候剛打完電話進來,見她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露出的一對肩膀柔軟白皙,上面還有紅痕。
她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樣子猶抱琵琶半遮面,非常勾人。
他安靜地看著人的時候,眼裡像盛著一片湖。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纏片刻後,溫荔默默地裹緊被子。
溫荔問:“你跟你的經紀人說了嗎?”
宋硯回道:“說了,但是他不建議我接。”
溫荔皺眉,問道:“為什麼?難道你的經紀人還看不上?”
宋硯搖頭,回道:“不是,是節目組最近在接洽另一對圈內的夫婦,已經談得差不多了,馬上就要簽合同,就算我們現在答應節目組,他們應該也會去,我的經紀人覺得,沒有必要去蹚這一趟渾水。”
對宋硯來說當然沒必要,去了非但自降地位,還白給別人送熱度。
可如果她不去,白白把熱度和代言拱手讓給對家不說,別人只會覺得她溫荔心虛,投票拿了第一還沒膽子跟人正面杠。
她不想裝什麼大氣,她可太在乎了。而且就算到時候她自己沒被氣死,粉絲也要被氣走了。
溫荔抿起唇,目光不安地左右遊移,問:“那你到底去不去啊?”
宋硯“嗯”了聲,又說:“就是不知道溫老師肯不肯。”
溫荔咳了下,說道:“要賺錢的嘛。”
她像只揣著手的貓窩在被子裡,臉上卻還是“我高傲,我冷淡”的表情。
宋硯心想:這時候如果撓她的下巴,她會不會“喵”一聲叫出來?
溫荔又補充道:“等綜藝節目錄完,我就讓律師擬一份正式的離婚協議書給你,不會拖太久的,你放心。”
宋硯垂下眼眸,收回已經下意識伸出的手。
這時候恰巧又來了電話,是劇組打來的,宋硯說道:“我出去接個電話。”
宋硯很少在拍戲中途臨時請假。劇組催得緊,宋硯在電話裡簡單地說了兩句,就發微信讓助理訂下明天回滬市的飛機票。
沒幾天,各大論壇和八卦組開始放料說許鳴、鄭雪要加盟《人間有你》第二季。
網友們都在猜溫荔和宋硯會不會去的同時,許鳴和鄭雪夫婦與《人間有你》節目組起了些矛盾。
媒體大廈內,鄭雪已經是第三次坐在這裡和節目組商談。
《人間有你》第二季的版權歸某TV平臺獨家擁有,因為第一季熱度高,第二季拉到了不少贊助,這其中,獨家冠名的牛奶品牌的代言人將由投票得出的第二季中人氣最高的一對夫婦擔任。
若宋硯和溫荔不來,代言自然落到第二名頭上。
“所以代言的事到底能不能給我們個確切的答覆?”鄭雪的經紀人敲擊著桌面,不耐煩地說道。
編導坐在會議桌的對面,好聲好氣地解釋:“代言這個事也不是我們能做主的,主要還是冠名方那邊,他們的負責人還沒回復,這我們也沒辦法啊……”
經紀人冷笑一聲,抱著胸直接側過頭,一句話都懶得多說。
編導如坐針氈。此時兜裡的手機振動起來,他如釋重負,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立刻起身,說道:“不好意思,我出去接個電話。”
等編導走了,會議室裡只剩下鄭雪和她的經紀人。
經紀人睨著門口,沒好氣地道:“搞什麼?一個代言合同拖這麼久,真以為我們稀罕?”
一旁的鄭雪笑了笑。今年算得上鄭雪的事業年,剛開年她就爆了一部賀歲劇,紅氣養人,此時的她臉上妝容精緻,背脊挺直。
比起經紀人的憤憤不平,她倒是挺淡定,輕飄飄地說:“知道冠名方為什麼遲遲不肯鬆口嗎?他們還在做夢溫荔會來呢。”
“我們會去的消息已經放出去了,溫荔但凡要點兒臉都不會上節目找不自在。”經紀人搖了搖頭,似乎在笑節目組的天真,“而且宋硯怎麼可能答應陪她來?圈裡人誰不知道他們是假結婚?你和許鳴前腳公開,她後腳就傍上宋硯跟著公開,笑死人了。不爆出來是給她面子,她真以為我們都不知道呢?”
鄭雪似笑非笑地道:“她老公要是不陪她上節目,她也可以一個人來啊。要是她覺得一個人參加夫妻綜藝節目太沒面子,到時候我可以找節目組商量一下,讓她跟我和許鳴湊個三人組合,這不也挺好?”
經紀人被鄭雪給逗笑了,擺著手道:“行了啊,多損哪你。”
“開個玩笑嘛,溫荔那麼紅,不至於連這點兒玩笑都開不起。”鄭雪說著,一臉無辜地聳了聳肩。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帶著溫荔的名字陰陽怪氣地說了十幾分鐘,編導終於回來了。
編導說道:“許哥、鄭老師,冠名方那邊已經明確地給了答覆。”
鄭雪笑得很溫柔,說道:“麻煩你們幫忙溝通了。合同什麼時候能簽?”
編導覺得有些對不起鄭雪這溫和的態度,但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實話實說:“冠名方說,他們的代言剛剛已經確定給另一對夫婦了。”
鄭雪的經紀人睜大眼,突然站起來,揚聲問:“給誰了?!”
編導以為他們沒聽清,認真地解釋道:“就是按我們的原定計劃,冠名代言給了觀眾投票第一名的溫荔和宋硯老師。不好意思啊,耽誤你們的時間了。”
“投票第一名”這幾個字怎麼聽怎麼刺耳,鄭雪臉上的笑意僵住,她又不能當場發作,兩頰的腮紅也遮不住臉色霎時間的蒼白。
走出媒體大樓,坐上車,經紀人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問:“溫荔怎麼可能上節目?你和許鳴上節目的消息已經放出去了,她是住在哪個沒通網的山旮旯兒裡?”
這話帶著主觀的憤恨,他們當然知道溫荔就在燕城,不論住在名下的哪套房子裡,都不可能連網都沒有。
更何況溫荔半個月前還參加了代言品牌在時代購物中心舉辦的線下活動。
鄭雪一言不發,冷著臉撥通了許鳴的電話。
電話接通,許鳴的聲音響起:“我在錄節目,什麼事?”
鄭雪邊冷笑邊陰陽怪氣地道:“老公,魅力挺大啊,現在人家還對你念念不忘,上趕著來參加節目非要纏著你呢。”
電話那頭的許鳴怔了一會兒,有些恍惚地說道:“溫荔要上節目?”
聽到丈夫這愣怔的語氣,不用想也知道他現在是什麼表情,鄭雪想到當年他每次在鏡頭前看溫荔那柔情似水的眼神,怎麼也忍不下這口氣,擰著眉狠狠地說:“許鳴,我告訴你,到時候上了節目你最好配合我點兒,要是讓人看出來當年不是溫荔不願意結束合作,而是你先對溫荔起了心思,想跟她假戲真做,你就等著被罵吧!要不是當初我幫你出了這個主意,先反咬溫荔一口,你以為現在還有這麼多粉絲相信你呢?”
男朋友在談戀愛期間還和其他藝人傳緋聞,這讓鄭雪很不滿意,於是許鳴不得不公開戀情。倘若事情敗露了,當年溫荔遭的罪就得全部反噬到他身上。
許鳴在那邊沉默了好久,最後沉聲應了句:“知道了。”
掛掉電話後,鄭雪直接將手機扔在一邊,本想側過頭看看車外的風景緩解一下心情,車卻好死不死剛好路過某大型商城,溫荔的珠寶廣告巨幅海報一下子映入眼簾,讓她覺得無比刺眼。這是該商城最好的廣告位,象徵著這個藝人頂尖的知名度與商業價值。這裡每天路過的人數以萬計,而只要抬頭,就能看見溫荔那張臉。
她當初也是這個代言的候選人之一,如果不是溫荔,現在那張海報上的人該是她。
如果溫荔是情場失意,事業得意,她心裡還能好受點兒,偏偏溫荔竟能和宋硯結婚。
宋硯那可是圈內、圈外公認的白月光,溫荔偏偏能在吸引到許鳴後又很快得到宋硯的青睞,憑什麼?她和許鳴幾年的地下戀情,卻比不過溫荔和許鳴一次普通的合作!
鄭雪氣得呼吸困難,心裡又是難過又是憤恨,尤其是許鳴剛剛的語氣,明顯對溫荔是不舍的。她側過頭去,狠狠地閉上眼。
歷經幾個月的造勢預熱,《人間有你》的官微終於公佈了嘉賓陣容。
官微按照投票的排名開始公佈參與嘉賓。
《人間有你》官微:“人間有你,苦樂都宜!你們的‘鹽粒’夫婦來咯!@宋硯@溫荔Litchi!絕美夫婦的絕美愛情就問你想不想看!”
這個微博下午五點二十分發佈,迅速地沖上話題榜。半個小時後,#宋硯、溫荔加盟《人間有你》第二季#話題旁掛上了黑紅色的“爆”字。
微博前排瞬間被“荔枝”“月光石”“簽字筆”佔據。“荔枝”和“月光石”用的是溫荔和宋硯的絕美單人照,“簽字筆”用的則是前不久小範圍火了一把的雙人剪輯視頻的截圖。
有“簽字筆”大喊:“是陛下和娘娘!!!”
樓中樓回復:“不是粉絲,問一句,這是哪部劇裡的啊?想去看。”
“不是劇照,哈哈哈,是粉絲剪輯的視頻的截圖,鏈接在超話置頂!歡迎去看!”
幾個小時後,#跪求鹽粒合作古裝劇#爬上話題榜。
溫荔配合轉發了《人間有你》的微博,配字很簡單,就一個“心”的表情圖。
宋硯轉發了溫荔的這條微博,也配了個“心”的表情圖。
“今天是照搬老婆文案的美人。”
“美人也加了個‘心’,好可愛!”
緊接著,《人間有你》第二季的冠名方公開了新的代言人。
特典:“歡迎‘鹽粒’夫婦@宋硯@溫荔Litchi加入特典大家庭!特典有機奶,給你的身體加buff(增益,在遊戲中通常指給某一角色增加可以增強自身能力的‘魔法’或‘效果’)!#宋硯、溫荔代言特典牛奶#”配圖是宋硯和溫荔拿著牛奶的海報,兩個人的臉上都是經典的禮貌而客氣的微笑。
下面的評論:
“已買,孩子很愛喝,‘鹽粒’真甜。”
第一對嘉賓帶起了熱度,緊接著公佈的三對也分別沖上話題榜,並帶動了一系列話題。
《人間有你》第二季的嘉賓統共四對夫妻,分別居住在燕城和滬市,節目組根據地域分為兩組拍攝,拍攝地點不固定,會根據嘉賓的工作行程轉移,其間會有出遊安排,相當於公費旅遊。
相較第一季,第二季又多了個直播間的設置。
現在的綜藝節目競爭太激烈,光靠每週的更新壓根兒無法滿足觀眾的需求,於是除了每週播放的正式節目,四對嘉賓還會有各自不經任何剪輯的直播間,不定時開放,屬�半商業性質,偶爾也會進行扶貧助農的公益直播,直播間的全部收益將會由節目組以嘉賓的名義捐贈給慈善組織。
早在官宣之前,節目組已經在四對夫婦的住宅中安裝好攝像頭。
但現在節目已經開始錄製,宋硯還在滬市補戲趕不回來,說好的夫妻綜藝節目成了單人獨居綜藝節目,這就很尷尬。
最近溫荔還有個新的音樂綜藝節目要接。對方負責人今天要來溫荔的經紀公司開會,剛從線下品牌活動脫身的溫荔立刻又被經紀人陸丹抓上了保姆車往公司趕。
車子裡,窗外的景色飛馳而過,溫荔撐著下巴打哈欠。
經紀人陸丹神色擔憂地道:“我說你和宋老師接這個綜藝節目到底是為了打破大眾對你們‘協議夫妻’的刻板印象還是為了加深印象啊?這節目都開錄了,難不成還要搞個宋老師的人形立牌擺在旁邊?”
宋硯演的這部戲的導演是圈裡有名的炸藥脾氣,拍戲投入時連老戲骨都批評,之前給宋硯面子准許他請假已經算是特例。
溫荔想到那個畫面,竟然笑出聲,說道:“好主意。”
陸丹沒好氣地說:“嚴肅點兒行嗎?”
溫荔撇嘴。
“溫姐,我叫你‘姐’行不行?”陸丹雙手合十,“你就跟宋老師撒個嬌,讓他趕緊回來行不行?”
“我跟他撒嬌?”溫荔冷哼一聲,相當硬氣地道,“這輩子除了我姥爺,還沒哪個男人享受過這待遇。宋硯愛回來不回來,我一個人也能點燃直播間,碾壓其他三對嘉賓。”末了她又加了句,以示重點針對,“尤其是鄭雪和許鳴。”
陸丹扶額,說道:“點燃你個頭啊,都這時候了,面子還能包餃子吃?”
“嘁。”溫荔垂眸,掏出手機在屏幕上劃了兩下,解鎖後點進微信,然後就這麼看著,一直到車子開到公司的地下停車場後陸丹叫她下車,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兩個人直接坐電梯到會議室,剛巧碰見另外兩個人從另一部電梯裡出來。
走在前面的人一張清純甜美的臉,身著C牌今年春季的最新款。這款衣服剛在巴黎時裝周被模特兒們穿著走過秀場,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她穿在身上了。
“師妹,你也來開會?”溫荔禮貌地出聲。
許星悅手裡還捧著手機,看著像在打遊戲,但沒有戴耳機,也從頭到尾沒抬起過頭,徑直從溫荔面前離開。
倒是她身後的小助理停了下來,禮貌地鞠了個躬,又道了聲“溫荔姐好”。
人走後,陸丹連連稱奇,說道:“去年沒出道的時候在公司裡碰上你還會叫聲‘師姐’,拉著你的手套近乎,她這才紅了一年啊,你剛出道那兩年都沒這麼狂妄。”
溫荔語氣平靜:“誰讓她運氣好,一夜走紅,走到哪兒都是被人捧著的。”
許星悅所在的團是目前知名度最高的女子團體,她是音樂綜藝節目出道,唱歌好跳舞棒,又是團裡的人氣王,雖然是新人,但出道沒過一年,商業價值就在女藝人排行榜上飆升到前三名,勢頭相當猛。
今天張總叫溫荔和許星悅過來開會,就是為了今年的音樂綜藝節目。
溫荔到會議室的時候,風迅集團旗下傳媒公司的高層已經都到了。
溫荔的老闆張楚瑞穿著一身剪裁合身、款式簡單的連衣裙,正和對方高層相談甚歡。張楚瑞臉上只化著淡妝,身上也沒戴什麼珠寶,看著十分幹練精明。
“來了。”張楚瑞示意溫荔打招呼,“這是李總。”
溫荔伸出手,說道:“李總好,希望這次我們合作愉快。”
李總笑呵呵地恭維道:“佳瑞真是不得了,老總漂亮,藝人也漂亮。”
張楚瑞立刻捂嘴,笑得特別靦腆,說道:“李總太會說話了。上次您帶太太過來出席飯局,要不是知道她是您太太,我都想簽她出道了。”
李總“哈哈”大笑,褶子佈滿眼角。
兩個老總互相吹捧,一旁的許星悅起身開口,聲音又甜又軟:“師姐好。”
溫荔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開口,聲音比她的還軟:“師妹的嗓子原來沒壞啊?”
雖然許星悅算不上正經歌手,但畢竟是唱跳型歌手,嗓子對她來說還是很重要的,因而老闆張楚瑞立刻看了過來,問許星悅:“你的嗓子怎麼了?”
許星悅一臉蒙,說道:“我的嗓子沒事啊。”
“是嗎?”溫荔一臉驚訝地道,“剛剛在電梯口看到你,你直接略過我走過去,我還以為你的嗓子壞了呢,連跟前輩打招呼都不方便,不過也有可能你今天忘了戴隱形眼鏡沒看到我。”
她也沒說自己先打了招呼,知道對方肯定是故意擺架子,不緊不慢地給師妹遞了個臺階下,反正許星悅又不傻,肯定聽得出她在說什麼,她點到即止,免得給李總留下不好的印象。
許星悅當然聽出來了,臉色有些難看,可也只得順著溫荔的話點頭,說道:“對不起啊師姐,我確實忘記戴隱形眼鏡了,剛剛沒看見你。”
溫荔十分大度地一擺手,說道:“沒事啦,你也不是故意的,要是故意的,那才應該去報個禮儀班上。”
李總壓根兒沒聽出來什麼,還樂呵呵地說:“你們師姐妹關係不錯啊,等上了節目,說不定這師姐妹情又能吸引一撥觀眾。”
張楚瑞勾了勾唇角,淡淡地說:“要是近視,就把這兩個月的通告撤了,去做個手術,免得哪天連看到我都不知道打招呼。”
許星悅正當紅,撤兩個月的通告,得少賺多少錢!她趕緊小聲說:“對不起,我下次一定記得戴隱形眼鏡。”
敲打完許星悅,張楚瑞“嗯”了聲,說道:“不耽誤時間了,李總之後還有事,開會吧。”
開會的內容主要還是圍繞即將錄製的音樂綜藝節目。這檔節目邀請溫荔作為首席見證官參加錄製,而許星悅則是借著去年選手第一名的身份加入導師團,和溫荔一塊兒參加這檔綜藝節目。
上一季的熱度很高,所以這一季的節目,主辦方想搞出點兒創意,目前只公佈了導師團陣容,首席見證官的人選則對外界保密,包括選手,相關工作人員都簽了保密協議,確保媒體收不到一點兒風聲,官宣海報上只用剪影圖像,務必把驚喜留到節目錄製當天。
每個導師都要在第一期準備自己的單人表演,為了突顯導師的實力,舞臺都是全開麥。許星悅為此天天在跑步機上練嗓子,可節目策劃明顯把高潮留給了溫荔。
許星悅忍不住問:“那溫師姐也要準備舞臺演出嗎?”
李總笑著說:“當然不用。”
溫荔去露個面就行了。
投資方很明白,以溫荔的知名度,已經完全不需要用舞臺演出來增加粉絲,相反還能吸引到不少對綜藝節目無感的路人來看。
溫荔在心裡慶倖自己不用去練習室遭罪,但本著拿錢做事的敬業精神,還是說:“如果節目有要求……”
李總說道:“術業有專攻,我們知道溫老師是演員出身,對唱跳肯定不太擅長,不會勉強溫老師的,放心吧。”
溫荔看了眼張楚瑞——老闆沒跟他們說,她演戲之前去海外做過練習生嗎?
不用準備當然最好,溫荔樂得輕鬆。
會開得很快,雙方怎麼合作早就在合同裡寫得清清楚楚,今天也就是對一對細節。
李總離開後不久,溫荔也打算走。
文文幫她約了下午去C牌SKP店試高級定制服裝,禮服已經被從F國空運過來,之後她會穿著去參加慈善盛典。
許星悅本來走在她後面,突然叫住她。
溫荔回過頭,聲音帶笑地說道:“找我推薦隱形眼鏡品牌?”
表情僵了幾秒,許星悅突然親昵地搭上溫荔的胳膊,一臉“樂於助人”地道:“不是這個啦。師姐,你不會唱跳,如果錄節目的時候有什麼專業方面的問題,可以隨時來問我,我一定知無不言,絕對不會讓師姐被人鑽空子說不會唱跳還來當見證官的。”
溫荔感覺很無語。她的百度百科上那行“曾在海外娛樂公司進行過為期一年的訓練”是不是被刪掉了?
溫荔剛想說什麼,辦公室裡還在檢查合同細節的張總出聲:“溫荔你先回來,我有點兒事跟你說。”
溫荔沒再搭理許星悅,重新返回會議室。
沒了別人,溫荔整個人放鬆了不少,坐到張楚瑞旁邊,撐著下巴懶洋洋地問她:“什麼事啊?”
張楚瑞說:“你剛剛當著李總的面那麼說許星悅是要幹什麼?她最近很受風迅那邊捧,你是不是嫌自己資源太好想拋點兒出去?”
溫荔“嘁”了聲,反問道:“那你剛剛還幫我說話幹什麼?”
張楚瑞虛偽地拖長聲音道:“你是我最大的搖錢樹,我總不能為了她得罪你。”
溫荔又“嘁”了聲,這回明顯不再是不服氣的語氣,而是帶了點兒不明顯的得意。
張楚瑞早習慣了溫荔這副死鴨子嘴硬的樣子,說起正事:“別‘嘁’了。你老公最近有空嗎?你跟他說說,要是他願意去當一期飛行嘉賓就好了,他在普通觀眾那裡的好感度比你的高,不說整個節目,那一期有他肯定能火,正好也聯動一下你們接的那檔夫妻綜藝節目。”
溫荔不太樂意,委婉地說:“直接去找他的經紀人談就好了啊。”
“他的經紀人說自己做不了主。”
“那就直接去找他們公司的柏總啊。”
“不去。”張楚瑞皺眉,立刻拒絕,“他老婆就在我面前,我何必大費周章再去求別人?”
協議上的老婆,還不如別人呢。溫荔抿唇,說道:“我說了他也不一定會來。”
那檔夫妻綜藝節目都開錄了,其他夫妻嘉賓都是一起在家裡錄,就她和宋硯分隔兩地,難為攝像組還分成兩隊分別給他們拍。
張楚瑞果斷地說:“那你現在給他打個電話,要是他不樂意,我再跟他說。”
溫荔沒說話。
“怎麼還不打?”
溫荔敢跟經紀人杠,但不能跟老闆杠,只好掏出手機給宋硯撥過去。
那邊的人接得挺快,宋硯低沉的嗓音傳來:“喂。”
“你回來沒有?”
“還沒有,怎麼了?”
溫荔語氣平淡:“哦,那你能不能快點兒回來?”
沉默了幾秒,宋硯輕鬆地說道:“好像不太行。你想我回去?”
“你想多了。”她立刻看向張楚瑞,故意大聲說:“張總,聽見了吧,我說也沒用,你自己跟他說吧。”
做生意的人要是都像溫荔這樣這麼輕易就放棄,那生意也不用談了,直接宣佈破產好了。張楚瑞覺得溫荔這女人真是沒有事業心,說:“那你跟他撒個嬌啊。”
怎麼?撒嬌女人最好命嗎?溫荔一臉抗拒,眼裡寫著“老娘可不是那種小嗲精,我高傲,我冷豔,我是女王大人”。
怕老闆意會不到自己眼神中的潛臺詞,溫荔硬氣地回絕:“要撒你撒,我不撒。”
張楚瑞無奈至極,說道:“他又不是我老公,我跟他撒個什麼勁!”
誰知手機那頭的宋硯聽到這段對話後突然開口:“溫老師。”
溫荔態度不太好:“幹嗎?不回就算了,掛了。”
她的嗓音其實清脆動聽,但就是不會好好說話,彆扭得很,聲音隔著通信設備傳過去,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哼哼唧唧的聲音比小嗲精還黏糊。
宋硯笑了幾聲,淡淡地說:“跟我撒個嬌,我就回來。”
溫荔滿腹懷疑,這麼簡單,一定有陰謀,這個嬌她必不能撒。
溫荔家裡就她一個女孩兒,男丁興旺,沒人跟她爭寵,她從小就仰著下巴看人。姥爺對她好得不得了,倆舅舅對她也算不錯,父親不常和她見面,卻會時常打電話來問她近況,還有個弟弟雖然嘴上說討厭她,其實從來不敢違背她的話。說她是公主可能有點兒矯情,但“女霸王”仨字她絕對是擔得起的。
她硬邦邦地說:“我不會。”
然後她掛斷電話,又心虛地對張楚瑞說:“你要真想讓他去,我幫你聯繫他們公司的柏森,反正我跟柏森熟。”
張楚瑞頓時覺得眼皮跳了兩下,說:“你跟一個戶口本兒上的老公不熟,倒是跟他的老闆挺熟的。”
嚴格說起來,柏森也算不上宋硯的老闆。宋硯的演藝合約所屬的柏石傳媒本就是宋硯與國內一家大娛樂公司華森娛樂圓滿解約後自立的門戶,宋硯持股26.18%,是第二大股東。但他並不參與行政管理,相當於掛名總裁,實權還是在柏森手上。
溫荔說道:“我們是發小兒啊。”
柏石傳媒的執行總裁柏森是她的發小兒,這事圈內沒幾個人知道,但她覺得沒必要瞞著張楚瑞。
當初她瞞著家人一個人去海外當練習生,被那個不近人情的舅舅強行給拎了回來。舅舅替她付了一大筆違約金,並下了口令,如果她不斷了當演員的念頭,那這筆違約金就由她自己付,以後無論她在圈內混得怎麼樣,都別想家裡幫她鋪路。
是張楚瑞籤下了她,先替她付了違約金。
不知道張楚瑞把不把她當妹妹,反正她單方面把張楚瑞當姐姐看。
溫荔又問:“要不我去聯繫柏森?”
張楚瑞看了她挺久,半晌才搖頭,平靜地說道:“算了,這事先放一邊。”
“哦。”
“但我勸你還是趕緊讓宋硯回來,夫妻倆分開錄夫妻綜藝節目算怎麼回事?”張楚瑞睨著她,“撒個嬌就能解決的事,不知道你強什麼。”
溫荔還是那套說辭:“我這輩子就跟我姥爺撒過嬌,不知道怎麼跟其他人撒嬌。”
張楚瑞顯然不接受這套說辭,說道:“他是你老公,不是其他人。”
溫荔不說話。
張楚瑞覺得很不對勁,問:“你倆當初到底是怎麼看對眼的啊?”
那會兒算是溫荔事業的小高峰,宋硯當時也是單身,年輕的女性粉絲著實不少,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兩個人都非常不適合談戀愛。
頂著那樣大的壓力,兩個人不顧雙方經紀公司的反對,直接公開,沒過多久又宣佈婚訊,引起了軒然大波。
他們倆怎麼看對眼的?他們倆說不上看對眼,就是各取所需,她需要找個人幫忙控制輿論,宋硯需要找個人結婚。
溫荔清楚自己結婚的原因,但對宋硯所說的結婚理由始終不太理解。
當時許鳴和鄭雪公佈戀情造成的風波還未過去,她受邀出席某衛視的電視節。
宋硯專攻電影,沒演過電視劇,按理來說這種電視節跟他無關,也不知道主辦方是怎麼請到他的,讓他作為特邀嘉賓出席活動。
許鳴和鄭雪相攜走過紅毯,直播鏡頭下,兩個人臉上掛滿甜蜜的笑容。
比起來,溫荔形單影隻,就顯得有些淒涼。
她不能找舅舅幫忙——當初選擇這個職業時已經和家人約法三章,她既然要當藝人,那就得承受這些代價。
但溫荔沒想到自己的承受能力這麼弱。
作為藝人,她不是沒有心理承受能力,可她覺得落差太大了——那會兒剛紅,幾個月就漲了一千多萬粉絲,私信向她表白的新粉絲很多,就因為許鳴公佈戀情,再加上輿論炒作,這些喜歡全部轉化成辱駡。
本來她一個人躲在化妝間裡哭得好好的,宋硯卻走錯了化妝間。
溫荔又難堪又生氣——她哭得太醜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完全沒法兒看。
巴掌大的臉被她用手擋住,她邊抽鼻子邊說:“宋老師,你就當沒看見行不行?”
結果這個男人卻說:“好像不太行。”
嗐,換作現在已經鍛煉出好心態的溫荔,旁人愛怎麼罵怎麼罵,我哭算我輸,壓根兒沒必要跟宋硯簽什麼協議。
溫荔當然不能說真話,撓了撓臉,說道:“緣分到了吧。”
所以這倆人就是被對方的皮相迷住,不管不顧地公開,公開後才相看兩相厭?也太任性了!
張楚瑞翻了個白眼,說道:“你倆真是絕了。”
溫荔咳了一下,說道:“那什麼,我下午還要去試禮服,先走了。”
“去吧。”
溫荔下樓時,保姆車已經在停車場裡等著了。
她上車後發現文文也坐在後排,副駕駛座上是個扛著攝像機的工作人員。
無劇本綜藝節目就是這樣,只有盡可能地收集素材,才能保證在無劇本的情況下剪出有綜藝效果的節目來,因而跟拍環節是非常必要的。
溫荔跟攝像師打了個招呼。
文文遞給她一盒午餐,說道:“姐,下午時間比較趕,路上堵,委屈你在車上吃了。”
這是常事了,溫荔早已習慣。
溫荔打開午餐盒,笑容在一瞬間收斂。
水煮西藍花配香菇,再加上玉米和鹽漬雞胸肉。就因為她前不久嘴饞吃了頓消夜,營養師立刻又開始限制她的飲食。
溫荔問:“文文,你吃了沒?”
文文拍了拍肚子,說道:“吃了,丹姐帶我去吃的自助餐。”
這一瞬間溫荔顧不得表情管理了,立刻皺眉,一臉不高興。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因為什麼突然不開心,攝像師很老到地將話題拉到了某人身上:“溫老師怎麼不開心?是不是想宋老師了?”
被跟拍的四對夫妻,就這一對是分開拍攝的,他肯定要時不時提一下宋硯,不然真拍成獨居綜藝節目了。
溫荔下意識地說:“誰想他了?”然後她很快意識到這句話可能上電視,心想得趕緊補救一下,於是抿唇,語氣十分僵硬地道,“只有一點點咯。”
攝像師愣了一下,沒忍住笑了。
溫荔不知道攝像師笑什麼,邊吃飯邊跟他聊天兒,順便向他打聽其他三對夫妻的錄製情況。
首期的臺本主題是“驚喜”二字,怎麼發揮全看嘉賓,其他三對夫妻都各自替自己的伴侶準備了大大小小的驚喜,只有她和宋硯的拍攝遲遲沒有開始。
“溫老師想要什麼樣的驚喜?”
溫荔無所謂地說:“他活著就算驚喜吧。”
她對宋硯是真沒什麼要求,本來就是協議夫妻的關係,她當然不會用丈夫的標準去期望他做什麼。只要他好好活著,不要婚沒離成,她“咣當”一下成了寡婦。
攝像師又愣住了。
“怎麼了?”溫荔以為是自己說得太抽象,這答案一點兒都不真誠,才讓攝像師接不住話。
攝像師笑著說:“沒什麼,就是覺得溫老師你太會說了。”
溫荔滿臉問號。
殊不知攝像師已經在心裡替後期的工作人員想好了這個鏡頭的文案。
他把這個想法說給了導演組,當天晚上《人間有你》官微就發送了一條文字微博:“你活著在這世上,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驚喜。”——錄製期間突然讓攝像師感動的話。
評論區裡人們紛紛感歎道:
“說這話的人真的太會了,太會了!”
“這是哪對嘉賓的絕世名言?!”
…………
就這麼不溫不火地拍了三天的素材,溫荔這邊的視角完全變成了女藝人的獨居日常生活。
她最近只有一些商務通告,都是在燕城本地或周邊的城市,有幾個本子被壓在丹姐手裡,沒定下來,丹姐還在和投資方扯皮。前兩年為了事業奔走勞累,她忙得跟陀螺似的,全年無休進組。“收視保證”的稱號她不敢接,一線年輕女藝人裡能撐收視率的不光她一個,但自從穩定了收視率後,她總算迎來了一年中難得的休息期。
拍了幾天後,隨行跟拍的攝像師跟她混熟了。
溫荔請求攝像師給節目組素材的時候稍微挑挑,這樣節目播出後,觀眾們的目光就不會放在她和宋硯的感情上,而是放在她美麗的面龐上。
攝像師哭笑不得地道:“但是溫老師,明天晚上的直播我就沒法兒給你挑素材了,只能你自己加油了。”
溫荔這才想起來還有直播,這是第二季新加的環節。
溫荔之前去過幾個賣貨主播的直播間,不過都是主播控場,她就坐在旁邊負責捧個哏,念兩句廣告詞,幫忙抽個獎。她也開過配合作品宣傳的直播,但是旁邊會有工作人員負責流程。
這個節目的直播間是節目組特意設置的,為了滿足觀眾看到“人間真實”的心願,連臺本都沒有,看的就是嘉賓私底下最真實的日常生活。
她終於覺得頭疼了。
到了第二天下午,溫荔在攝影棚裡給代言品牌拍攝好廣告片後就一直想著直播的事,坐車回家的路上還在憂心忡忡地想晚上該怎麼跟直播間裡的觀眾互動。
攝像師今天開會,不在車上。仗著沒鏡頭在拍,溫荔上網看了幾個網紅的直播回放,想要學習一下。
這些人是真厲害,連臺本都沒有,嘴能“叭叭”地說上幾個小時不停歇,完全不用擔心冷場。
不行,她不能一個人直播,太尷尬了。
她先是聯繫了節目組,節目組表示不會強制兩位嘉賓同框,只要直播間裡有人互動就行。
溫荔沒辦法了,只能聯繫宋硯——如果他現在買飛機票從滬市趕回來,那還來得及救場。
發微信怕他看不見消息,溫荔直接撥了電話。
電話剛接通,她直截了當地道:“宋老師,今天晚上的直播你就真打算讓我一個人播?”
宋硯的聲音聽起來相當淡定:“抱歉,我這邊還有個臨時通告要趕,實在回不去。”
溫荔感覺拳頭硬了,說道:“行,你愛回不回。”
她這邊冷言冷語地掛斷電話,完全不知道宋硯那邊開的是免提。
酒店的套房內,正在錄製備采環節的宋硯沒生氣,倒是圍著他的幾個工作人員不約而同地倒吸了口涼氣。
副導演撓了撓頭,有些困擾,問:“溫老師這是真生氣了吧?”
宋硯收好手機,說道:“應該是。”
“那宋老師會擔心驚喜變成驚嚇嗎?”
他笑了笑,說道:“有點兒。”
男人說得輕描淡寫。他天生微陷的眼窩與垂下的眼睫將整片眼瞼遮在陰影裡,相貌俊美,氣質帶著些冷淡。
宋硯對待拍攝工作敬業又耐心,老婆都發脾氣了也不怪罪節目策劃,副導演咽了咽口水,突然怪罪起策劃來:明知道這倆人的情況跟其他三對嘉賓的不一樣,還安排這種環節!
第一期的臺本上明明白白寫著“驚喜”兩個字,之前負責跟拍的節目組有向溫荔打聽想要什麼樣的驚喜,結果得到了個相當文藝的答案:活著。
他們節目組總不能先安排宋硯假死,再讓宋硯在溫荔面前復活吧?所以節目組只能安排這麼一出,等溫老師那邊直播到半場,外出的丈夫突然回家,小別勝新婚,到時候直播效果一定好到爆。
這已經是節目組的創意極限了。
“最後一個問題。”拿著紙的工作人員說,“宋老師想要從溫老師那兒得到什麼樣的驚喜呢?”
宋硯要給溫荔的驚喜已經在路上了,而負責跟拍溫荔的攝像師今天臨時被拉去開會,就是為了跟導演組商討,臺本應該怎麼安排,溫荔應該給宋硯什麼樣的驚喜。
宋硯配合地回答:“有點兒想知道她撒嬌是什麼樣子。”
工作人員驚訝地問:“溫老師從來沒跟您撒過嬌嗎?”
他搖頭,說道:“她喜歡一個人能解決的事情就一個人解決,不喜歡麻煩別人。”
就像兩年前,明明那個協議對她來說有益無害,可她還是猶豫了很久。
化妝間裡,哭得梨花帶雨的溫荔手緊緊地攥著禮服側邊的裙擺,小聲又警惕地問他:“你是單身嗎?”
這姑娘因為被許鳴坑慘了,所以對男人這個群體下意識地不信任。
綜藝節目裡能和男嘉賓玩哏、比力氣,又能保護女嘉賓的“三力哥”,那時候其實也就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
她像只貓一樣,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生怕被他騙。
好在宋硯在圈內的風評是出了名的好,她對他還是比較信任的。
“我如果不是單身,直接公開另一半不就好了,還有必要找其他異性配合去打破我是同性戀這個謠言嗎?”
“哦,那就好。”她點了點頭。
信任歸信任,疏遠還是疏遠,警惕也依舊警惕,她把界限分得很清楚。當時她對宋硯說:“我不會麻煩你的,也不會蹭你的資源,公開後我們各過各的,你放心吧。”
導演組給宋硯看那些她在燕城單獨錄製的素材,當看到她斂去眉眼間的英氣,好不容易露出點兒怯弱,十分僵硬地說“只有一點點”,聽到她說出那句“活著就是驚喜”時,宋硯明白她沒那個意思,不過是在鏡頭前裝裝樣子。
她這不是挺會說的嗎?哪怕是假的也讓人有點兒受不住。男人輕歎,嗓音裡帶著無奈,說道:“採訪就到這兒吧,趕不上今晚回燕城的飛機,我就真要回家跪搓衣板了。”
溫荔對此一無所知,等晚上導演組發來信號,一個人堅強地開始直播。
“大家好,今天宋老師不在家,讓我們興奮起來!”
縱使節目組提醒過溫荔,在直播間裡蹲守的觀眾比較多,開播的時候她還是被滿滿當當的彈幕給驚到了。
其他三對嘉賓早在幾天前就陸陸續續完成了直播任務,該上的話題也上了,該玩的哏也玩了,唯獨宋硯和溫荔這對的直播一直以“嘉賓通告繁忙”為由拖到了今天。
越往後拖直播間的熱度越高,加上節目組的官微一直在預熱,好幾天下來,一片黑屏中央的大字“該主播尚未開播”完全沒影響熱度,左上角的觀看人數一直維持在七十萬到八十萬,滿滿當當的各類彈幕不時飄過黑屏。
“無同框的第n天,想他們。”
“還不開播嗎?”
粉絲們正對著黑屏刷彈幕刷得快樂,《人間有你》官微突然發佈微博。
《人間有你》官微:“‘鹽粒’直播間20:00準時開播!美人@宋硯因通告撞檔臨時請假,但我們的三力@溫荔Litchi會為大家展現女藝人最真實的居家日常生活,記得定好小鬧鐘,20:00在橙汁TV和我們相遇。”
晚上八點整,亮起的直播間裡真的就只有溫荔一個人。
原本嘉賓的直播鏡頭用的都是節目組統一在家裡安裝的高清攝像頭,但因為今天直播的只有溫荔,節目組特意讓她用節目組的手機直播,在手機的上方直接外接一個高清攝像頭,這樣手機屏幕上會顯示彈幕,方便她和粉絲互動,不至於冷場。
滿屏的“?”飄過去。
“我以為節目組是騙我的,原來美人真請假了。”
“三力,你老公呢?”
溫荔回道:“宋老師有工作,趕不回來。”然後又有些困擾地說,“你們的彈幕刷慢點兒,我看不清了。”
彈幕實在刷得太快,溫荔只好眯著眼往屏幕上湊,試圖看清楚彈幕。
她還頂著下午拍廣告時化的妝:大地色系妝容,眼尾處的小三角眼線拉高了眼角,嘴上的正紅色唇釉也是她代言的彩妝品牌這季的新品,整個妝容乾淨明豔,漂亮得攻擊性十足。
她本來就容貌豔麗,五官立體,骨相極佳,又有著東方人柔和的氣質,眉眼因為淺色美瞳帶著微微的混血感,湊近屏幕的時候,五官給人的衝擊力又被放大了數倍。
“女人你不要突然湊過來,老子的心臟差點兒麻痹好嗎?”
“你湊那麼近幹什麼啦?!自己有多好看心裡沒點兒數嗎?!”
溫荔被這幫粉絲的話鬧得怪羞恥的,趕緊縮了回去。
放在一邊的自用手機來了消息,她抓過來看,是經紀人發來的微信:“你上話題榜了。”
溫荔:“啊?”
她也顧不得彈幕裡“群魔亂舞”,直接登上微博,看到自己果然上話題榜了。
什麼#宋硯直播請假##溫荔直播鏡頭顏值#,還有一個是#“鹽粒”虛假夫妻情#。
她本來以為最後一個也是粉絲調侃刷上去的話題,點進去看才發現並不是,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嘲諷。
不能生氣,就算宋硯不在她也要認真工作。溫荔深吸一口氣,重新對著鏡頭揚起笑臉,看了眼左上角直播間的實時觀看人數。
行,宋硯不回來就不回來,她一個人也能行。
直播開了四十分鐘,首都國際機場,從滬市飛往燕城的T次航班順利地抵達。
剛下飛機,宋硯把手機開機,一連串消息就湧來。
其中微博的提示消息最多——他只是關閉了未關注人的消息提示,微博每日還是會推送熱點給他的。
好幾條消息是跟溫荔有關的。
他現在好像不適合回家,會打擾到她和粉絲們互動。
他一條條話題看過去,視線最後停留在熱度最低的那條話題上。
宋硯看了眼那條熱門微博的文字內容,用自己有七千萬粉絲的微博大號在下面留了言。
宋硯:“已經在趕回家接受溫老師批評的路上了。”
這條評論頃刻間有了上千條回復。
第一條就是表示懷疑的:“本人???”
馬上有人回復:
“肯定是本人發的啊,不知道點進頭像看一下微博主頁嗎?”
“幾千萬粉絲的微博你給我來冒充一個?”
旁邊的經紀人柯彬一開始不知道宋硯在用手機幹什麼,直到上了車,宋硯的手機“劈裡啪啦”不停地在兜裡振動,柯彬才瞪大眼看著正閉眼休憩的宋硯,問:“你剛登微博發了什麼?!”
直播間裡一陣熱鬧。
粉絲們都老老實實地待在直播間內,彈幕刷屏的速度很快,個別新進來的觀眾的彈幕瞬間就被淹沒在刷屏裡。
溫荔正在卸妝。她最近美容院去得多,通告也少,睡眠時間充足,皮膚狀態不錯。之前有彈幕說想看看女藝人的晚間護膚流程,恰好她也不知道直播該做些什麼,就借此找個事做。
為了不讓手機被打濕,溫荔將直播用的手機立在盥洗池鏡子上的小支架上。
她看著鏡子,認真地給粉絲說自己的卸妝步驟:“我今天眼妝化得有些濃,不太好卸,得放眼睛上敷個半分鐘,不然就這麼搓的話可能會在眼角搓出細紋來。”
彈幕:
“歡迎來到三力的美妝小課堂。”
“三力怕長皺紋,我也怕長皺紋,四捨五入我就是三力。”
“前面的姐妹趕緊閉上眼睛睡覺吧,夢裡啥都有。”
…………
她擠了點兒卸妝液在化妝棉上,用來敷眼睛。兩隻眼睛都被擋住,溫荔覺得就這樣站在鏡頭前有點兒傻,叫了聲家裡的聲控藍牙音箱,說道:“來一首比較興奮的歌。”直播間的氣氛不能冷掉。
“好的,主人。”
然後音箱自動播放起了重金屬搖滾樂。
歡快的鼓點一響,溫荔被嚇得肩膀抖了抖。她今天看別的直播學習,看見有很多主播放這首歌蹦迪——旋律感極強,歡樂喜慶——就下載了這首歌。
溫荔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那樣跟著拍子抖起了腿。
人在無聊的時候總會幹出點兒不可思議的行為,尤其是在卸妝敷眼睛站在盥洗池前不知道幹什麼來打發時間的時候。
一想到那老公還不知道在哪裡瀟灑,又想到微博上對家粉絲對她的嘲諷,她就覺得自己不能輸。
沒男人在家怎麼了?沒男人在家她照樣能高興起來。
“三力,你還記得自己是個女藝人嗎?”
跳了半分鐘,直播間的彈幕都很和諧,大多是跟著“哈哈”的,突然,彈幕的風向開始轉變。
“美人!”
“溫荔,你快別跳了,你老公回來了!!!”
“別發了,她敷著化妝棉呢,看不見。”
“怎麼辦?美人站在門口笑著看了半分鐘了,啊啊啊!”
一曲結束,溫荔取下化妝棉,感覺渾身的卡路里在燃燒,明天肯定又能瘦一斤。
溫荔喊道:“興不興奮?!”
粉絲們卻完全不領情:
“興奮個屁,你完蛋啦!”
溫荔滿臉疑惑。
沒等粉絲們給她解釋清楚,她自用的手機就振動起來,是經紀人打來的。她接通電話,說道:“丹姐?”
陸丹的語氣很複雜:“我說你跟宋老師要搞直播效果能不能提前跟我們說一聲?”
溫荔沒聽懂,問:“什麼意思啊?”
“你還跟我裝傻?節目組安排宋老師今天回來的臺本你為什麼沒告訴我?”
“啥?”溫荔握著手機,茫然四顧,“宋硯回來了?”
陸丹重重地歎氣,說道:“對,在洗手間門口整整看你跳了兩分鐘。”
溫荔霎時間臉色萬紫千紅,瞳孔不住地縮放,沖手機顫聲喊了句:“宋硯真回來了?”
彈幕:
“傻寶貝是真不知道!”
“哈哈哈,我信了,這直播是真連臺本都沒有。”
“不但回來了,而且看你跳得太起勁,還幫你把門帶上了。”
溫荔起碼站在原地愣了半分鐘,內心天塌地陷,羞憤到垂在身側的手甚至握不緊拳頭。
正在看直播的陸丹也意識到不對勁,試探性地問:“你不知道他回來了?”
溫荔呆呆地搖頭,說道:“我真不知道。”她的話語已經顫抖到聽不清了。
“沒事,網絡信息更新很快的,過段時間大家就都忘了。”向來嚴肅的經紀人憋著笑安慰她。
溫荔根本不信這話——她十幾歲的時候給言情雜誌拍的封面現在還時不時被營銷號拿出來反復嘲笑呢。
要不是出道前舅舅找人幫她瞞下了個人信息,她如今恐怕不止這點兒黑歷史被翻出來。
難得這麼放飛自我一次被逮了個正著,溫荔委屈又責備地看著手機,說道:“你們怎麼都不告訴我一聲啊?!”
彈幕瞬間爆炸,粉絲們比她還委屈:
“我對著手機吼了幾分鐘,嗓子都喊啞了你知道嗎?!”
“我們說了啊!!!”
溫荔看了眼緊閉的洗手間門,甚至想要不別出去了,就窩在這洗手間裡養老算了。
她尷尬地抓了抓頭髮,想著不管怎麼樣先結束直播再說,說道:“我先下播了。”
“不行!”
“我們要看同框!”
不管粉絲們怎麼哭喊,溫荔都堅定地關了直播。
她點開話題榜,第一條就是她剛剛的直播的錄屏。
人間白骨精:“哈哈哈,今天溫荔的直播真的太好笑了,這段直播效果直接拉滿,溫荔又可憐又好笑!宋硯,你欠溫荔的用什麼還?!”後面還附了視頻鏈接。
視頻一開始,就是敷著化妝棉的溫荔正隨著音樂盡情搖擺。
然後沒關上的洗手間門口突然出現一道高挑的身影。
男人本來臉上微帶倦色,右手還拖著行李箱,左臂上搭著防風外套,這下直接愣在了洗手間門口,眼裡是三分震驚、三分難以置信以及四分“我走錯門了嗎”的迷惑。
看了幾十秒,男人臉上的疲倦之色一掃而空,眉眼間滿是笑意,明顯上揚的雙眼皮笑彎成細細的線。他也沒出聲叫溫荔,就那麼站在門口安靜地欣賞完一整場“演唱會”。
等表演結束,他還貼心地為老婆關上了門。
評論區:
“點進來之前沒想到這麼好笑!”
“哈哈哈,她真的好可愛啊。”
“為什麼你們都在笑,而我看這段時覺得好甜啊?”
溫荔:“……”她丟臉都丟到姥姥家了。
還有不少表情包已經被做出來了。
等溫荔做好心理建設走出洗手間,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了。
宋硯不在客廳裡。
溫荔剛松了口氣,又猛地想起客廳裡的攝像頭應該還開著,於是趕緊摸到客廳裡把兩個攝像頭關了。
然後她癱倒在沙發上,打算就這麼在客廳裡將就一晚上。
這套房子位於燕城的西城區,這片區域商業化程度極高,繁榮熱鬧,夜間車水馬龍,到處有霓虹燈點綴,又因為這個小區是高端定位的住宅區,很多藝人在這裡有房產,外頭有不少狗仔蹲守,她要是這時候離開往外面躲,簡直是送上門的美餐。
她的手機還在不斷地振動,從經紀人到導演組,從家人到朋友,各種問候消息快把界面塞爆了。包括對她進演藝圈持反對態度,乃至從不過問她的工作的冷血舅舅。
舅舅發了微博原文,說道:“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連“老幹部”都知道了,溫荔知道這場直播是真火了。
藝人無隱私,這她也知道,幾年前還是二三線藝人的時候,她也不是沒在鏡頭前耍過寶,就像丹姐說的,今天這事對她來說並不是黑料,相反還能給她增加人氣。
過了那段尷尬期,她很快就能想通了,說不定明天還會發條微博配合網友、粉絲們玩玩哏。
溫荔盯著主臥的方向,目光像是要刺穿房門。
所以她為什麼就是不能大大方方地打開主臥的門,告訴裡面那人,今天那就是直播效果,她本人無論是心智還是精神狀態都十分正常?
他也是藝人,一定能理解的。
自己到底在怕什麼?溫荔想不明白,抓過沙發枕抱在懷裡,越想腦子越迷糊,跟糨糊似的。
直到宋硯叫她,她蒙矓地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睡過去了。
“回房睡。”他說。
溫荔撇了下嘴,翻了個身,面對沙發的靠背,把後腦勺兒留給他,悶悶地說:“我今晚就睡在這裡。”次臥沒有鋪床,床墊也是硬邦邦的,還不如睡沙發舒服。
宋硯好半天沒說話。
溫荔感覺他就蹲在自己的身後,一深一淺地呼吸著。
然後他開口了,聲音裡帶著笑意:“剛剛跳舞累著了?”
“轟!”溫荔聽到自己理智爆炸的聲音。
“你!”她坐起身,一副要大吵一架的架勢。
“我什麼?”宋硯挑眉,慢條斯理地與她爭辯,“我不在家你就開演唱會,我一回家你就板著張臉,你還打電話讓我回來幹什麼?”
跟人吵架最怕對方反應平淡,就好像是拳頭打在棉花上,憋屈得很。
他居然還反咬一口!溫荔氣急,質問道:“我板著臉是因為你回來嗎?是你回來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害我……害我……”
她氣得呼吸困難,胸口一起一伏的,隔著布料,軟軟的“山丘”起伏明顯,和她的呼吸交錯,擾亂人的思緒。
宋硯收回目光,側頭問:“害你什麼?”
“害我這麼……”溫荔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用最兇狠的語氣說出最委屈的話,“害我這麼丟臉!”
宋硯突然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你知道今天晚上有多少人在看你的直播嗎?”
“什麼?”溫荔一愣。
宋硯低聲道:“幾千萬觀眾,你都不擔心在他們面前丟臉,怎麼對我就換了套標準?”
這話著實把溫荔給問住了。
對啊,要真覺得丟臉她還搞什麼直播?她就是刻意創造笑點來和粉絲互動的。
她對宋硯就是雙重標準,她可以在粉絲面前裝傻,賣賣萌,搞搞笑;在宋硯面前卻總端著,一點兒臉都丟不起。
溫荔啞口無言。
“那……那麼是我雙重標準?”她不確定地皺起眉,問。
宋硯點點頭,似乎對她的一點就通感到欣慰,說道:“嗯。”
溫荔咳了一下,拍拍衣服站起來,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對他說:“好吧,那這事就這麼過去了,以後不許提了。”
溫荔覺得是自己在無理取鬧,於是很快將這事揭過。
到了晚上就寢,溫荔先完成洗漱,躺在主臥既柔軟又舒適的大床上,留了半張床給宋硯。
等宋硯也洗漱完躺上床,溫荔還在玩手機。他沒說什麼,關了攝像頭和大燈,留了盞床頭小燈給她照明。
這兩年她常在外趕通告,宋硯同樣,也就是接了夫妻綜藝節目,節目組說以他們的常住房為主拍攝場地,這間房的使用率才真正高起來。
身邊睡了個人,她才有種結婚了的真實感。
節目錄製的這幾個月,他們會常常見面,甚至要配合在鏡頭前演戲。
她背對著宋硯,突然出聲:“宋老師。”
宋硯帶著睡意回應:“嗯?”
她琢磨了挺久才問:“你不是說臨時有通告回不來嗎,怎麼又回來了?”
“原本就是打算今天回來跟你一起直播的。”
溫荔有些不屑地道:“其實你不回來我一個人也能搞定。”
“看出來了。”他的聲音很沉,困倦的呼吸聲甚至蓋過了低沉的嗓音,“憑一己之力占了五個話題,溫老師厲害。”
被恭維了,溫荔“嘖”了聲,口氣中帶著點兒得意,說道:“你都知道,那還回來幹什麼?”
宋硯突然睜眼,聲音裡的困倦也散去了,淡淡地問:“你不想我回來?”
“不想。”她語氣堅定。
男人不動聲色地繃緊下巴,床頭小燈微弱的光映亮了他湖面一般的眼眸。
可接著她又說話了,聲音很小,語氣裡有責怪,也有傲慢,更有她很想藏起來卻又藏不住的體貼:“推不掉的工作下次就別推了,我一個人搞得定的,沒你我照樣完成業績。”
溫荔自我感覺態度很高傲,宋硯絕對聽不出她在關心他。
然後她聽見背後的男人歎了口氣。
好半天沒聽到回答,溫荔轉過頭去看他,問:“你已經睡了?”
她剛轉過去,視線就撞進宋硯似笑非笑的眼睛裡。
溫荔心一慌,趕緊挪開眼,說道:“沒睡著怎麼不出聲?”
“在想事情。”
“什麼事啊?”
“你知道為什麼明明狗比貓更親近人,可是很多人還是喜歡貓嗎?”
貓這種生物,孤僻,高傲,每次的親近都好像是給人的施捨。上天似乎知道這種生物不招人喜歡,於是給了它符合人類審美的外形——漂亮的臉,清澈的瞳孔,毛茸茸又柔軟的身體,還有“喵喵”的奶叫聲。
但凡這種生物肯稍微紆尊降貴,依偎在人的身邊“喵”一聲,用那柔軟的身體輕輕蹭一蹭,那人就失去了所有的防備,只想把這外表高傲內心靦腆的小東西給綁在懷裡,蹭到它煩躁不已,推開人“嚶嚶”叫著逃開為止。
溫荔“哼”了聲,說道:“你是不是想養貓了?不准養,到時候貓毛滿天飛。”
宋硯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伸出指尖撚了一絲她披散在枕邊的長髮,說道:“浴室裡掉了那麼多頭髮,還好意思說這話。”
溫荔又轉過頭,眼裡寫滿屈辱,厲聲問他:“你是在諷刺我禿嗎?”
宋硯不說話。
看著男人被她的話堵到說不出話的樣子,溫荔“嘁”了聲,不再理他。
第一期節目錄製過半,後期剪輯師最近瘋狂地加班。溫荔的直播大火後,《人間有你》官微的粉絲數瞬間增加了三分之一,每條預告的評論下都是催正片趕快出來的。
溫荔本來以為第一期的內容就停留在宋硯回燕城這段,結果導演組臨時又給她出了難題,說是用來做第一期的末尾小花絮,每個女嘉賓的臺本都是一樣的:撒嬌。
溫荔問:“第一期的臺本不是‘驚喜’嗎,怎麼又改‘撒嬌’了?”
編導笑呵呵地解釋:“這不是太籠統了嗎?所以再細化一下。”
“驚喜”改“撒嬌”,一樣是兩個字,不還是很籠統嗎?有區別嗎?溫荔心想,這還不如她以前錄的那種有劇本的綜藝節目呢,起碼人家把爭議點、爆點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用不著嘉賓動腦子想。
“其他女嘉賓都已經開始錄製了,麻煩溫老師理解一下,我們的剪輯師兩天沒睡覺了。”
溫荔旁敲側擊地問:“包括那一對?”
“哪對?”編導剛開始還沒理解,但腦子轉得很快,“哦,那對啊,錄了錄了,表現特別好,特別恩愛。”
溫荔:“……”好傢伙,不蒸饅頭爭口氣,她必不能輸!
平常夫妻相處,妻子跟丈夫撒個嬌再正常不過,這個臺本在溫荔看來一點兒都不新鮮,反而有些土,但節目組好像知道她和宋硯平時的相處模式,偏偏就設置了這麼一個環節難為她。
她甚至懷疑是不是宋硯私底下跟節目組爆了什麼料。
燕城正處於春夏之交,偶爾下點兒細雨。這種天氣並不適合出門,但宋硯因為有飯局,還是出門了。
遠離城中心的明水茶園中,山水天晴包間內,幾個男人正手中端著茶杯,相談甚歡。
在座的幾個名導,從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就出道拍電影,到如今功成名就,國外、國內的獎包了個圓兒,可仍然偏愛中式情調濃厚的環境,手捧紫檀杯,杯裡是口感微澀的御前八棵。
宋硯到的時候,幾個人同時沖他招手。
“喲,咱硯總來了。快過來坐,嘗嘗這茶鮮不鮮,剛從西湖空運過來的。”
宋硯落座,笑得溫和謙遜,說道:“折殺我了,老師還是叫我‘阿硯’吧。”
打趣的男人就是當年在校門口一眼相中宋硯的於偉光。那部電影將宋硯推向了電影最佳新人獎的領獎臺,對宋硯來說,於偉光是伯樂,更是恩師。
一旁的郭導跟著恭維:“老於還能叫你‘阿硯’,咱們幾個就要老老實實地叫‘硯總’了。我下半年要開拍的那部電影,要不是柏石投了兩億元,那特效我還真愁得慌。”
這裡的人都是他的前輩,他們是導演,他是演員,從前他們叫他“阿硯”是長輩對晚輩的親昵,也是地位的劃分,可現在“阿硯”成了投資方,雙方的相處模式顯然和從前不同了。
宋硯謙虛地表示:“那都是柏總的決策,這功勞確實歸不到我身上來。”
一來二去,招呼打完了,恭維話也說夠了,幾個人終於聊到了電影。
郭導話裡隱隱有些試探:“阿硯明年還能抽出檔期嗎?我手裡有個仙俠的本子,有興趣我讓人拿給你看看?”
宋硯問:“原創劇本?”
“不是,是小說改編的。原著在網上火了十幾年,讀者基數很大,在男、女讀者群體裡都很受歡迎。”
另一個導演笑著拆穿:“扯那麼多高大上的幹啥?就是談戀愛,現在就流行拍這個。”
郭導訕笑,繼續說:“我聽老於說,你早就不接感情戲的本子了。你也別老接那些苦大仇深的,你的女粉絲那麼多,好歹拍一部滿足一下她們的需求。”
“倒不是我不想接,”宋硯側頭,笑容溫和,“而是感情戲實在不是我擅長的,怕毀了這個本子。”
郭導仍不願放棄:“你的處女作不就是感情戲?現在老於還靠它賺口碑呢。怎麼老于導演的感情戲你拍得了,我導演的你拍不了?”
於偉光“哈哈”大笑,幫著打圓場:“那還真怪我,阿硯就是因為剛出道拍了我那部虐戀情深的戲,結局都把他給寫死了,他有心理陰影了。”
“後勁這麼大?”郭導不太相信,“阿硯,你太太不是拍偶像劇出身的嗎?她平常就沒教你個一兩招?”
宋硯笑了笑,說道:“她要是肯教我那倒好了。”
郭導退而求其次,問道:“那你太太有沒有興趣……?”
“如果郭導是看中我太太,直接去聯繫她的經紀人就好;如果郭導是因為我,那就不必了,她比較強,這方面不太想和我扯上關係。”
幾個導演包括于偉光面面相覷。
溫荔在電視劇圈裡已經走到頂了,現在說她是收視保證也沒幾個人會反駁,人氣和商業價值都很高,不是沒電影本子找上門,但無論是直接找她的,還是通過宋硯找她的,她都在權衡後鄭重地拒絕了,目前只接一些投資不高或者駕馭得住的輕喜劇電影。
電影和電視劇對演技的要求確實有所不同,哪怕是行業中經驗最足的話劇演員,有時上了銀幕也有用力過度的風險。
宋硯眼睛望向別處,無意中看見包間內廳裡的牆上掛著的一幅國畫,是一幅雪山勁松圖,下方的落款字小,隔得有些遠,他看不太清。
“看出來了?”於偉光也愛好字畫,見他盯著那幅畫,主動說,“是徐大師早些年的作品,拍賣下來也就七八十萬元,肯定比不上你家裡那幅石榴圖。你家裡那幅現在要是拿出來拍賣,至少這個數起價,有興趣割愛嗎?”
隨即於偉光手上比了個數字。
宋硯委婉地道:“那得問問我太太了,那幅畫我做不了主。”
於偉光輕“哧”一聲,說道:“你太太,你太太,那你倒是把你太太叫過來讓我跟她說啊,老不帶人來算怎麼回事?”
宋硯很少帶溫荔來這種私人局,幾個導演也從不拿溫荔打趣,一是溫荔本人爭氣,一線的位置坐得穩穩的;二是她嫁給了宋硯;三是溫荔的背景他們至今都查不到。
聰明人都知道,查不到才是最可怕的,說明身後真正護她的人將她保護得滴水不漏。
宋硯喝完茶,禮貌地找了個藉口離開。
宋硯回家的路上雨還沒歇,濕潤的味道伴著春夏之交的涼風,公路兩旁的綠化樹木被吹得微微搖晃。
都說喝茶醒神,宋硯卻眼皮子打架,往後仰著頭,倦懶地靠著座椅。
閉眼時他好像又聽到那晚吵鬧不休的搖滾曲,心裡疑惑她到底是從哪兒聽到這首歌的,這歌一點兒也不好聽,但跳舞的人漂亮又纖細,而且整個洗手間裡都是她那些洗護用品清爽撩人的香味。
“蘇喂!”耳中自動播放起她的聲音,宋硯“撲哧”一聲笑出來,睡意霎時間全無。
因為是私人行程,節目組不會跟拍。宋硯晚上到家時,正好碰上下樓扔垃圾的編導。
在錄製期間,攝製組就住在他們樓下的房子裡,既不打擾夫妻二人相處,有情況時又能隨時處理。
“宋老師回來了?”年輕的女編導興奮地說道,“溫老師等你好久了。”
編導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奇怪,宋硯也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因此開門時特意在門外站了幾秒,擔心有水桶或者麵粉桶什麼的砸下來——他很少上綜藝節目,不過看別的藝人有被這麼整過。
但是什麼都沒有,只有客廳裡電視的聲音響著。
溫荔走了過來,問:“回來了?”
她穿了件連體的卡通睡衣,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頭髮紮成個鬆鬆垮垮的丸子頭,是很平常的居家打扮,但臉上化了淡妝。
宋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客廳裡的攝像頭。
“嗯。”他彎腰準備換鞋。
“我幫你拿拖鞋。”溫荔趕緊說。
然後她將拖鞋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他的腳邊,看著他笑道:“穿吧。”
宋硯愣了一下。
他拿起拖鞋,倒過來抖了抖,發現裡面沒藏針。
溫荔對他這個動作很不解,問:“你幹什麼?”
宋硯面不改色地道:“抖灰。”
此時樓下的全體攝製組成員對著監控器笑得很大聲。
“事出反常必有妖,宋老師怕老婆暗害他,哈哈哈。”
“這麼看來,溫老師何止從來沒對宋老師撒過嬌啊。”
宋硯剛穿好拖鞋,一條胳膊被溫荔拉住。他微微僵了一下,問:“怎麼了?”
“嗯?沒怎麼啊。”溫荔擺出標準的迎賓專用微笑,兩眼彎彎,“你今天在外奔波一天辛苦了,來坐下,我給你揉揉肩。”
拽著他到沙發邊坐下,溫荔從背後給他捏肩,生怕捏輕或捏重了,又彎腰在他耳邊柔聲問:“力道還可以嗎?”
宋硯目光微黯,抓住她的手腕,笑了笑,說:“不麻煩了,我回房間休息會兒就好。”
溫荔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就這麼頭也不回地走進臥室,又關上了門。
然後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客廳裡的攝像頭,說道:“他不領情,我搞不來。”
攝像頭上的小綠燈亮了亮,導演的聲音響起:“溫老師,你這不叫撒嬌啊。”
“我這還不叫撒嬌?”她就這麼叉腰站在攝像頭前爭辯起來,“非要‘哥哥,嚶嚶嚶’才叫撒嬌?”
導演說道:“嗯,你太含蓄,觀眾看不出來的。”
溫荔咬牙,洩氣地道:“那我不會。”
導演開始在線指導她,四十幾歲的大男人捏著嗓子學小女生撒嬌。
溫荔皺鼻子,嫌棄地道:“要這麼搞,宋硯還沒被硌硬死,我先被自己嗲死了。”
她這句吐槽惹得樓下的房子差點兒被笑聲搞得震動起來。
關鍵時刻還是編導有辦法:“溫老師,要不我給你看看其他女嘉賓的錄像?鄭老師的可以嗎?你參考參考?”
溫荔一聽就想起來了:對,我不能輸。
可她還是有點兒擔心,問:“那他要再不領情,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你可以跟宋老師說攝像頭已經關了,可能是宋老師在鏡頭前不好回應你。”
宋老師是裝矜持也說不定呢?
小綠燈滅了。
溫荔找出家裡的水果,洗乾淨,切好片裝盤,然後端著水果盤打開臥室門。
她什麼也沒說,裝模作樣地走到攝像頭旁,又裝模作樣地“關掉”它。
正躺在床上的宋硯就那麼看著她,突然眯起眼,問:“怎麼把攝像頭關了?”
溫荔隨口敷衍:“總不能一天到晚都開著吧。現在天也晚了,就關了唄。”
她端著水果盤坐到床邊,笑眯眯地問:“吃水果嗎?”
宋硯盯了她足足十秒,伸出手,說道:“謝謝。”
溫荔拿著盤子往後躲,說道:“欸,我喂你。”
宋硯愣了一下。
“先吃塊蘋果好不好?啊——”
宋硯張嘴的時候,探究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她的臉。他嚼得很斯文,舌尖在口腔中細抿蘋果甜甜的汁水。
“好,現在輪到你喂我了。”溫荔張嘴,“啊——”
宋硯表情深沉,看她跟動物學家觀察類人猿似的,順從地給她喂了口水果。
“嗯,真甜。”溫荔做作地歎息道,裝出享受的樣子,“哥哥喂的蘋果就是甜。”
樓下的攝像組成員:“哈哈哈!”
宋硯微愣,抿著唇,漂亮的眉擰起,低聲問:“你剛剛叫我什麼?”
“嗯?‘哥哥’啊。”
溫荔心想:這難道不是撒嬌的最佳稱呼?為什麼這男人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她側頭,眨了眨眼,說道:“還是你比較喜歡我叫你‘老公’?”
宋硯喉結微動,垂下眼皮,睫毛蝴蝶似的抖了抖,等再抬頭看她的時候,目光明顯深沉起來,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嗯”了聲,帶著些許鼻音道:“那你再叫一聲。”
溫荔問:“叫什麼?哥哥?老公?”
男人的嗓音像感冒似的有些啞:“隨你。”
“哥哥、老公。”溫荔心想反正也不拗口,反正是節目效果,都叫了,滿足他,還挽著他的胳膊蹭了蹭,說,“人家還想吃顆葡萄。”
溫荔心想:都“人家”了,這總是撒嬌了吧?噦——
也不知道節目的第一期播出以後,那些叫她“三力哥”的粉絲會不會嫌她太小女人然後不喜歡她了?
正當溫荔心想自己的形象又得崩一個的時候,就被眼前的男人一把攬過胳膊拉上床,水果“劈裡啪啦”地摔了一地。
宋硯翻身而上,胳膊撐在她上方,自上而下垂眸看著她,拽了下她連體睡衣帽上的兔耳朵,幾乎是用氣聲問:“小嗲精,關了攝像頭到底想幹什麼?”
一開始他以為她是在配合節目組搞什麼整蠱環節,後來意識到她可能是受了節目組的指派來撒嬌的。
節目組又不是沒有女性工作人員,居然也不知道教教她。
表演痕跡太重,臺詞生硬,這要是在上課,宋老師絕對給她不及格。
她圓溜溜的丸子頭配上兔子睡衣的模樣太少見,眼睛亮亮的,動作生疏而笨拙,卻又真的可愛。
攝像頭關了,那就不是在錄節目。
男人看著像是很生氣,繃著臉,眉頭緊緊地擰起來,耳根也似乎被氣紅了。
溫荔腦子短路,一時間搞不懂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也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宋硯生氣了——別人撒嬌換來的都是柔情蜜意,她也不指望他配合了,起碼給點兒贊同的聲音,別板著張臉啊,怪嚇人的。
她咽了咽口水,茫然地說:“就是,人家想吃葡萄。”
壓在她身上的男人輕佻地笑了笑,乜斜著眼睛,伸手捏她的臉,有些壓抑地“哧”了聲,又輕又慢地道:“我看你是想要了。”
都說人在床上、床下兩副面孔,宋硯有時候也是這樣,動情了就話不過腦。
完了,這下不光她的形象崩了,他的形象也崩了。
攝像組成員此時按反應可以分為兩撥:一幫年輕姑娘互相激動地抱在一起,一副“我激動死了”即將流血身亡卻死而無憾的模樣;一幫老爺們兒尷尬又害羞,想繼續看又怕被姑娘們罵猥瑣。
“明天就給我把預告片剪出來,單剪這段,宋硯那句話後面的兩個字一定記得消音!”導演雙目放光,似乎已經看到今年廣電的年報上大字通告本節目碾壓全國五十二個台同時段所有節目的超高收視率以及他上臺領獎的光輝未來。
宋硯接吻的時候習慣捏著她的下巴,拇指和食指一捏,舌尖再用力,她的齒關就被撬開了。
這是他開始跟溫荔親昵後不自覺地養成的習慣,因為她經常忘記張嘴。
被他修長白淨的手指撫上下巴,溫荔大感不好,顧不得面子,立刻大聲說:“我沒關攝像頭,你冷靜點兒!”
宋硯立刻愣住了,神色有些呆滯。
縈繞在她周身那危險的侵略氣息瞬間消失,他像是突然間被攥住了脖子,低沉的呼吸變得輕不可聞。
好半天他都沒說話。
溫荔面如滴血,伸手擋住眼,磕磕巴巴地說:“那什麼,你……先起來。”
宋硯用胳膊抵著床,緩緩地坐起來,仰頭看了眼天花板角落裡的攝像頭。
那顯示錄製中的小燈像是感應到他的心情,倏地熄滅了。
大腦空白了好幾秒,他終於信了溫荔的話。
宋硯閉上眼,低“嘖”了聲,埋怨中更多的是羞慚:“你搞什麼?”
他平時對人比較冷淡,但嗓音低沉渾厚,說話也文雅,語速適中,大多數時間給人溫潤斯文的感覺,很少用情緒如此外放的語氣質問他人。
“節目組的臺本啊。”溫荔坐起身,可憐兮兮地抱著膝蓋,“說是有攝像頭你不好回應,然後我就……”然後她又開始了自己最擅長的狡辯,“都是節目組要求的,跟我無關。”
宋硯歎了口氣:算了,也是自作孽。
換句話說就是,他心裡有準備,明知前面有坑,眼前的是誘餌,還是往裡跳了。
他當然不能因為剛剛沒控制住自己就怪溫荔,也不能怪節目組。
溫荔聽他只是歎氣也不說話,探過頭來,問:“宋老師,你還好嗎?”
宋硯睇她,伸手將她的臉轉向一旁,難得拋開風度,冷淡地說道:“好你個頭。”
她有些心虛,又厚臉皮地把臉轉了回來,仍堅定地說自己沒錯:“那你也不能怪我。”
他低聲說:“我沒怪你。”
“那你生氣了嗎?”
宋硯覺得她這問題沒頭沒腦的:“我生什麼氣?”
溫荔也不好把話挑明,大家都是公眾人物,在鏡頭前裝習慣了,私底下也不自覺地端著。
她小心翼翼地瞥他的腰下方,沒察覺異常,他好像已經淡定下來,又變回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白月光。
她“哦”了聲,隨口說:“我以為我剛剛那麼叫你把你噁心到了。”
宋硯淡淡地道:“沒有。”
溫荔放心了,反正攝像頭已經關了,她乾脆盤腿坐在床上跟他閒聊起來:“我剛剛還想叫你‘學長’來著,但是一想我們都畢業這麼多年了,這麼叫太像裝嫩了,就算了。”
從高中畢業,到遠赴海外,再到回國出道,已經隔了這麼長時間,當初她再碰見宋硯時,本來也是想叫一聲“學長”,但因為有攀附或者討好的嫌疑,琢磨了半天還是按圈內的輩分來,叫了他一聲“前輩”,後來慢慢地又改成“宋老師”。
那時候誰能想到他們會結婚?
聽到她提起以前,宋硯喉結滾動,微微側頭,說:“這跟年紀有什麼關係?到七老八十了你不也是我學妹?”
他起身,下床,蹲下身收拾落了一地的水果。
溫荔也跳下床跟他一起撿。
“盤子碎了,小心割到手。”他低著頭,語氣卻是在命令她,“別搗亂。”
人在床上、床下果然是兩種口氣,溫荔莫名其妙地想到他剛剛叫她“小嗲精”。
這稱呼真是肉麻又黏糊,她聽了胳膊直起雞皮疙瘩,心裡也癢。
“那什麼,你覺得我剛剛的表現怎麼樣?不好的話我們要不要重錄一遍?”
宋硯失笑道:“還想再撒一次嬌?”
“嘁,你想多了好吧。”溫荔立刻辯解,“我就是怕到時候效果不好,播出的時候被鄭雪壓一頭。”
宋硯拒絕:“挺好的。”頓了幾秒又緩和了語氣,說道,“饒了我吧。”
內心那蠢蠢欲動的想法被否定,溫荔抿唇,不屑地道:“嘁。”
因為這個勁爆素材,導演激動得第二天就讓剪輯師把預告片剪了出來。
幸好昨晚的不是直播,事關公眾人物形象,還沒等導演先斬後奏,一大清早宋硯就去找了導演。
無劇本綜藝節目,素材全靠嘉賓發揮,嘉賓當然有權提出合理的刪減要求。
到了中午,溫荔也下樓找導演談了。
她進去的時候,全組工作人員都盯著她。平時在高功率聚光燈前眼睛都不眨的溫老師頭一次躲避眾人灼灼的眼神,拉下臉皮讓導演給她和宋硯留點兒面子。
兩個當事人都這麼要求了,導演只好忍痛答應,除了消音,還將畫面進行了刪減。
於是閹割版的預告片在第三天中午全平臺上線。
官微準時發佈預告片,剛發就上了個話題榜。
粉絲們很給力,沒一會兒就在熱火朝天的討論中把話題送上了第一:#《人間有你》“鹽粒”夫婦第一期正片預告#。
預告片就三十秒,刪掉了溫荔隔空跟攝像組爭辯的畫面,一開場就是搞怪背景音樂。
評論區:
“就三十秒?是不是看不起我?”
“算了兄弟們,有三十秒就不錯了,起碼有同框了,知足常樂。”
然後是網上沖浪選手熟得不能再熟的《美人魚》橋段:
“宋先生,你好,有什麼可以幫到你嗎?”
“我要說的事,你們千萬別害怕。”
“我們是粉絲,我們不會怕,你請說。”
“我老婆跟我撒嬌了。”
“什麼撒嬌?”
“就是那種嗲嗲的,讓男人難以抗拒的……”
然後畫面直接跳到溫荔給宋硯喂水果那段,後期製作人員還壞心眼兒地加了曖昧的音樂,集肉麻與做作為一體,融羞恥與尷尬為一身。
到二十秒的時候,畫面黑屏了,只有聲音。
“關了攝像頭到底想幹什麼?”
“就是,人家想吃葡萄。”
“我看你是‘嗶嗶’……”
後期製作人員再次唯恐天下不亂地在此處配上一行語氣委屈的字幕:“應廣電與嘉賓要求,該畫面不予播出。”
潛臺詞就是,不是我們不想放畫面,是廣電和你們的藝人不讓放。
這用心極其“險惡”,把節目組摘得乾乾淨淨,順帶引起無限遐想。
預告片一上線,評論就炸了。
“你是什麼?你是什麼?啊???”
“有什麼是我們這些包年VIP不能聽、不能看的嗎?”
預告片上線兩個小時,主平臺的播放量就刷新了紀錄,是早幾天發的其他三對嘉賓的預告片總播放量的1.5倍。
可能是這個預告片過於羞恥,宋硯和溫荔誰都沒轉發。
兩個人的最新微博還停留在幾天前,是配合廣告商發的廣告微博。
評論區都是:
“美人,你到底說了啥?節目組都給你消音了!”
“你是不是發病了?你是不是困了?你是不是欠打?到底是什麼啊?!”
“鹽粒”超話向來高手雲集,沒畫面算個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預告片發佈沒幾個小時,眾多有神仙般文筆的高手文思如泉湧,一篇篇不可描述的小短文就出來了。
溫荔的微博評論區就和諧多了,齊刷刷一列下來:“嘿,小嗲精!”
溫荔實在忍不住,回復了熱評第一:“只是臺本塑造的形象而已!”
溫荔數據組回復:“呵,女人,你嘴硬的樣子真可愛。”
溫荔粉絲後援會回復:“她急了,她急了!”
小嗲精手裡的小葡萄回復:“當面對質敢不敢?@宋硯。”
在家裡刷微博的溫荔惱怒異常,跑到書房裡,指著宋硯的鼻子,怒氣衝衝地道:“你要是敢去我的微博下面留言,你就死定了!”
正準備發送評論的宋硯無語了。
有了預告片的預熱,第一期正片上線的當晚八點,因為新用戶過多,平臺出現了短暫的卡頓罷工。
首期節目時長兩個小時,有臺本的內容比重不大,大多是嘉賓前采和在家裡的日常生活場景。
前采環節由嘉賓們分開錄製,為的就是考驗夫妻的默契度。
當被問到為什麼來參加這檔節目時,其他三對嘉賓的回答都很浪漫且熨帖。
尤其是播放到關注度僅次於溫荔、宋硯的某夫妻時,雙方各自獲得了彈幕糊臉的待遇。
鏡頭前的許鳴笑容溫柔地道:“平時通告忙,沒什麼時間陪她,所以想借這個機會多和她相處相處。”
鄭雪也笑得溫柔,說道:“算是一種對生活的記錄吧,老了以後還能坐在一起看。”
彈幕:
“嗚嗚嗚,好甜!”
很快到了宋硯和溫荔的畫面。
溫荔被採訪的時候沒收到提示,這些問題也沒人提前告知她。她想了想,笑著說:“賺錢啊。”
宋硯的回答也很誠實:“你們給得太多。”
彈幕:
“過於真實,以至於不知道該吐槽什麼。”
“不愧是你們。”
第一期節目宋硯有大半時間在外地拍戲,夫妻倆是分開錄製的,兩個人稱得上甜蜜的部分已經在直播和預告中被劇透得差不多了,一期節目下來,粉絲們陷入了巨大的空虛中,開始要求趕緊出第二期。
等節目播出溫荔才知道,宋硯臨時回家還有她撒嬌,全都是節目組精心策劃的。
但沒辦法,簽了合約就得好好完成工作,宋硯都大度地沒計較,她有什麼好計較的?
首期節目開了個好頭,到了第二期,節目組決定搞點兒花樣。
之前的合約裡寫得很明白,嘉賓們會有合體錄製環節,但溫荔以為起碼要到第五期之後,沒想到第二期就要合體錄製。
這其中的原因,大家都是混演藝圈的,自然也明白——節目組要的就是收視爆點。
而且錄製地點不是在燕城,是在節目組背靠的衛視台所在的城市。
藝人本就要各地飛,明面上說是出差,其實對他們來說是正常的工作內容之一。
去往機場的路上,趁著攝影師跟他們不在一輛車上,溫荔暫時關了車載攝像頭,鄭重其事地對宋硯說:“宋老師,一切就拜託你了,不求氣死許鳴和鄭雪,起碼也要把他們徹底甩開!”
看他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溫荔咧嘴笑得很陽光,開始拼命拍他的馬屁:“你是拿過最佳男演員獎的,我相信你的演技,你一定帶得動我。”
宋硯今天穿了件淺色外套,將柔軟的碎劉海兒放下來,顯得悠閒散漫。
他沒理她拍的馬屁,反倒問她:“兩年了還沒忘記他?”
“肯定啊,那我忘得了嗎?”溫荔說完這句話就看到他側過臉去看風景,一臉“不想聊”的表情。
她努了努嘴,問他:“你幹嗎啊?當工具人覺得委屈了?”
宋硯側眸打量她,嗓音裡聽不出什麼情緒:“我太太把我當工具人,我不該委屈?”
“那你是不樂意幫我了?”溫荔頓時泄了氣,覺得這隊友好沒意思,“不樂意你早說啊,今天你都不用來了,在家裡躺著多舒服。”
她也生氣了,覺得宋硯這人出爾反爾,明明答應過來錄節目,那就該說到做到,現在又在這兒陰陽怪氣。
還是說他嫌她小氣、記仇?可是兩年前被罵得那麼慘的又不是他,他懂個屁!溫荔堅決認為自己沒錯,轉過頭去看自己這邊車窗外的風景。
這姑娘真是……他心裡非常無奈,但又拿她沒辦法。
宋硯深吸兩口氣,也不知道是怎麼在心裡說服自己的,低聲道:“沒有不樂意。”
車上沒別人,只有正在開車的助理文文。
團隊的其他人都坐在後面的大車裡。丹姐有事,直接和他們在機場見。
文文年紀輕,聽著姐姐和宋老師的對話,怎麼都覺得這夫妻倆不大對勁。姐姐本來就是外表高傲強硬內心害羞靦腆的人,在宋老師退一步後還是側著高貴的頭顱不說話。
往機場去的這一路上堵得很,車子被堵在立交橋上磨磨蹭蹭耗了半個小時還沒走完。溫荔打了兩把遊戲,見車子還沒往前開五十米,只好繼續打遊戲。
宋硯也在低頭看手機。
當事人可能沒覺得有什麼,但文文有些受不住了,清了清嗓子,說道:“姐。”
溫荔沒抬頭,回道:“嗯?”
“下個星期的那檔音樂綜藝節目,丹姐跟我說張總想讓你叫宋老師去當一期飛行嘉賓,你跟宋老師說了嗎?”
溫荔這才想起有這事,這幾天錄《人間有你》害她把別的通告忘得一乾二淨。
溫荔問:“下個星期就錄?”
“對啊。”
張總的任務總要完成,不論宋硯想不想去,自己都要問一聲,溫荔目視前方,喊道:“宋老師。”
宋硯回道:“嗯?”
“我的助理說的話你剛剛聽見沒?”溫荔問,“你有空沒?”
宋硯好半天沒說話。
溫荔以為他在想到底有沒有空,以為他跟自己一樣不記通告,提醒道:“你要是不記得,可以問問你的經紀人……”
“沒聽見。”他說。
溫荔:“……”
文文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
溫荔終於忍不住了,側頭盯著他道:“文文剛剛那麼大聲你都沒聽見?”
宋硯不動如山,回道:“嗯。”
“那我說話你怎麼就聽得見?你的耳朵裡裝了個過濾器嗎?”
“沒裝。”
他還好意思說“沒裝”!他聽不出她在諷刺嗎?!溫荔拳頭硬了,伸出手就要去捏他的耳朵,說道:“可以,讓我看看到底裝沒裝!”
她的手剛碰到宋硯薄薄的耳垂,他突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溫荔掙扎了兩下沒掙脫,正要發火,被他帶著手腕往前一拉,要不是身上系著安全帶,這時候恐怕已經倒在他身上了。
兩個人對視。
這個距離下,宋硯那張棱角分明的臉越發有衝擊力,濃眉俊目,挺鼻薄唇。她這幾年合作過不少男藝人,絕美長相的不是沒有,但她依舊認為,宋硯的確屬�精緻臉中的頂級。
漂亮的人也會被漂亮的人驚豔到。
宋硯蹙眉,喉頭一窒,平日裡看了很多次的臉今天這一看,發現她的化妝師又給她換了風格,把她平時侵略性十足的妝化得柔和了幾分,濃豔感頓減,變得明媚溫柔。
他的視線從她的嘴唇上挪開,但又跌進她清亮的眼睛裡。
“總借別人的嘴巴跟我提要求。”男人將臉往後挪了幾釐米,頓了頓,反問,“到底誰才是我太太?”
今天他老是“太太”“太太”的,拍綜藝節目太入戲了?溫荔不想聽他這些似是而非的話,垂著眼皮問:“那你到底有空沒?”
比起“有空”或“沒空”,宋硯的回答顯然行動力更足:“看哪期去吧,我讓我的經紀人聯繫一下。”
那就是不管有空、沒空,他都會去。溫荔在心裡“哼”了聲,故作冷淡地點頭,說道:“哦。”
宋硯又說道:“但我有要求。”
“你到時候可以跟製作人提,他肯定會答應你。”
“跟節目沒關係。”宋硯伸出食指點了一下她仍擰著的眉頭,“該答應你的我都答應了,你能不能給個笑臉?”
溫荔雙手抱胸,沖他咧了咧嘴:“嘿嘿。”
好像是嫌她笑得太假,宋硯翹了翹唇,挪開眼。
車裡再次陷入沉默中。
直到後面的車喇叭聲不斷,尖鳴刺耳。
溫荔問道:“文文,開車啊,發什麼呆呢?”
文文回過神來,臉頰熱熱的,心“怦怦”急跳。
姐和宋老師好像就是說了幾句話,此時兩個人又低頭各玩各的手機,但為什麼她這麼臉紅心動,恨不得把這兩個人的頭摁在一起,大喊一聲“說那麼多有的沒的幹什麼,你倆倒是給我親啊”?
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急切的想法,文文搖搖頭,趕緊摒除雜念,專心開車。
下午四點,飛機抵達星城。
一行人直接坐上節目組安排的車。
星城的交通也堵,但比燕城好得多。
車上已經有攝像師等著。
溫荔因為剛剛在飛機上沒睡飽,這會兒在車上又睡了過去。
星城最近也是陰雨綿綿,才下午光線已非常微弱,空氣潮濕沉悶。溫荔被叫醒的時候,差點兒以為自己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淩晨。
溫荔等人到氣派的廣電樓下時,只有兩三個工作人員在外迎接,說是今天時間太晚,節目的正式錄製改為明天上午,他們去休息室做個簡單的採訪,就能回酒店休息了。
溫荔還蒙著,捂著嘴打了個哈欠,跟隨工作人員走進大樓。
工作人員帶他們上了電梯,彎彎又繞繞,領著他們走進了一間休息室。
“採訪的人待會兒就來了,麻煩兩位老師等一下。”
接著工作人員又說有事情要交代,請經紀人和助理出去談。
門被關上,參加過不少綜藝節目的溫荔憑直覺去找攝像頭。
“你在找什麼?”宋硯看她左晃晃右看看,就是不肯在椅子上好好坐下,問她。
“你不懂,這裡絕對有攝像頭,他們故意晾我們這麼久,就是想看看我們在房間裡會幹什麼。”
監視器前的攝像組工作人員:好傢伙,還挺聰明。
溫荔找了半天沒找著攝像頭,無聊地繞著四方的房間轉了一圈,又抬手叩了叩牆面,突然發現有面牆極軟,像是硬紙板和木頭架起來的那種,立刻明白過來這是個臨時搭建起來的休息室,不出意外隔壁就是另外一對嘉賓。
她將耳朵貼近牆面,果然聽到了隔壁的說話聲。
“怎麼還沒開始採訪啊?”一道令溫荔討厭的聲音響起。
溫荔立馬聽出來這是鄭雪的聲音。
她立刻朝宋硯招了招手,示意他也過來聽。
宋硯不知道她在幹什麼,但還是起身走了過去。
“你聽,許鳴和鄭雪就在咱們隔壁的房間裡。”
宋硯把耳朵貼上去一聽,果然如此。
隔壁的兩個人先是在對話,後來鄭雪說“累了”,許鳴說“那你先睡會兒”,再之後就是許鳴無奈的笑聲。
許鳴說道:“別鬧,幹什麼呢?”
鄭雪撒嬌:“不,就要鬧嘛。”
因為害怕四周有攝像頭,溫荔不敢表現得太明顯,臉貼著牆默默地做了個嘔吐的動作。
緊接著她慶倖地拍了拍胸口,一臉“你看我多聰明”的樣子看著宋硯。
“哼,還好我知道節目組的套路。”她湊到宋硯耳邊悄聲說。
“既然你知道節目組的套路,就應該知道他們想要拍到什麼。”宋硯笑了兩聲,湊到她耳邊,也悄聲說,“傻瓜。”
溫荔的好勝心是真的強,這個強在於她平時可以懶洋洋,但一旦涉及個人恩怨,就會爆發出旁人難以想像的毅力和決心。
這兩年她和鄭雪一直在暗暗較勁,鄭雪有一部電視劇爆了,那她就要爆兩部;鄭雪全年300天無休,她就365天無休,累點兒就累點兒,她就是要賺錢比鄭雪多,知名度比鄭雪高。
攝像頭安裝得隱蔽,收音效果不如麥克風,監控器裡只能看到兩個人靠著牆互相耳語,不知道在說什麼。
隔壁鄭雪還在撒嬌,那語氣才是真的嗲。
溫荔突然想起自己在第一期裡的表現,越想越覺得不服氣。
她本來也沒有偷聽別人說話的愛好,於是又走回去坐下,深深地吸了口氣,大喊:“老公!”
隔壁的人一下沒了動靜,顯然也聽見了。
宋硯走過去在她旁邊跟著坐下,問:“怎麼了?”
溫荔用唇語說“大點兒聲”,然後又悄悄地拽了拽他的衣服,用下巴指著牆壁,小聲說:“要讓他們聽見。”
宋硯把大多數情緒張力用在了戲裡,對角色和本人區分明顯,在生活中很少大聲說話。溫荔覺得他太斯文了,隔壁那兩個人不一定能聽見。
於是男人又配合她重複說了一遍。
她說:“趕了一天的路,我腳疼。”
她這一天都在代步工具上,總共走的路恐怕都沒有兩千步。
宋硯順勢垂下眼看她的腿。
她要風度不要溫度,十幾攝氏度的天氣只穿著一條短牛仔褲,就為了在機場被拍的時候能露出那雙又長又細的腿。
這姑娘天生身材比例完美,自從當了藝人,先天條件加後天鍛煉,腿修長、筆直、纖細,線條流暢,絲毫沒有肌肉紋理,但一點兒也不顯得瘦弱,坐下時兩腿間的縫隙呈稍扁的弧形,腳踝是最骨感的地方,大、小腿圍度都恰到好處。
宋硯在她面前蹲下,伸手去碰她的腳踝,說道:“我幫你揉揉。”
他的聲音還是不夠大,她也不指望他了,低音炮就低音炮吧。
“你要幫我揉腳啊?真的啊?”她故作驚訝地說,“你對我真好,我好幸福呀!”
現在誰還會成天把“我好幸福呀”掛在嘴邊,還用這麼誇張的語氣說出來?大家都是過日子的人,有的話只適合在影視劇裡聽聽。
監控器這邊的工作人員也是這麼想的,本來是想捕捉夫妻私底下最真實的一面,誰知道溫荔料到他們在暗中觀察,演起來了,這要是被剪進正片裡,恐怕會被說節目有劇本。
宋硯想讓她別說話——這個時候乖乖聽話,適當地紅個臉就好,越誇張越不真實,但她要的就是給隔壁那兩個人聽,於是他也就隨她去了。
隔壁徹底沒了動靜,估計他們也知道這種臨時搭建出來的房間隔音效果不好,於是選擇閉嘴。
等他揉了幾分鐘,溫荔縮了縮腳,說道:“可以了,可以了。”
宋硯扶著膝站了起來,問:“還痛嗎?”
嗯?她的腿本來就不痛啊,剛剛是裝的。他不知道嗎?
“嗯?”溫荔心想做戲做全套,於是配合地點頭,“你給我揉了就不痛啦。”
然後她又壓低聲音,沖他得意地挑了挑眉,說:“比他們還肉麻,氣死他們。”
兩個人對視,宋硯這個工具人當得著實沒什麼脾氣,伸手推了下她的額頭。
頭被他推得往後仰了仰,她也不生氣,揚著唇角笑得特別得意,雖說笑不露齒,卻還是從唇裡溜出幾聲“嘿嘿嘻嘻”的暢快笑聲。
宋硯歎了口氣,跟著低笑了兩聲。
工作人員通過監控器也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莫名其妙的,好像隔著屏幕笑聲也會傳染,有幾個工作人員跟著抿唇笑了起來。
導演只覺得可惜,說道:“場務,下次這種測試一定記得提前忽悠他們把麥克風戴上。”
“那這段相視而笑的素材咱還用嗎?”
“用吧。”導演一個四十幾歲的老爺們兒,少女心不減,太清楚現在的小女孩愛看什麼了,“配上背景音樂剪個短視頻,幾百萬的點贊隨便來。”
幾個人從廣電大樓裡出來時已經是晚上。
星城的夜宵文化十分發達,今天下午飛機剛落地,團隊的眾人就開始熱烈地討論晚上該去哪兒吃夜宵了,最後選定了一家在社交軟件上很火的店。
因為離廣電大樓不遠,很多藝人在節目錄製完後會在這家店裡吃夜宵,久而久之,這家店就變成了藝人下班後的打卡勝地。
溫荔本來不想去的——她是真的喜歡吃夜宵,如今來到這座夜宵攤子遍地的城市,處處是“陷阱”和“危機”,但今天這頓夜宵是宋硯請客,她再不情願也只能硬著頭皮跟去。
倆團隊拼了個桌。
架在牆頂的電視機裡正在放綜藝節目,這些平日經常跟藝人打交道,在外表光鮮的演藝圈內工作的男男女女和所有的上班族無異,在晚上下班後徹底卸下了工作的負擔,大聲歡鬧起來。
文文正在嘬小龍蝦,一口下去滿嘴辣油。辣椒帶來的痛感強烈地刺激著舌尖,她連咳好幾下,最後又灌了一口冰可樂,滿足地歎了口氣,說道:“爽!”
溫荔咬著筷子,咽了咽口水。
文文見她的眼神實在太可憐,給她剝了只蝦遞過去,說道:“姐,要不你吃一口吧?就吃一口,沒事的。”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拒絕,那我就……”話還沒說完,她就迫不及待地張開了嘴,示意文文喂她。
一旁的陸丹冷不丁說:“吃一隻就有第二隻,有第二隻就有第三只,就你這饞勁兒,一晚上幹五斤我都不稀奇,明天拉肚子別跟我裝可憐,健身房照樣要去,待不到三個小時不准出來。”
溫荔失望地閉上嘴。
她又側頭去看宋硯那桌。大眾對男藝人的身材要求不如對女藝人的那麼嚴苛,而且他本來就比她自製力強,常去健身房,因此不用特意控制飲食,現在正跟幾個熟悉的工作人員碰杯。
後來有幾個人過來敬酒,溫荔也不推辭,一面說“工作辛苦了”之類的客套話,一面豪爽地幹了幾杯,沒過多久就借頭暈的由頭先回酒店休息。
文文年紀小,大家不好勸酒,因而她是唯一一個能開車送溫荔回酒店的人。
溫荔坐在後座上,打開車窗吹風。這一路市井氣十足的景致讓她看花了眼,比起那裝潢精緻的商場櫥窗,這樣的市民生活才最愜意、悠閒。
她深深地歎了口氣,打了個酒嗝兒,說道:“文文,我好可憐啊。”
文文通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問:“姐,你咋了?”
溫荔撇嘴,說道:“我每年賺那麼多錢,卻連幾十塊錢一斤的小龍蝦都不能吃!”
文文不想理她。
“我身高一米六六點三!過年的時候沒忍住長胖了幾斤!然後那些人就在網上說我胖!害得我咬牙吃了一個月減肥餐又瘦回去了!”
文文靜靜地聽她說,乾脆不勸了,反正車上也沒別人。
溫荔其實也沒喝醉,就是借著酒勁兒把平時沒法兒抱怨的話說出來解解氣。
到了酒店下車,她照樣走的直線。
文文一邊在包裡掏房卡,一邊擔憂地問溫荔:“姐,真不需要去藥房給你買點兒解酒片嗎?”
溫荔“哎呀”一聲,說道:“我沒喝醉,再說就算喝醉了,睡一覺就好了,要什麼解酒片,我沒那麼矯情。”
電梯到了十八層停下,這一層是餐廳,溫荔猜到有人要進來,下意識地戴上了墨鏡。
“叮”的一聲,門外果然有人,還是溫荔的熟人。
許鳴和鄭雪正手牽著手站在門口。
本來小兩口兒臉上都是甜甜蜜蜜的笑容,但看到電梯裡的人時都愣住了。
溫荔知道節目組給嘉賓們訂的是同一家星級酒店,但沒想到冤家路窄,今晚就撞上了。
文文愣了一下,心想:這招呼是打還是不打?不打吧,好歹許鳴和鄭雪也是一線藝人;打吧,又怕姐不高興。
文文糾結半天也沒糾結出結果來。
還是鄭雪先開口:“溫荔,你新招的助理啊?連個招呼都不知道打,看來你教得不太好啊。”
當面被人刁難,文文囁嚅了一下,不想讓溫荔為難,趕緊說:“不是,那個……”
溫荔淡淡地打斷文文的話:“誰說的?我教得特別好,有的人不配跟我的助理打招呼,這能怪我的助理?”
文文當即感動地看著溫荔。
鄭雪冷笑兩聲,想拉著許鳴進電梯。
誰知男人卻往後退了一步,低聲說:“我們等下一趟吧。”
“憑什麼等下一趟?這電梯是她專用的?”鄭雪反駁,然後意味不明地勾起唇,“還是說老公你心虛啊?”
許鳴下意識地看了眼溫荔。
溫荔戴著墨鏡,許鳴看不清她眼裡的情緒,只看到她抱著胸,一臉倨傲地仰著下巴,仿佛毫不在意他們是坐這一趟電梯還是等下一趟電梯。
他心裡不免有些失落,又想起今天下午在休息室裡聽見的她和宋硯的對話。
最後他還是被鄭雪給拉進了電梯。
電梯很大,容納四個人綽綽有餘,可因為氣氛不對勁,空間也顯得非常逼仄,像是要把人擠爆。
一路無話,直到電梯到了,四個人同時挪動腳步。
他們的房間居然在同一層!節目組故意的吧。
四個人先後走出電梯。
走在前面的鄭雪和許鳴也不知道在說什麼悄悄話,時不時回過頭看一眼溫荔。
走到走廊中央,鄭雪終於沒忍住回過頭,說道:“溫荔,你說你怎麼這麼讓人討厭呢?”
許鳴張了張唇,表情複雜。
要吵了是吧?很好,正好今天她沒吃到小龍蝦,憋了一肚子火。溫荔扶了扶墨鏡,學著小品演員的模樣,賤兮兮又滿不在乎地說:“討厭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幾?”
“你!”鄭雪被她那樣子給氣得頭昏腦漲。
“你居然還敢來。”鄭雪鼓了鼓掌,陰陽怪氣地說,“勇氣可嘉。”
溫荔笑了兩聲,說道:“你失憶了?節目組投票的第一名是我!沒我紅就閉嘴,別在那兒自以為是。”
鄭雪突然被戳中了痛處。
這兩年鄭雪一直在趕追溫荔,卻還是被溫荔壓一頭。
鄭雪的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著,她雙眸怒瞪,激動地說道:“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和宋硯是怎麼回事!圈子裡也不是沒你們這樣的,沒必要跟我裝。你上趕著倒貼我老公,也難為宋硯不怕綠帽子壓頂,肯陪你上節目。”
“你才綠帽子!”聽到宋硯的名字,溫荔一身的酒勁兒終於爆發出來,“就憑你老公?給我發那些不明不白的曖昧信息,要不是看那時候還在合作,我都想直接把他拉黑。也就你還覺得他是什麼香餑餑。我告訴你,我們家宋老師比你老公強一百倍,比他帥,比他會賺錢,我又沒眼瞎,用得著為了你老公讓我們家宋老師受委屈?”
鄭雪震驚地睜大眼,自覺嘴皮子沒溫荔的厲害,便抬起胳膊想要動手。
“幹嗎?你想要動手扯頭髮?”溫荔謹慎地後退一步,“你的頭髮那麼少,小心我給你扯禿咯。”
鄭雪撲了個空,氣急敗壞,開始口不擇言:“溫荔!你和宋硯是協議結婚,他帥、他會賺錢有什麼用?!你們又不是真夫妻!”
“協議個屁!我們宋老師話少人又厲害,許鳴怎麼樣我不知道,”溫荔說到這兒,輕蔑地掃了眼許鳴,“反正肯定沒我們宋老師厲害……”
鄭雪和許鳴臉都黑了。
文文心想:完了,姐這酒勁兒是完全被逼出來了。
文文大學畢業沒多久,不想聽這種成年人之間的辯論,於是默默地後退幾步,想要逃離現場:反正姐嘴皮子厲害,鄭雪和許鳴加在一起都吵不過她。
快走到電梯的時候,文文又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明明這時候應該在店裡吃夜宵的宋硯手裡拿著一袋打包好的小龍蝦就站在那兒。
“宋……宋老師?你……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在……?”文文心想:自己這替人尷尬的毛病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改?那些話明明都是溫荔姐說的,為什麼自己對著宋老師要臉紅,連句話都說不完整?
宋硯抿著唇,伸手扶額,面對文文也不好做什麼表情,滿腦子都是剛剛出電梯那一刻,溫荔那段嬌俏又得意的聲音。
他只能垂眸,耳根子發燙,從喉嚨裡憋出幾聲低沉的笑來。
“嗯,你辛苦了,之後我來照顧她。”
走廊盡頭的房間裡突然傳來開門聲,保潔阿姨從裡面走了出來。
鄭雪雖然氣急,但很快冷靜下來,離開前狠狠地瞪了眼溫荔。
溫荔小聲而“體貼”地說:“少做點兒表情,填充塊都要被你擠出來了。”
鄭雪拉著許鳴迅速地刷卡回了自己的套房。
許鳴最後看了眼溫荔,欲言又止,神色複雜,其中既有溫荔的話造成的挫敗感,也有再見面的不自在。
走廊裡安靜下來。
保潔阿姨推著工作車走過來,對面前的溫荔怎麼看怎麼覺得熟悉,好像在電視上看到過。
但面前的女人戴著一副純黑墨鏡,擋住了半張臉,保潔阿姨有些不確定。
溫荔垂眸沖保潔阿姨笑了笑。
保潔阿姨覺得臉有些熱,似乎也意識到這樣一直盯著人家不太好,趕忙推著車走開。
走到電梯那兒,保潔阿姨又碰上個人,好傢伙,感覺更熟悉了,就是名字卡在嘴邊怎麼也吐不出來。
酒店經常有藝人住進來,但很多年輕的一線藝人保潔阿姨並不認識,只覺得是一幫長相漂亮的小孩,而今天一連遇上兩個,臉蛋兒漂亮是肯定的,但那模樣也是一個比一個熟悉。
不常看電視也不追星的保潔阿姨立刻意識到這倆人肯定是一線藝人,否則自己不可能這麼有印象。
保潔阿姨走後,溫荔攏了攏頭髮,複盤自己剛剛跟鄭雪的對峙。
如果剛剛吵得不好落了下風,她心裡就會不舒服,懊惱剛剛表現得太差;如果吵得很棒占了上風,她整個人就會從上到下瞬間舒暢。
溫荔渾身爽快,抱胸搖頭,愉快地歎了口氣,說道:“一個字,絕。”
她決定回房間獎勵自己洗個泡泡浴。
節目組給她和宋硯安排的套間就在鄭雪對門的隔壁。溫荔閒庭信步般走到門口打算刷房卡,突然想起房卡在包裡,包在文文手裡。
文文呢?她剛想轉頭去找文文,眼前一張房卡被遞了過來。
溫荔沒好氣地拿過房卡,邊刷卡邊嘟囔:“你去哪兒躲著了?本來我還想讓你幫我錄個視頻,以後心情不好的時候拿出來看。”
清脆的磁吸感應聲響起,伴隨著身邊的人帶著笑意的調侃:“下次一定幫你錄。”
溫荔猛地轉過頭看去。隔著墨鏡,視線有些昏暗,她怕自己看錯,將墨鏡拉下了一點兒。
她那本來藏在墨鏡後的一雙大眼睛就這樣暴露在走廊微黃的燈光下,睜得圓鼓鼓的,直直地盯著眼前的男人,一直到眼皮支撐不住,眨了兩下,睫毛像扇子一樣扇動。
她還沒回過神來,文文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小聲說:“姐,包給你,我回去找丹姐了。”
然後文文撒腿就跑。
看著文文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因為太過羞恥而被拉伸至無限長的反射弧終於收攏,意識到自己剛剛因為酒精作用又吵得忘我而說了什麼羞恥之詞的溫荔,在短短的兩秒內,在男人的注視下,耳根通紅,狠狠地咬住下唇,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迅速地躥進房間就要關上門。
宋硯哭笑不得地用手抵住門,說道:“溫老師。”
溫荔不管他說什麼,只用手拼命推門,邊推邊喊:“宋硯,你個狗男人剛剛聽到了多少?!我被那倆人合起夥來欺負,你不過來幫我吵就算了,還躲在一邊偷聽!我看不起你!”
明明是她單方面欺負那兩個人。
“有人來了。”宋硯說,“快讓我進去。”
溫荔關門的力道下意識地一輕,瞬間被門外的男人找到機會。他推開門徑直走進去,溫荔被虛晃得退後了兩步,他立刻把房門給帶上了。
她反應過來,急忙問道:“真有人?那他沒聽到什麼吧?”
溫荔趕緊打開門——只開了條小縫,貓在縫隙前觀察門外。
門外半個人都沒有。
從她身側又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按在門上,把縫隙給關上了。
“放心,沒人。”宋硯說。
溫荔意識到自己這是中了他的計。
她轉過頭,因為還戴著墨鏡,算是蓋了層遮羞布,所以並沒有羞恥到說不出話來的程度,只是咬牙切齒地問他:“你什麼時候回酒店的?”
“幾分鐘前。”
幾分鐘前?那就是有可能沒聽見她說的話?溫荔側過頭,試探地問道:“那你聽見了沒有?”
“聽見什麼?”
溫荔深吸一口氣,說道:“聽見我和鄭雪吵架的內容。”
宋硯似乎想了想。
正當溫荔屏息期待他的回答時,他又突然一把火把溫荔全身上下的遮羞布燒了個精光:“聽見了。”
聽見了就聽見了,他至於想那麼久?!溫荔氣呼呼地推開他,走到沙發旁坐下,雙手環胸兀自氣悶。
宋硯走到她身邊坐下。
溫荔想起身走開,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強行讓她坐了下來。
她非常凶地道:“幹什麼?!”
溫荔一直用側臉對著宋硯,下巴仰得高高的,但耳朵又好像柔軟得不像話,一點兒也不如主人現在的姿態高傲,面對他的整只耳朵都是紅通通的。
她明明戴著墨鏡,怎麼也不敢看他?宋硯挑眉,伸出手想要摘掉她的墨鏡。
誰知溫荔突然緊張地抖了一下,立刻把他的手打開,低聲吼道:“幹什麼?別動我的墨鏡。”
“把墨鏡摘了跟我說話。”
“我又不用眼睛說話,墨鏡礙著你什麼事了?”
礙著什麼事她自己最清楚。
宋硯知道這姑娘向來嘴硬,二話不說直接去摘。她抬起胳膊擋。他乾脆攥住她的雙腕,用單手將她的兩條手臂別在她背後,徹底束縛住她的身體。
溫荔驚慌不已,整個身子往後倒。男人順勢就把她按在了沙發上,空出的那只手輕而易舉地摘掉了她的墨鏡。
她眼裡水汪汪的,睫毛眨個沒完,一直在扇風。沒了墨鏡,視線無處可躲,溫荔立刻轉過頭,四處躲避來自宋硯的探究眼神。
最後她落敗,絕望地閉上眼,小聲抱怨:“你是不是男人啊?一點兒紳士風度都沒有,就算聽見了也要說沒聽見啊。”
抱怨完她還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她就是有這本事,哪怕別人其實沒有錯,她不管,耍賴也好,生氣也好,就是有辦法讓別人覺得她最可憐,錯的都是別人,是別人壞欺負她。
他認輸:“服了你了。”
宋硯放開她的手腕。
溫荔立刻抬起胳膊擋住眼睛,胸口劇烈地起伏。
“給你帶了小龍蝦,起來吃。”
溫荔一聽有小龍蝦,立刻坐了起來,看見宋硯正拿著打包回來的小龍蝦去餐桌那邊擺放。
她咬唇,慢騰騰地走過去。
宋硯看她過來了,又遞給她一盒藥,說道:“你的經紀人說你吹了幾瓶酒,所以我給你買了點兒醒酒片。自己去倒杯水吃一片醒醒酒。”
溫荔想說自己沒喝醉,但最後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說道:“哦。”
宋硯給溫荔外帶的小龍蝦是特意再叫的一份,沒有店裡的那麼辣,辣油看著也沒那麼可怕,一口吃進去只有小龍蝦滑嫩的口感和香濃的調料味,她完全承受得住,也不用擔心第二天會拉肚子。
這滿滿一份都是她的,宋硯不吃,坐在她對面看手機。
溫荔默默地剝了幾隻小龍蝦,悄悄地放進碗裡,等剝了有那麼些個,用手推著碗底把碗推到了宋硯面前,問:“你吃不吃?”
宋硯看著那碗小龍蝦,好半天不說話。
溫荔“嘖”了聲,以為他不想吃,又趕緊說:“我飽了,不吃完怕浪費,你要是不想吃就算了。”
宋硯把目光挪到她的臉上,饒有興味地打量她。
溫荔摸了摸自己的臉,問:“我臉上有東西?”
“不是,”他拿起筷子搛了塊小龍蝦肉送進嘴裡,說道,“就是看看你的嘴是什麼做的,怎麼就那麼硬。”
溫荔說道:“鐵做的!”
宋硯笑了笑,又說:“剛剛你和那兩個人……”
溫荔腦子裡一炸,以為他又調侃自己,趕緊捂住耳朵,說道:“閉嘴,聽不見。”
“溫老師。”
“聽不見!”
宋硯無奈。
“聽不見!”
其實她是聽得見的,但為了避免他繼續說自己不想聽的話,她先發制人,無論他說什麼,她都說自己聽不見。
男人似乎放棄了,好半天沒出聲。
溫荔慢慢地放下手。
宋硯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你覺不覺得自己真的好可愛?”
她側頭去看他。
宋硯笑了笑,明知故問:“這回聽見了?”
溫荔心跳如擂鼓,覺得這地方再待不得,得趕緊走。
“嘁,用你說?”然後她故作冷漠地起身,去行李箱裡拿衣服,準備去浴室沖個澡冷靜一下。
溫荔洗好沒幾分鐘,宋硯也進去洗澡了。
明天上午還有工作,今晚她必須早睡,不然第二天臉色不好,還得用厚厚的粉底液遮。
本來迷迷糊糊中要睡著了,突然身邊的床墊往下陷了陷,她心想應該是宋硯洗好澡了,沒太在意,繼續睡自己的。
直到男人身上和她同款的沐浴液的味道襲來。
溫荔抓住他掐在自己腰上的手。誰知那只手又反握住她的手,和她的手在被子裡十指交纏起來。
宋硯從背後抱住她。
溫荔抿唇,在他懷裡扭了扭身體,說道:“滾啦。”
他笑聲就沒停下來過,手撫上她的後腦勺兒,揉了揉。
“本來還擔心你看見他們兩個一起出現會難過。”宋硯說,“是我小看你了。”
溫荔轉了個身,茫然地看著他,問:“我有什麼好難過的?”
宋硯挑眉,問道:“你不喜歡許鳴了?”
“我喜歡許鳴?”溫荔睜大眼,疑惑地說道,“你聽哪個營銷號造的謠?我明天就讓丹姐給他寄律師函!”
宋硯沉默片刻,輕聲問:“你不喜歡他,兩年前在化妝間裡哭什麼?”
當時她支開所有人,一個人趴在桌上哭,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溫荔一聽他說起兩年前的事,就覺得挺丟臉的。
“我為啥哭啊?”手抓著被褥,她似乎有些難以啟齒,“誰還沒個年少敏感,禁不起批評或指責的時候呢?”
宋硯目光平淡地看著她。
“所以你喜歡過他。”男人的話語是陳述句,頓了數秒,他又平靜地道,“如果你現在對他已經沒感覺了,這沒有什麼不好承認的,都過去了。”
溫荔說道:“不是,我沒有啊……”
“睡吧,明天還要早起。”他鬆開她的腰,伸出手替她掖了掖被子,“晚安。”
接著他背過身去,關了床頭燈。
溫荔張了張唇,覺得比起讓人知道她當時脆弱到被網友的惡評罵哭,好像讓人誤會她喜歡過許鳴更丟臉一點兒。
死要面子的溫荔決不允許宋硯誤會她喜歡那個差勁的男人,這簡直是在侮辱她的眼光和內涵。
她從床上跳起來,雙手雙腳使勁,像條小狗一樣從他的身上翻過去,爬到他的另一邊,強行跟他面對面。
宋硯有些驚愕地問:“這是幹什麼?”
溫荔翹了翹唇角,在黑暗中發出擲地有聲的解釋:“我那是被氣哭的!我那是憤怒的眼淚!”
宋硯沉默了。
溫荔越想越氣,越說越氣,“劈裡啪啦”地跟宋硯抱怨:“這混帳有女朋友還跟我傳緋聞,拍戲前我明明讓丹姐問過他,他說他單身。好嘛,結果他跟鄭雪地下戀情已經談了好幾年。我被他坑到挨了大半年的罵,要不是丹姐勸我說大家都在圈子裡混,抬頭不見低頭見,而且那時候我的事業還沒穩定下來,直接撕破臉不好,讓我忍忍,過段時間就好了,我早把他打一頓了!如果我知道他那個時候已經跟鄭雪談了好幾年,這錢我寧願不賺,大不了就是晚幾年再紅。”
宋硯好久沒說話。
溫荔也看不見他現在臉上是什麼表情,有些喪氣地道:“喂,你也不相信我?”
“沒有。”
他說完這句話,溫荔突然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打在自己臉上,而且在一點點地靠近。
她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宋硯本來就睡得靠床邊,她爬過來的時候其實只有一條縫可躺,半個身子懸空,現在稍微一躲,整個人就從床上掉了下去。
溫荔驚呼。
宋硯驚慌地叫了聲她的名字,連忙打開燈,看見她仰倒在地上,臉皺成一團。
宋硯愣了幾秒,又歎又笑。
“你笑個屁啊!”她凶巴巴地吼。
宋硯下床,將她抱了起來,問:“摔著哪兒沒有?”
“廢話。”溫荔趴在床上,指了指自己的後腦勺兒,虛弱地說道,“我可能腦震盪了。”
一隻寬厚的大手隨即撫上來,替她揉按。
被揉了幾下果然好多了,溫荔覺得尾椎也有點兒疼,但那個地方有些敏感,於是她自己將手伸過去按。
“這裡也痛?”他問。
“嗯,我自己按就行,你就幫我揉揉後腦勺兒吧。”
“沒必要害羞。”宋硯看出她的扭捏,淡定地將手挪到她的尾椎處,“我又不是沒摸過。”
做那種事的時候才摸過,現在燈開著,人也清醒著,溫荔還是不太習慣,但他又按得太舒服,她糾結了一會兒也就隨他服侍了。
“哎,你別跟別人說我為了這種事哭,要是傳出去,讓討厭我的人知道我是因為他們罵我才哭的,估計以後他們會罵得更歡。”
宋硯蹙眉,雖然知道公眾人物多多少少會遭受非議,可看見別人否定自己在乎的人時,心情還是難免有些複雜。
他突然將床上趴著的人摟過來,抱住她,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她的背,說道:“都過去了。”
溫荔滿不在乎,歡快地說道:“沒事,我現在是銅牆鐵壁,當著我的面罵都行,我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姓溫。”
她聽到他笑了一聲,然後是他低沉的聲音傳來:“小倔驢。”
溫荔皺眉,說道:“你很愛給人起外號呢,而且這個外號是貶義的吧?”
宋硯說道:“褒義的。”
“我讀過書的,你別騙我。”溫荔推開他,想給他證明自己不是假裝堅強,而是真的銅牆鐵壁,“真的,還好那時候你肯跟我簽協議,咱倆結婚的消息一下子就把那些事給蓋過去了。而且我這裡還有靈丹妙藥。”
“什麼靈丹妙藥?”
溫荔又趕緊翻手機。
她的手機這幾年一直沒換過牌子,換手機時導入數據很方便,所以相冊裡還有好幾年前的截圖,都是粉絲發來的私信,時間是兩年前:
“三力,不知道你會不會看到這條私信,但我想告訴你,不要在意外界的那些流言,雖然你脾氣大又嘴硬,還經常批評粉絲,但我們都相信你的人品,‘不在你巔峰之時慕名而來,也不會在你跌入谷底時離你而去’,我們永遠愛你。”
“姐姐,真的好心疼你,那些罵你的人都不瞭解你。你在綜藝節目裡主動替同組的女藝人幹髒活兒、累活兒,累得第二天起不來床,連早飯都沒吃。我就是那時候喜歡上你的,你在我心裡就是人美心善的小仙女。這些‘荔枝’都知道!我們會陪你渡過難關的!”
她把這些話都截圖存進了相冊。
所以她對任何人都嘴硬,唯獨對粉絲不會,會在每次戶外行程中對粉絲們招手致意;會告訴他們要好好學習、好好工作,不要為了追星搞錯了生活的重心;會收下粉絲並不貴重卻心意滿滿的禮物,然後發在微博上炫耀。
“我的人格魅力很大吧?”溫荔得意地沖宋硯挑了挑眉。
她又看了一眼那些私信的內容,笑得彎起眼睛,像個拿了小紅花的孩子。
溫荔見宋硯盯著自己不說話,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自戀了,咳了一聲爬起來,鑽進被子裡,說道:“好了,我都解釋清楚了,下次再造謠,我連你一起告。睡覺吧。”
宋硯“嗯”了一聲,跟著蓋上了被子。
溫荔是真的困了,因而宋硯再次從背後抱住她的時候,她只是打了個哈欠,並沒有拒絕。
“很大。”宋硯突然說。
溫荔這才反應過來他在回答之前那個問題。
“你的反射弧怎麼比我的還長啊?”不過得到肯定,溫荔還是有些開心的,“是吧,很大吧。就算我沒鄭雪那麼會撒嬌,我還是比她更討人喜歡。”
她總是喜歡把自己拿來跟對家比,殊不知這壓根兒就沒有可比性。
“誰說你不會?”宋硯歎了口氣,說道,“你太會了,天賦異稟。”
虛榮心頓時暴漲,溫荔恨不得從床上跳起來,大聲朗誦一句“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但她說出的話還是謙虛了幾分:“真的還是假的啊?你別是恭維我的吧?”
“不是,”宋硯想了想,用柔軟的聲音道,“你剛剛說的那些,讓我很心疼你。”
溫荔卻笑了,驕傲地道:“我每年賺那麼多錢,有什麼好心疼的?”
宋硯沒說話。
“你怎麼不說話了?”
“沒什麼,睡吧。”
結果她又被挑起了好奇心,抓著被子激動地問:“哎,你還沒跟我說具體事例啊,我真的很會嗎?我自己怎麼沒發現?要不你告訴我?”
“在床上。”宋硯輕哼一聲,敲了敲她的頭,懶洋洋地說。
溫荔啞口無言,非常有求生欲地說:“睡了,睡了。”
第二天大清早,伴著晨間濕潤的空氣,溫荔起床準備上班。
吃過早餐,她神清氣爽地坐上節目組安排的車。
臺本是一早就發來的,上午在室內錄製,下午嘉賓們再各自出外景完成節目組的任務。
錄製時間其實也就兩天,剩下的通告則是錄製同衛視的其他綜藝節目。
除了許鳴和鄭雪,對其他兩對嘉賓溫荔都不是很熟悉。宋硯就更不熟悉了,除了有時在媒體活動上碰過面,與他們根本毫無交集。
幸好那兩對嘉賓都很健談,熱情地說看過溫荔演的電視劇,看過宋硯演的電影。
有個男嘉賓看起來真是宋硯的影迷,對他的電影如數家珍。
宋硯前幾年的工作頻率是一年兩部大銀幕作品,結婚後才稍微將重心放在別處,一年一部,保證持續有作品出現在觀眾的視野中,剩餘的時間用來跑商業通告和攻讀學位。
兩天下來,在鏡頭前,溫荔和對家暫時保持著表面的和平,也和另外兩對嘉賓加上了微信,體驗還算不錯。
直到第三天,四對嘉賓一起上了同衛視的訪談類遊戲綜藝節目。
錄了個比較尷尬的開場秀後,宋硯和溫荔被安排在一個心形道具裡,等編導打OK(好,沒問題)的手勢,那顆心就會從中間裂開碎成兩半,然後嘉賓從裡面走出來。
主持人還在念臺本,和台下的觀眾互動:“哎,我聽說這一對,結婚後合作特別少,可以說幾乎沒有,但人氣就是非常高,我特別想知道原因,台下的觀眾有知道的嗎?他們到底哪裡吸引你們?”
台下觀眾異口同聲:“臉!”
幾個主持人“哈哈”大笑。
“那先讓我們看一下這對嘉賓的介紹短片。”
短片沒什麼,主要是背景裡那播音腔十足的介紹詞實在太讓人尷尬。
“如果你還不知道‘鹽粒’,那麼請允許我為你介紹。
“宋硯,十八歲的他,在《紙飛機》中飾演陳嘉木出道,白色校服,深情偏執,成為那一年所有少女心中的那一抹白月光……
“溫荔,偶像劇收視保證,濃妝淡抹總相宜,在劇中,無論是風華絕代的公主殿下,還是俏皮可愛的鄰家女孩,都有專屬�她的獨特魅力……
“天造地設,神仙眷侶,擁有頂尖顏值的他們,難怪路人都忍不住喜歡,大叫‘啊啊啊,太配啦’!”
宋硯和溫荔都有些無語。
出道這麼多年,他們就沒聽過這麼尷尬的介紹詞。
短片播完,主持人大聲問觀眾:“大家期待他們嗎?”
“期待!”
“砰”的一聲,那顆心炸成兩半,乾冰機“嗖嗖”地往外吐霧,慶祝用的小彩帶從錄影棚頂上飛下來。
“讓我們歡迎——‘鹽粒’夫婦!宋硯!溫荔!”
第二章
合夥路上雞飛狗跳
兩個人從心形道具裡走出來。
觀眾席上,舉著“鹽粒”字牌的粉絲不停地揮舞著雙臂,用尖叫表達他們的熱情。
星城是網紅城市,年輕的娛樂文化影響深遠,幾乎每個到這裡來錄節目的藝人都說過這裡的觀眾比其他城市的要熱情很多。
溫荔因為錄節目來過這裡幾回,但還是每回都被驚到。
宋硯只在幾年前為了電影的路演工作來過這裡,不過那次更接近採訪形式,台下也沒有這麼熱鬧。
等兩個人自我介紹完,主持人A握著臺本笑盈盈地念開場白:“溫荔已經不是第一次上我們節目了吧?怎麼樣,時隔這麼久再上,有沒有一種回家的感覺?”
溫荔點點頭,說道:“對,去年來過。回家的感覺有,但最主要的是長胖的感覺又回來了。”
她綜藝感很不錯,能接哏也會拋哏。這話一說出口,粉絲們立刻笑了起來。
觀眾席傳來一陣呼喊:“三力多吃點兒!你太瘦了!”
溫荔抿唇笑了笑。
後方的大屏幕立刻貼心地同步給了她特寫鏡頭。
粉絲們的尖叫聲又高了兩度:“三力!!!”
主持人A又把哏拋給了宋硯:“我記得宋硯好幾年沒來了吧?前幾年你參加電影路演,主持人還是我們台裡的同事。怎麼樣?覺得有什麼變化?”
宋硯不像溫荔綜藝經驗豐富,平時也很少上網,但他本來的性格就是如此,吸引粉絲靠的是實績,在大眾面前塑造的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白月光形象,平常連線下活動都很少參加。
男人把話筒拿起來,“呃”了聲。
那低沉、溫和的嗓音一響起,台下的粉絲立刻用更大的尖叫聲回應:“美人,美人!”
宋硯笑著說:“感覺觀眾更熱情了,有點兒緊張。”
主持人B從頭到尾沒說話,雙手環胸盯著兩個人。
主持人A果然問了:“怪了,琦琦今天怎麼這麼安靜?前陣子網上剛爆出宋硯和溫荔要上我們節目的時候,你不是反應最大的一個嗎?還在我們微信群裡發了好多表情圖。”
“以前總是隔著屏幕分別看他們倆,今天他們倆並排站在一起,實在讓我驚豔。”主持人B又望向觀眾,說道,“我終於理解為什麼晚上才開始錄節目,早上七八點就看到有粉絲在門口排隊了。”
“為什麼?”主持人A將話筒轉向觀眾席:“你們說為什麼?”
粉絲們再次異口同聲:“太好看了!”
講完簡單的開場白後,主持人又請之前的三對嘉賓上臺,準備進入遊戲環節。
“來,我們的第一個小遊戲是傳統節目了——‘默契大考驗’。嘉賓分為四對,一個人負責根據紙板上的題目做動作,另一個人負責猜,在規定的時間內哪一組猜出得多,哪一組就獲勝。因為都是一對一對的,就沒有抽籤分組的必要了。誰第一個來?”
其中一對二線小藝人夫妻率先舉起手。
溫荔坐在椅子上,邊挪動屁股轉動著椅子玩邊問宋硯:“你猜還是我猜?”
“隨意。”
“那你猜吧。”溫荔做出決定,“有的題目奇奇怪怪的,你要是做那種動作有點兒毀形象。”
宋硯也不太清楚她說的“奇奇怪怪”到底指什麼。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到他們的時候,溫荔看了一眼宋硯背後的題板,立刻開始行動。
她先是將雙手放在尾椎處,然後屈膝蹲下,“咯咯”叫了兩聲。
宋硯:“雞?”
溫荔點頭,然後又做了個飛翔的動作。
宋硯:“雞飛蛋打?”
“答對!下一題!”
溫荔用手做出一閃一閃的動作,並配合擬聲詞。
宋硯:“閃閃發光?”
然後溫荔又看向棚頂,驚訝地“哇”了一聲。
宋硯:“蓬蓽生輝?”
“答對!下一題!”
宋硯連續答對幾道成語題後,有嘉賓說:“都是成語對宋老師來說太簡單了,他是學霸來著。”
題目五花八門,後面的題目越來越奇怪。
到網絡熱詞部分,溫荔才看到第一題就蒙了,愣在原地半天沒動。
宋硯也是一臉茫然。
計時器還在數秒,主持人忍著笑大喊:“快做啊,要到時間了。”
溫荔直接甩手拒絕:“做不出來,跳,下一個。”
台下的粉絲異口同聲:“不能換!不能換!”
溫荔不滿地問台下的粉絲:“是我做遊戲還是你們做遊戲啊?”
粉絲們才懶得理她,有心急的直接沖著臺上大喊:“人家想吃葡萄!”
宋硯笑了,輕聲說:“小嗲精?”
台下的尖叫聲此起彼伏,一浪蓋過一浪。就連臺上的主持人都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溫荔立刻轉身就要下臺,說道:“走了,不錄了。”
主持人憋著笑趕緊去拉她。
大家都明白這只是搞個綜藝效果而已。
溫荔又被主持人拉到舞臺中央,一副萬念俱灰的表情,說道:“再出這種題目擾亂我的心態,我就真不錄了。”
主持人故意對鏡頭外的編導說:“編導聽到沒有?你出的題把溫荔惹毛了。”
台下的編導無辜地大喊:“粉絲喜歡!”
主持人立刻用話筒問:“粉絲喜歡嗎?”
“喜歡!!!”
因為溫荔耽誤了些時間,所以他們這組位居第二,比另一組嘉賓少答了兩道題。綜藝節目本來輸贏就不重要,有綜藝效果才是最好的,大家開著玩笑,這個環節很快被掀了過去。
錄到後面,有一個環節內容是“還原那些經典影視劇場面”。
抽籤的時候,溫荔抽到的是某部年代戲,她和宋硯要負責還原裡面最經典的畫面。
“來,我們先通過短片看一下他們要還原哪一段。”
要說那個年代的編劇就是敢寫,養兄妹相愛,不為所有人看好,愛得沉重又痛苦,妹妹受不了內心的折磨選擇悄悄離開,哥哥歷盡千辛萬苦將她找了回來,兩個人進行了一場劍拔弩張的對峙,最後男主角不再多話,一把將女主角攬在懷裡強吻。
這個畫面剛放出來,主持人連同觀眾都“哇”了起來。
編導很懂觀眾愛看什麼,四部戲挑的都是男、女主角單獨的感情戲片段,許鳴和鄭雪抽到的是清廷戲,剩下兩對則分別是漢唐年代的古裝劇和現代偶像劇。
但只有溫荔抽到的是有吻戲的,別的片段最親密的也就是抱抱。
溫荔一臉絕望,心想:自己的運氣怎麼就那麼背?
到後臺化妝間換裝時,溫荔特意問了聲是真親還是假親。
“都可以,隨老師你們喜歡。”編導的笑容飽含深意,他又說道,“但我覺得觀眾肯定想看你們真親。”
溫荔:“……”那她必不能真親。
等宋硯換好裝去溫荔的化妝間裡找人時,溫荔還在簾子後面換衣服——節目組最開始安排的旗袍腰圍有些大,工作人員臨時給找了更小碼的旗袍。
溫荔沒拍過年代戲,之前也沒做過旗袍造型,她的臉撐得住明豔濃郁的妝容,做得最多的造型一直是古裝,長裙翩翩,兩袖月光,風雅嬌媚。
網上有不少女藝人的剪輯合集,凡是盤點到古裝美人,溫荔某部劇的造型一般會被視頻博主拿來做封面吸引目光。
她掀開簾子走出來,本來臭美地想去鏡子前看看造型,沒想到宋硯已經換好了服裝,就坐在換衣簾前等她。
宋硯演過與革命有關的獻禮、賀歲電影,在裡面飾演的都是鐵骨錚錚的革命戰士,或著素淨長袍,或穿中山裝,或身披破損的青色軍裝,盡力還原那個年代正直而簡樸的戰士形象。
不過這部戲是言情劇,男、女主角的妝造做了不少創新,更靠近現代人的審美。
看著一身軍裝的宋硯,溫荔怔了片刻,心裡就只有一個想法:好帥。
所以找個演員結婚的好處就在這兒,可以滿足自己的各種癖好,只有她想不到的,沒有他不能穿的。
宋硯掀起眼皮看她,眉眼安靜柔和,壓住了那身軍裝凜然肅穆的鐵血感。
溫荔只好問:“怎麼樣?”
他低聲誇道:“很漂亮。”然後他低下了頭。
或許是沒有看夠,宋硯又抬頭看了看她,目光聚焦,認真又溫和。
拿著相機的工作人員趕緊說:“兩位老師,要不我給你們拍一張吧?”
兩個人沒有拒絕,並排站在一起。
透過成像小屏看著鏡頭裡的兩個人,工作人員恍惚了兩秒:人類果然是視覺動物,這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感覺真是絕了。
錄製現場,許鳴和鄭雪的清廷戲剛剛結束。
清廷戲裡男人都要剃頭,但他們不是正經拍戲,許鳴就只戴了頂帽子,遮住了現代髮型。
鄭雪的嬪妃宮裝華麗高貴,金線繞著邊緣從領子延至衫尾,頭上的旗頭鑲滿翠玉,環佩叮噹,流蘇搖曳。
造型師很用心,幾對嘉賓的裝扮都很漂亮。
到了鄭雪和許鳴這對,清廷裝扮直接點燃了現場,引起粉絲的尖叫。
有粉絲當即朝臺上拍了些照片上傳到粉絲群裡,其他人選了幾張進行精修,又加了濾鏡,立刻發到微博上。
此時的錄影棚內,三對嘉賓已經完成了表演,主持人還在照臺本給最後一對做鋪墊。
“我想問問其他三對嘉賓,期待他們嗎?有沒有信心贏過宋硯和溫荔?”
“沒有,哈哈,我跟下面的粉絲一起在期待。”
“想贏,但是顯得我有點兒狂妄,所以還是沒信心。”
鄭雪拿起話筒,笑得很謙虛,說道:“演技的話我肯定不敢和宋老師比,那就爭取在造型上贏一贏吧。”
許鳴說道:“我都聽小雪的。”
台下觀眾七嘴八舌地喊:“上話題榜了!”
主持人一時沒聽清,問:“什麼?”
“上話題榜了!”
“上話題榜了?”主持人一臉驚訝,“這麼快!那宋硯和溫荔這對要有壓力了。”
在場的人都沒見過宋硯和溫荔的年代戲裝扮,因而都急切地想要看到他們上場。
沒想到話題榜上得這麼輕鬆,鄭雪頓時心情舒暢,抿唇笑了笑。
到最後一對上場時,燈光立刻暗下來,後方的屏幕上打出劇名。
棚內頓時有戲曲響起,女聲蘇淮腔調,哀婉淒美。聚光燈打在舞臺側面,兩道人影影影綽綽地顯現出來。
當燈光徹底亮起時,溫荔按照劇裡的臺詞沖宋硯微微彎了彎膝請安,說道:“大哥安好。”
宋硯虛扶了一下,說道:“小妹安好。”
兩個人還沒開始演,臺詞也只說了兩句,台下的尖叫聲立刻如浪潮般快要將整個棚頂掀翻了。
“絕!!!”
男人深眸冷目,英俊高大,身姿如松柏挺立,筆挺的深藍色軍裝加身,寬腰帶牢牢地束住腰身,領口緊系,肩上的軍章光華耀眼,襯得他氣質卓然。
他身邊的小妹,被鵝黃色立領旗袍包裹住的腰肢仿佛不盈一握,長髮盤起,脖頸修長,嬌媚清麗,身姿嫋娜,美豔不可方物。
一個冷峻英武,一個年輕嬌俏。
負責給“鹽粒”拍照的年輕女孩已經激動得手指發顫,連拍了好幾張模糊的照片,最後總算勉強穩住手指和心跳,拍了幾張高清照片發到粉絲群裡。
粉絲群裡的人比她還激動。
“都別光顧著流口水,趕緊修了發微博啊!”
台下太吵,主持人有些控不住場。
溫荔茫然地看著宋硯,不知道這影視致敬到底還要不要繼續演下去。
一個群體的數量越多,臥虎藏龍的高手也就越多。
“簽字筆”中,會寫文、會畫畫、會剪輯的非常多,拍照、修圖就更不在話下了。
兩年裡,他們抓住宋硯和溫荔零星的同框畫面,用最高級的審美、最嫺熟的技術把一張張普通的同框照片給修得天上都不得幾回見,因為不瞭解藝人的人看照片的第一反應就是看臉。
粉絲們又在台下喊:“上話題榜了!”
主持人哭笑不得地道:“哎,我說你們這些粉絲能不能給我們這期節目留點兒神秘感啊?到時候節目播出了沒收視率怎麼辦?”
“不會的!”
“收視率肯定破紀錄!”
這一打岔,溫荔一時卡了殼——剛剛在後臺臨時背下的臺詞忘了不少,怎麼也想不起第一句話來。
宋硯看她那苦惱的樣子就知道她忘詞了,張了張唇,無聲地提醒。
臺上的主持人立刻抓包:“哎,宋硯提醒了,扣分,扣分啊。”
溫荔心虛地笑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宋硯,心想,這要真是在片場拍戲,她這樣估計要耽誤劇組的工作進度。
宋硯倒不在意,目光溫和地示意她說臺詞。
她順著宋硯的話念臺詞:“大哥,我不想留在這兒了,我想回去找爸媽。”
宋硯走近兩步,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向自己。
台下小幅度地響起興奮的叫聲。
宋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道:“你此番回去了,你覺得爸媽還會再讓你出來嗎?”
溫荔掙扎了一下,小聲說:“不出來就不出來,待在家裡挺好的。”
“那我怎麼辦?”宋硯又走近幾步,垂下頭與她平視,“小妹,你不要大哥了嗎?”
臺上和台下的目光同時射過來,耳邊到處是雜音,溫荔很難入戲,但宋硯是個很好的老師,她看著他的眼睛,有那麼一瞬間真覺得他們就是劇情裡說的養兄妹。
不愧是最佳男演員,她心裡暗暗佩服,覺得不能給他拖後腿。
“大哥,我們不要這樣了。”她低下頭,聲音裡已經帶了哭腔,“世人容不下我們,這次我回了家,就這麼斷了吧。”
緊接著就是大段的爭吵臺詞。宋硯和溫荔的臺詞功力都不錯,兩個人背臺詞也快,而且年代戲的臺詞沒有古裝戲的那麼拗口,更接近白話,幾分鐘的高潮戲兩個人就這麼順利地演了下來。
這部戲本來就是講述纏綿悱惻的愛情,在當年風靡全國,如今十幾年過去,劇情雖然已經有些老套,但還是足夠刺激的。
台下的粉絲漸漸安靜下來,專心看戲。
有個主持人特別感性,眼眶竟然濕潤了。
此時宋硯雙手緊緊地扳著溫荔的肩膀,沉聲問道:“我哪裡做得不好?你告訴我,大哥可以改,只要你留下。”
溫荔很明白這時候需要笑點了,他們錄的是綜藝節目,又不是真在演戲。
她轉過身,擦了擦眼角,哭著喊:“你睡覺打呼嚕太吵了!”
宋硯:“……”
臺上、台下的人同時沉默了兩秒,然後笑出聲:“哈哈哈!”
宋硯也愣了一下——演戲是他帶著這姑娘,但在綜藝節目上,這姑娘確實是他的前輩。
他忍住笑,淡淡地反問:“那你睡覺磨牙我說什麼了嗎?”
“哈哈哈!!!”
綜藝氣氛直接達到高潮,剛剛棚內那股分手帶來的悽愴氛圍已經完全消失。
溫荔沒想到宋硯接哏這麼快,有點兒忍不住笑,但還是接著演了下去。
終於到最後的強吻戲碼了。
台下的尖叫聲又熱烈起來。
兩個人都有默契:上綜藝節目當然不可能真親,但也不能演得太假。於是宋硯直接將溫荔摁在攝影棚的門框上。
溫荔掙扎了兩下,喊道:“你放開我!”
他背對著舞臺側邊的主持人和嘉賓,對於面對觀眾的這一邊,則抬手用胳膊擋住了兩個人的下半張臉,然後吻了下來。
兩個人的鼻尖剛好碰到。
對看不到真實情況的人來說,這樣朦朦朧朧的畫面才更讓人受不了。
經典致敬到這兒就結束了。
主持人連忙跑上前,問:“親到了嗎?!親到了嗎?!”
溫荔推了推宋硯,示意他退後。
男人沒動,眼裡有笑,在短短的一秒內,突然非常輕微地往前傾了傾,嘴唇輕輕地擦過她的唇瓣,然後迅速地退開,在她的唇瓣上留下一道很淺的痕跡。
宋硯微微咬了咬下唇,吃掉了下唇上沾染的很淡的口紅,接著面不改色地撒謊:“沒親到。”
台下的粉絲立刻失望地大叫:“不算!不算!”
宋硯挑眉,說道:“怎麼不算?借位也是拍戲的一種手法。”
看著他和台下的觀眾互動,好像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溫荔緊緊地抿著唇,一時半會兒想不通他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還是說那個觸碰實在太輕微,他甚至沒感覺到?
“我替粉絲們問一句啊,首先申明,絕對不是我自己好奇。”主持人咳了兩下,問道,“宋硯晚上睡覺真的打呼嚕?”
溫荔回過神來,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沒有沒有。”這完全是她為了綜藝效果瞎掰的。
這句話本來沒什麼,但台下思維發散的觀眾立刻又開始激動,大聲問:“那磨牙呢?”
宋硯看了眼溫荔,笑著問:“我能說實話嗎?”他一副很聽老婆話的模樣。
粉絲們又開始喊:“說實話!!!”
溫荔覺得這男人真的不行,他這麼說,不就是變相地告訴其他人她晚上睡覺磨牙?
她很快伶牙俐齒地反駁回去:“那你要說實話,就別怪我也說實話了。”
宋硯咳了兩下,笑道:“好吧。”
“你說你們在這兒對什麼暗號呢?反正我們又不跟你們睡一張床,打呼嚕還是磨牙又吵不到我們。”主持人故意“哼”了幾聲,說道,“我們才不想知道。”
台下的觀眾聞言“哈哈”大笑。
主持人繼續採訪:“剛剛那個突如其來的笑點一下把我搞蒙了,我本來還沉浸在劇情裡,差點兒哭出來。你們都沒入戲嗎?”
宋硯笑了笑,說道:“本來入了,但溫老師那句話一下子把我拉出來了。”
聽到話題被拋到自己身上,溫荔回過神來,解釋道:“我看臺上、台下太安靜了,以為我們演得不好,就想說句活躍氣氛的話。”
“就是演得好大家才沒說話,都代入場景了。要是沒有那句話,都可以做個正經小短片了。”主持人笑道,但比起演得到底怎麼樣,也是更注重綜藝效果,“演得很棒!來,掌聲給二位!”
最後的比拼結果自然沒有懸念。
主持人問起其他三對嘉賓的感想,大家都說“輸得心服口服”。
鄭雪笑著誇獎的時候,背對觀眾的那只手狠狠地掐上許鳴的胳膊,發洩般用力掐捏。
許鳴吃痛,但在鏡頭前還是盡力維持著表情,連眉頭都沒蹙一下。
節目錄製完下半場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錄製中場,主持人和嘉賓們去台下休息,粉絲們精神十足,在觀眾席上“嘰嘰喳喳”地交流。
剛剛每對嘉賓的小短片已經由粉絲上傳,因為還要給到時候播出的綜藝節目正片留一點兒神秘性,所以上傳的粉絲只剪了幾十秒的視頻傳到短視頻網站上。
將宋硯和溫荔的那段戲份截了前半段,但博主在視頻介紹裡透露了這段戲後面有強吻情節。
有人問:“真親了嗎?他們真的親了嗎?”
博主回復:“美人說沒親到,只是借位。”
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剛剛是借位,只有當事人清楚,他們是真的親上了。
兩個人這樣親密的接觸向來是在夜晚——那種濃烈的羞恥感帶來的拉鋸,會因為身體本能的需求,或者受到對方皮相的蠱惑,而逐漸消失。大家都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有需求很正常,溫荔並不排斥或抗拒,但如果是在白天,彼此界限分明,保持著距離感,一般很難頭腦一熱就那樣莽撞地上去。
宋硯的分寸感一向把握得很好,正因如此,溫荔才搞不懂他剛剛在幹什麼。
她現在就像是十幾歲時那樣,就因為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觸碰而心煩意亂。
但那時她和學長是意外,那種情況彼此都沒料到,雙方都不是故意的,她不會把錯誤歸在學長身上。
可這次就是學長的錯啊!
此時工作人員來敲門,示意溫荔可以過去錄下半場了。
想不通,溫荔決定不想了。
主持人在台前念下半場的開場白,兩個人站在大屏幕後方。
溫荔欲言又止地看著身邊的宋硯。
宋硯感受到她的目光,側過頭,垂眸,問:“怎麼了?”
她趕緊轉過頭,說道:“沒什麼。”
偏偏宋硯一顆玲瓏心,很快猜到什麼,問:“在想剛剛的事?”
溫荔皺眉,立刻否認:“你想多了吧,又不是高中生,我至於嗎?”
然後她的腦袋被搭上只手,還被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溫荔沒好氣地道:“別把我的髮型壓塌了。”
她今天特意做了個蓬鬆的公主鬈髮,長鬈髮披散至腰間,造型師花了不少心思,也用了不少定型噴霧。
“我又沒說什麼事,是你自己亂想。”
溫荔瞪他,牙尖嘴利地道:“我想什麼了?我也沒說什麼事,你自己想到哪兒去了?還好意思說我。”
宋硯突然彎下腰,用鼻尖撞了撞溫荔的鼻尖,嗓音低沉,聲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無奈她的沒心沒肺:“我在想這個。”
此時主持人的聲音從臺上傳來:“讓我們再次有請,溫荔!宋硯!”
二人面前的大屏幕倏地從中間往兩側展開,台前的聚光燈照進來,眼前的視線被空氣中佈滿的汽化乾冰覆蓋。
宋硯早已重新直起腰,和她隔著一拳的距離,表情管理極佳地對著面前的鏡頭微笑。
溫荔有幾秒鐘沒回過神來,直到鏡頭到臉前才後知後覺地控制著五官露出笑容。
人前他們多麼淡定,人後誰又知道幾秒鐘前他們曾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做了怎樣的接觸?兩個人親昵的行為越是隱蔽越讓她覺得難以翻篇兒。
下半場的錄製開始。
時間已經很晚,節目錄製進入最終的遊戲環節。
“那麼我們最後一個環節就是‘那些生活中的小幸福’。主持人和嘉賓們各自帶來了在他們心中最有紀念意義的紀念品,我們現在不公佈,讓下面的觀眾和嘉賓們一起猜,也考驗一下你們對他們的瞭解程度。來,我們請工作人員把這些紀念品拿上來。”
一共八樣物品,大多是被盒子裝起來的物件,準備待會兒揭曉,唯有一樣不同,是用畫布包著,是一件方正的大件,一看就能猜出來是鑲著框的畫或者照片。
主持人也驚訝了,問:“你們這是誰把婚紗照帶過來了嗎?”
因為這件東西實在太大,存在感頗強,不用台下的觀眾喊,主持人也選擇最先揭曉它,說道:“來,我們看看到底是什麼。”
主持人掀開畫布,裡面赫然是一幅國畫筆觸的石榴多子圖。
還沒等主持人反應過來,台下立刻有粉絲說:
“是美人和三力家的!”
“宋硯和溫荔的紀念品!”
因為在《人間有你》第一期的鏡頭中,這幅畫就掛在他們家的客廳裡,被攝像頭拍到了,所以粉絲們對這幅畫非常有印象。
全場觀眾毫無懸念地猜出這是宋硯和溫荔的紀念品。
唯獨溫荔看著這幅畫,眼神迷茫又不解。
她推了推宋硯,捂著嘴小聲問:“你不是吧,居然把我爸的畫扛過來了?”
宋硯也搖頭,說道:“沒有,這幅畫應該不是家裡那幅。”
來外地錄節目,行李已經夠多,誰會帶這麼笨重的畫過來?不是她帶來的,也不是他帶來的,那就肯定不是家裡那幅畫。
主持人和其他嘉賓因為得了台下觀眾的提示,都猜這幅畫是宋硯和溫荔的。
等揭曉答案的時候,鄭雪卻站了起來,笑容恬淡地道:“這是我和許鳴的紀念品,是國畫大師徐時茂的畫。徐時茂大師只畫過這一幅石榴圖,獨一無二,是許鳴兩年前結婚的時候從一個收藏家手裡高價買過來的,石榴的寓意也好,我覺得算是很好的新婚禮物,也很有意義,所以就帶過來了。”
國畫大師的畫,又是僅此一幅,還是從收藏家那裡買來的,不懂國畫的也知道這畫價值不菲。
後臺的工作人員立刻調出大師徐時茂的個人履歷,用特寫鏡頭投影在了大屏幕上。
徐時茂是國寶級別的藝術界大師,他的畫千金難求,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在海外都備受歡迎。
台下大多是粉絲和傳媒學院的學生,聽聞這些,立刻羡慕地“哇”了起來。
主持人感歎過後又問:“那台下觀眾怎麼剛剛一直在喊是宋硯和溫荔的?我都被帶偏了。”
粉絲們立刻在台下七嘴八舌地解釋原因。
“嗯?”主持人語氣迷茫,“他們家也有這幅畫?”
鄭雪驚訝地喊了聲:“啊?”然後鄭雪看向溫荔。
溫荔的臉色已經不太好看。
“呃,這畫確實只有一幅。”鄭雪尷尬地笑了笑,體貼地表示,“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們家也有一幅,可能是別人臨摹的?要不把這幅畫拿下去吧,我再換個別的紀念品上來。”
主持人一時間也非常尷尬,為了緩和氣氛,連忙說:“那就換其他的吧。”
節目錄製中斷,幾個工作人員慌忙將這幅畫搬了下去。
一個工作人員問:“鄭老師,請問你有準備別的東西嗎?”
鄭雪點頭,說道:“有的,在我助理那裡。我就是擔心畫有什麼問題特意備著的。”
一聽不會耽誤錄製,工作人員立刻舒心地笑了,說道:“鄭老師想得真周到。”
“小事,應該的嘛。”鄭雪隨即面帶歉意地看向溫荔:“不好意思啊,我真不知道會弄出這麼一個烏龍事件來。”
溫荔撇了撇嘴角。
台下的經紀人陸丹正不斷地沖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衝動。
圈裡有恩怨的藝人實在太多,可在大眾視野中,大多選擇維持虛假的和平——這其中牽扯的利益太多,成熟的藝人會選擇犧牲個人情緒來換取大眾的好感。
兩年前就是這樣,她想要澄清,也氣不過,要一個個反駁過去,但是陸丹對她說:“你反駁,看看明天的話題是誇你真性情的人多,還是嘲笑你小心眼的人多。”
你是藝人,在享受鮮花、掌聲的同時,也要做好被潑髒水、被誣陷的準備,在高曝光率的鏡頭下,會有無數人盯著你,你一個言行不慎,就有可能被貼上各種標簽。你不說話,他們會說你心虛;你說話,他們會說你狡辯;你認命,他們會說你懦弱;你反抗,他們會說你狹隘。
這種事無解,聚集在身上的目光多了就成了枷鎖。
兩年過去,溫荔越來越理解陸丹當初對她說的那些話。
她不信這是巧合,也不相信鄭雪真的沒有看第一期。喜歡一個人和討厭一個人,兩種情緒有時會產生相同的結果,那就是不自覺地關注對方。她那麼討厭鄭雪,所以每次走紅毯時都會注意鄭雪身上的禮服有沒有比她的漂亮;而鄭雪顯然也沒那麼大氣,否則也不會在酒店碰上她時那樣冷嘲熱諷。
鄭雪是算准了,在鏡頭前,溫荔就算有一肚子火也不敢發。
很快,工作人員拿了新的紀念品上來,節目重新開始錄製。
這段小插曲看似再簡單不過,好像就是兩對嘉賓的紀念品無意中撞了款,其中一個立刻體貼地表示可以更換紀念品,只要掐掉這段,嘉賓和主持人調整好狀態重新錄製,事情就完美地解決了。
臺上的藝人們表現得好像都不在意這場巧合,節目繼續有條不紊地錄製著。
然而,台下的粉絲們顯然就沒那麼淡定了。
“鳴鄭言順”的粉絲和“鹽粒”的粉絲、鄭雪的粉絲和溫荔的粉絲,都在錄製現場,領頭的粉絲特意交代過不許衝動,大家也就各坐一區。
到節目錄製結束,時間已經是深夜。夜風涼意深重,溫荔披著助理給她帶來的毯子,匆匆地從錄製現場離開,準備回酒店休息。
她走出廣電大樓的正門,沒見到人,但已經聽到了呼喊聲。
宋硯是和她一同出來的,也聽到了,問:“什麼聲音?”
溫荔錄過好幾次節目,沖宋硯仰了仰下巴,說道:“粉絲在那兒,過去打個招呼吧。”
她帶著宋硯繞過門口廣場的停車位。
大門口停車的位置地勢較高,與馬路有十幾米的臺階差。兩個人順著欄杆往下望去,果然看到一群打著橫幅的粉絲還等在那兒。
看到人出來,粉絲們立刻激動起來。
“三力!”
“美人!”
今天的錄製開始得比較晚,因而下班時也到了深夜,這些沒有進場的“月光石(宋硯的粉絲的自稱)”和“荔枝”也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
溫荔接過助理遞過來的喇叭,沖下面喊:“快回家睡覺吧!”
“我們馬上就回家了!你也快點兒回酒店休息!不然有黑眼圈上鏡不漂亮!”
溫荔都應下:“知道了,知道了,你們快回家睡覺啊。”
然後她把喇叭遞給了宋硯。
“別老那麼冷淡。”她說,“說兩句。”
宋硯接過喇叭。
見從來只靠作品和粉絲交流的宋硯如今手上握著喇叭,“月光石”們搖晃橫幅和小旗幟的幅度更明顯了些。
他的嗓音清冽,低沉中又有幾分柔和:“今天辛苦了,快回家吧。”
“不辛苦!!!”
“美人,你的新電影什麼時候上映啊?”
“還沒具體通知。”宋硯想了想,回答,“可能是明年的賀歲檔。”
“下次什麼時候再來星城啊?”
宋硯說道:“很快。”
“我們等你!”
等兩個人都簡短地說了兩句話後,助理過來催他們上車。
最後,“荔枝”們鉚足了勁兒喊:“三力!這次來星城喝奶茶沒?”
溫荔奪過宋硯手裡的喇叭,“哼”了聲,說道:“沒喝,會長胖,胖了你們就都不喜歡我了。”
粉絲們“哈哈”大笑,急忙表示絕對不會,讓她離開前一定要去試試。
和粉絲們說完話,溫荔明顯心情好了許多,坐上車時臉也沒剛剛那麼臭了。
車上沒別人,就她和宋硯,還有他們的助理。
宋硯的助理阿康負責開車。文文坐在副駕駛座上,正用手機一條條記錄陸丹給她安排的工作。宋硯坐在溫荔旁邊,頭靠向車窗那邊,手上也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
沒外人,溫荔滿肚子的氣藏不住了。
“我跟你們說,她絕對是故意的,百分之百。”溫荔雙手抱胸,肯定地說道,“我不知道她那幅畫是哪兒來的,反正我家那幅絕對是真的,我爸……把東西掛在那麼顯眼的客廳,她跟我說不知道?我不信節目播出的時候她沒盯著我的鏡頭看。要不是丹姐給我使眼色,我當時就跳起來直接跟她對罵了。”
阿康正開車,不能太過分心,從後視鏡看過去,場景就是暴躁美人在發飆,雖然火氣很旺,但依然賞心悅目。
阿康是宋硯的助理,自然也是溫荔這邊的。他說道:“阿彬哥說了,今天這件事雖然暫時被壓下來了,但是台下有那麼多觀眾,現場又有那麼多工作人員,肯定會有人去網上爆料,讓我們提前做好公關的準備。”
文文這時候開口:“丹姐也是這麼說的,如果那邊真是故意的,那明天應該會有不少營銷號曝光這件事。”
“她拿著一幅假畫還敢倒打一耙?”溫荔更氣了,“我現在就聯繫鑒定師。”
溫荔掏出手機一看,深夜時間,人家早休息了。
文文抿唇,向溫荔轉達了陸丹的意思:“可是姐,不光要證明鄭雪的畫是假的,還要證明你家裡的那幅是真畫才行,而且鑒定畫也需要時間,這兩天姐你還是別太關注網上的言論了,丹姐說如果到時候事情真發酵了,再叫人來鑒定,給個回應。”
溫荔無奈地點頭,說道:“行吧。”
真是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
到了酒店,溫荔氣呼呼地去洗了個澡,出來後發現宋硯還站在陽臺上吹著風不知道在和誰打電話。
他們是同一條船上的,這男人居然還能這麼淡定。
她想打個電話給爸爸,讓爸爸幫忙做個主,可爸爸這時候肯定已經睡了。
溫荔在床上等了宋硯半個多小時,卻發現他還在打電話,本來想跟他抱怨的話也只能盡數吞進肚子裡。
她很不高興,狠狠地用被子裹住自己,氣呼呼地閉上了眼。
被子裡空氣稀薄,她睡得很不安穩,直到有人替她掀開了被子,又抱起睡成一團的她,扶著她的後腦勺兒在枕頭上放下,她才覺得舒服了點兒,徹底睡了過去。
溫荔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快中午。
一睜開眼,她就匆忙跳下床去找人。
宋硯正坐在套間的沙發上。
溫荔跑過去坐在他身邊,驚慌地說道:“你看微博沒?那些一直偏向鄭雪的營銷號是怎麼陰陽怪氣的?我的經紀人有沒有幫我處理?”
“你先吃早餐。”頓了頓,宋硯又改口,“午飯。”
溫荔“嘖”了聲,說道:“沒心情,你先回答我我再吃。”
“都解決了。”
溫荔沒聽懂,問:“什麼?”
宋硯知道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乾脆拿出手機,遞給她。
昨天深夜結束錄製後十幾分鐘,就有人在論壇上爆料說溫荔家那幅被導演吹得天上有地下無還特意給了特寫鏡頭的國畫是假貨。
然後這個帖子被搬上了微博,天還沒亮,熱度已經節節攀升。
事情發酵到這裡還只是小打小鬧,直到上午十點,鄭雪發了一條不清不楚的微博。
本來不知情的人對這個爆料還半信半疑,一看鄭雪這條微博,立刻認定了爆料是真的。
到這時,溫荔這邊的團隊還沒有發表任何聲明。半個小時後,比溫荔團隊聲明先一步上話題榜的是一個新話題:#徐時茂工作室開通微博#。
黃V,有認證,明明白白地寫著“徐時茂工作室官方微博”。
“大家好!
“首先感謝大家對徐時茂先生作品的關心和喜愛!
“徐時茂先生于兩年前,溫荔小姐@溫荔Litchi與宋硯先生@宋硯正式公佈婚訊的當天,以個人名義向溫荔小姐贈送了《多子多福石榴圖》,對二位喜結連理表示最真摯的祝福。
“‘榴枝婀娜榴實繁,榴膜輕明榴子鮮’,此畫是徐時茂先生的私人作品,僅用來作為新婚禮物贈送給溫荔小姐與宋硯先生,並不具有任何收藏或商業價值。我們已聯繫警方和律師,工作室代表徐時茂先生,對藝術市場中對徐時茂先生作品的仿冒、剽竊、商業售賣行為依法保留訴訟權利。
“希望鄭雪小姐@鄭雪snow和許鳴先生@許鳴儘快聯繫我們,你們是受害者,理應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最後,祝網友們生活愉快,天天開心。
“徐時茂工作室。”
溫荔看著這一反轉和各種言論,沒想到自己只是睡了一覺,風向就完全變了。
本來她也是想請她爸來澄清的,但是她爸壓根兒就不會用微博,還不如直接找鑒定師。
徐時茂可以啊,一晚上就學會用微博了。
“可是我爸壓根兒就不會用微博啊,他連微博是什麼都不知道,上次我跟他說,他還以為微博是用來玩鬥地主的。”
宋硯“嗯”了一聲,淡淡地道:“昨晚來不及認證,是我直接聯繫微博官方先加上的,之後你爸爸那邊的負責人會接管這個微博賬號。”
溫荔問:“那這個聲明?”
“我寫的。”
溫荔一臉呆滯,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她才開口:“宋老師。”
“嗯?”
“你是天使嗎?”
“不是,”宋硯看了眼她睡得亂糟糟的頭髮,見她跟個傻子似的瞪眼張嘴地看著自己,推了一下她的額頭,好笑地道,“我是你老公。吃飯前先去洗個臉。”
他一副稀鬆平常的口氣,好像只是順手幫了個小忙,但是溫荔明白,短短一晚上,聯繫上她爸爸和微博官方,通過認證,寫聲明澄清,這效率已經堪比頂尖公關團隊的效率了。
難怪昨晚他一直在打電話。
她居然還誤會他冷漠不管她的死活,生了大半天的悶氣,真是幼稚、可笑、沒腦子!
說不感動是假的,溫荔雖不擅長向人道謝,可做人不能沒禮貌,被幫忙了就得道謝,不然別人肯定會覺得她是個白眼兒狼。
她醞釀了半天,最後才從嘴裡吐出倆字:“謝謝。”
“不客氣。”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從他們的嘴巴裡說出來,有點兒陌生,又有些彆扭。
溫荔沒話說了,本來有一肚子的抱怨打算起床說,現在事情解決了,就沒說的必要了。
連續好幾天陰雨天氣的星城終於捨得放晴了,陽光從套間的落地窗外打進來,照得人心裡軟軟的。
宋硯看著她,目光平靜而坦然,瞳孔被陽光映成琥珀色,像是裝著一片湖。
溫荔正襟危坐,雙手扶著膝蓋上下摩挲。因為昨天睡得不太好,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亂蓬蓬的頭髮襯得一張臉只有巴掌大,五官沒有妝容的點綴,柔和漂亮,少了幾分平時上鏡時的攻擊感。
“那什麼,你想要什麼回禮?”絞盡腦汁好不容易想了個話題,溫荔拍了拍胸脯,說道,“儘管說,我有錢。”
宋硯說:“我不缺錢。”
好嘛好嘛,他們都不缺錢。
“那你想要什麼?”
她心想:他應該不至於像那種愛占女孩子便宜的臭流氓要個吻啥的。
結果宋硯還真的不走尋常路,非常老土地說:“那你親我一下。”
溫荔:“……”這是哪個年代用來逗女孩子的招數啊?
雖然溫荔心裡頗有怨言,但恩人的要求總要滿足。她咳了一聲,挪了挪屁股,挪到他身邊,打算給他的臉一個親親。
宋硯側過頭,垂眸望著她,語氣似乎有些驚訝,說道:“嗯?你怎麼不拒絕?”
溫荔立刻咬唇,結結巴巴地說:“給你的謝禮啊,我拒絕什麼?”
“我以為你會像平常那樣,”宋硯突然學她平時的表情,撇嘴說,“嘁,你想得美。”然後他又被自己這模仿的口氣給逗笑了,沖她眨了眨眼,故作疑惑地道,“今天怎麼這麼聽話?”
他學得太像,溫荔的火氣又上來了,她站起來,仰視他,用力地、大聲地說出自己的口頭禪:“嘁!沒有謝禮了!我洗臉去!”
宋硯也不生氣,用一副“這才是你”的表情看著她。
溫荔轉身,心裡卻也有些困惑——他剛剛擺明瞭是逗她,不是真要她親,那就證明他這人不土,也沒有要趁機占她便宜,那她生什麼氣?
她覺得自己的心思就像海底針,有時候自己也理解不了。
往洗手間走了兩步後,她又走了回來。
宋硯問:“怎麼了?”
“你真不要謝禮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試探什麼。
“不用了。”
心裡有說不出的失望,溫荔按下這莫名其妙的情緒,傲慢地仰了仰下巴,說道:“哦,隨便你。”
溫荔走進洗手間裡,動作隨意地擠了牙膏,將牙刷送進嘴裡,電動刷頭在嘴裡“嗡嗡”地振動。溫荔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夏季到來之前的午間陽光太慵懶,害她刷牙也能發起呆來。
直到鏡子裡出現另外一個人。
溫荔嘴裡含著沫子問:“有事?”
宋硯將手搭在她的肩上,彎下腰,傾過身來,迅速地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
“我就算要謝禮,也不會要這種東西。”他看似平靜地說,“你是我太太,難道連親個臉還要找藉口?記住這點,下次別再上當了。”
被親的那半邊臉火燒般滾燙,溫荔愣了半天,沒想到他這麼不按套路出牌,氣得後槽牙直打戰。
等人出去了,溫荔也顧不上什麼形象了,頂著一嘴“白鬍子”沖著他的背影大喊:“我還沒洗臉!你不講衛生!”
在星城的錄製工作全部結束後,一行人飛回了燕城。
跟來接機的粉絲們打完招呼,坐上車沒幾分鐘,溫荔就接到張總的電話,說已經簽好合同的音樂綜藝節目過兩天就要開始錄製第一期,讓她趕緊回公司開個會。
《人間有你》攝製組的全體工作人員還在星城開會,過兩天才回燕城,也算是給嘉賓們放了兩天假。
宋硯倒是沒什麼安排——他前兩年太忙,今年給自己減負,推了很多不必要的行程。
宋硯提出先送溫荔去公司,再回家休息。
車子開到公司樓下,溫荔突然想起什麼,提醒他:“哦,宋老師,你答應我的去當飛行嘉賓,別忘了啊,我待會兒上去就跟張總說。”
宋硯點頭,說道:“好。”
別的也沒什麼可交代的,溫荔下了車。
文文跟在溫荔身後。
陸丹卻沒急著下車,說道:“你們先上去,我跟宋老師聊兩句。”
溫荔說道:“那丹姐你快點兒。”
“知道了。”
關上車門,陸丹也沒繞圈子,直截了當地開口道謝:“謝謝。”
宋硯知道她謝什麼,笑了笑,說:“小事。”
陸丹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溫荔出道就是我帶的,但在這件事情上我做得還不如你做得周全。你以後要是退居幕後,不當經紀人未免有些可惜。”
宋硯語氣溫和:“術業有專攻,其實這次是我越俎代庖了,只是運氣比較好罷了。”
因為沒有拍攝活動,他的臉沒上粉底,眼下有些泛青,透著一絲疲憊。
陸丹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有沒有睡,但她知道自家那個沒心沒肺的小藝人肯定睡著了。
目送宋硯的車子離開,陸丹莫名其妙地想起十年前,她出師沒幾年,跟著老師去飯局擴展人脈。
老師給她介紹圈內的著名導演于偉光。當時於偉光拍的那部文藝電影大火,除了口碑爆棚和票房大賣,也帶火了當時還是新人的男主角和女主角。
那也是她第一次見到宋硯。
十八歲的宋硯漂亮清瘦,身上的少年氣未脫,鋒芒畢露,孤傲又寡言。那些人開玩笑地叫他“少年藝術家”,他也不應,別人敬過來的酒,他連句客套話都不說,直接仰頭乾杯。
宋硯的傲和溫荔的傲不同:溫荔的傲更偏向出身優渥帶來的傲慢和無畏,是合群的,也是樂觀的;而宋硯的傲則是離群的,與世俗背道而馳,不願隨波逐流。
還好於偉光喜歡他,牢牢地護著他,說這孩子是少爺脾氣,比較青澀,性格也不太圓滑,讓大家別跟孩子計較。
如果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小少爺,宋硯又怎麼會選擇進圈?陸丹不得而知,不過她也沒有打聽別人隱私的愛好。
不過到現在,宋硯渾身的棱角確實已經被這個圈子磨平了,變得圓滑,知世故,也懂得這個圈子裡的各類規則了。
這樣一想,如果宋硯真給她家某溫姓藝人當經紀人,還挺不錯的。
陸丹正天馬行空地想著,溫荔的電話打了過來。
電話剛接通,就聽溫荔語氣不滿地道:“丹姐,你怎麼還沒上來啊?張總要罵人了。”
“來了來了。”
溫荔接的這個音樂綜藝節目是買的一個海外節目的版權,在圈內圈外找一些熱愛音樂的素人或者小眾音樂人來上節目,都是有才華的年輕人,只要有了曝光機會,金子總會發光。
出品方一個月前就在各大平臺上宣傳這個綜藝節目了。很多參賽選手的資料也被網友們扒了個精光,幾個導師已經分別在微博上官宣,唯獨成團的首席見證官至今不見蹤影。
之前有人說放個溫荔的剪影,後來節目組開會一討論,覺得放剪影也不安全,無論多老的照片,很快就被老粉絲扒出來了,沒有一點兒神秘感。
於是到節目錄製之前,首席見證官在網上連個剪影都沒有。
除了兩方公司的高層和參與策劃、安排的工作人員,就連其他導師和選手們都不知道這個首席見證官是誰。
關於擔任首席見證官的藝人,早先營銷號說了好幾個,有演戲的也有唱歌的,有男也有女,說了大半個月,直到快開始錄製了,也沒能得到證實。
娛樂巴哥:“3月29日《為你發光》第一期錄製。導師陣容:嚴准、許星悅、齊思涵、艾斯。”
下面的評論:“首席見證官呢?”
娛樂巴哥回復:“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實在打聽不到。”
於是評論區後排又開始無獎競猜。
導師陣容不差,嚴准和許星悅都是一線歌手,那首席見證官的地位只可能比他們的地位高。
“溫荔嗎?她的地位夠高。”
“別鬧,這是音樂綜藝節目,溫荔一個演員來湊什麼熱鬧!”
評論區討論得熱火朝天,直到有個粉絲這樣回復。
阿力的小葡萄:“非官宣不認。但小聲說一句,三力出道前去海外做過練習生的。”
下面的評論:
“溫荔做過練習生?”
“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阿力的小葡萄:“公司沒宣傳過,所以知道的路人少。前兩年三力的百科上有寫,但是不知道為啥被刪掉了。”
網上的討論熱度這麼高,到3月29號這天,首場《為你發光》的錄製即使沒有觀眾,有那麼多音樂選手排排坐也足夠熱鬧了。
溫荔坐在後臺的化妝間裡,造型師還在她的頭髮上鼓搗。為了配合這檔綜藝節目的性質,她還特意化了個舞臺妝。
舞臺妝和演員妝本質上的不同在於:演員為了演戲上鏡,妝容主要突出面部輪廓,放大演員五官的優點,以清淡自然的妝容為主;而舞臺妝則是為了在高聚光的舞臺上減弱五官的缺陷,主要突出精緻感和造型感,妝容獨特且濃烈,染各種發色也是為了更好地吸引觀眾。
有些歌手的五官並不那麼出色,但只要站在舞臺上,就光芒四射,就是因為燈光和妝容造型削弱了他的缺陷,放大了他的舞臺魅力。在這樣氛圍感十足的舞臺上,歌手只要業務能力不差,要吸引粉絲很容易。
因為溫荔後面還要進組拍戲,不能真的染髮,於是造型師給她做了個一次性的香芋紫發造型——從發根到發尾是層次漸變的紫色,再配合精巧的編發。
溫荔不禁想:如果當初沒被舅舅抓回國,估計自己現在也是個正經的唱跳歌手了。
普通人化舞臺妝都很漂亮,更不用說本就五官優越的演員了。
造型師實在很滿意今天給溫荔做的這一造型,一個勁兒地問溫荔覺得怎麼樣。
這時負責控場的工作人員敲了敲門,問:“溫老師你好了嗎?快到你出場了。”
工作人員說著往裡看了眼。
溫荔正好側過頭看他,說道:“好了,馬上來。”
看到她那樣子,工作人員眨了眨眼,呆了幾秒鐘,笑著說:“差點兒沒認出來,溫老師你化舞臺妝真的很漂亮。”
溫荔心裡挺得意的,偷偷拿出手機來了好幾張自拍。
她先是發給經紀人和助理以及幾個圈內的好友,得到一致好評後,又把手指放在了宋硯的微信頭像上。
想了兩秒,她選了張自己覺得最好看的自拍發了過去。
溫荔跟著工作人員來到候場區。隔著一道屏幕的錄製現場還在一一介紹導師陣容,每個導師出場都能引起選手們的一陣歡呼。
這時候台前已經介紹到許星悅,節目組還故弄玄虛地先介紹導師的履歷。
“隸屬經濟公司:佳瑞娛樂。”
這是大公司,選手們一陣歡呼。
“女團Starry Tears星淚組合的領舞、領唱兼人氣王。”
選手們再是一陣驚呼。
選手們齊呼:“許師姐!許師姐!許師姐!”
溫荔還在等宋硯的回復,完全沒在意臺上。
但宋硯不知道在幹什麼,遲遲沒回復。
直到工作人員提醒她:“溫老師,還有五分鐘,麻煩把手機交給我好嗎?”
溫荔只好不情願地把手機交給工作人員。
錄製現場的大屏幕和擴音麥已經公放起對首席見證官的介紹。
說實話,這些綜藝節目都很會故弄玄虛,不過今天節目的介紹詞比前幾天她在星城錄製的那檔節目的正常多了。
“隸屬經紀公司:佳瑞娛樂。”
首席見證官竟然也是佳瑞旗下的藝人,佳瑞不愧是這一季最大的贊助商。
此時已經有部分選手猜到了這位首席見證官是誰,在位子上交頭接耳。
“是溫荔嗎?”
“不可能吧,她不是演戲的嗎?”
“我看網上爆料說她以前也當過練習生。”
“真是她嗎?誰帶簽字筆在身上了?!”
接著公放聲音又指出這位見證官微博粉絲有幾千萬,人氣有多麼高,最後主持人直接在大屏幕上放出了這位見證官的影視剪輯。
剪輯用的是萬年不變的古裝素材,但無論看幾遍,驚豔感都不會減少。
屏幕上,一襲曳地長裙、頭戴步搖的溫荔正站在桃樹下,隨即往鏡頭這邊看過來。
畫面一轉,是前幾天剛占滿了話題榜的溫荔的旗袍裝扮,也不知道節目組從哪兒搞來的這麼清晰的素材。
到這時就連剛剛完全雲裡霧裡的選手也猜到了首席見證官是誰。
年輕氣盛的男孩子們叫起來一點兒也不比女孩子弱,甚至更洪亮,更激動,更瘋狂。
溫荔從暗光下走出來,妝造和剛剛大屏幕裡的古裝扮相完全不同:染著漸變的紫色長髮,妝容精緻,亮眼的水鑽就像是人魚的眼淚,點綴在她的眼角處,唇色濃豔,一身酒紅色復古法式宮廷小禮服,仿佛廢墟中一株被鮮血染紅的紫羅蘭。當她笑起來時,所有人仿佛都是在她嘴角下臣服的奴隸,是為她那蠱惑人心的人魚淚呐喊歡呼的傀儡。
溫荔走到切面棱形的銀色舞臺中央,從上打下來的聚光燈亮起來,藏匿在紫色鬈髮中用來箍發的珍珠發飾隱隱發光。造型師很喜歡給女藝人加上閃亮的裝飾,因為這種裝飾在舞臺的燈光下會顯得光芒四射。
溫荔這身法式宮廷小禮服是現代改良款,方領上也有水鑽點綴,裙擺剛到膝,恰好露出一雙小腿。
之前她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造型其實都是古裝,甚至連粉絲都覺得,比起已經足夠完美的現代妝造,綰髮髻,點花鈿,披長裙,無論是大氣的唐制還是莊重的明制,乃至簡約的宋制,只要扮上古裝,溫荔就是最引人注目的,仿佛天生就是從古畫中走出來的美人。
在場的一百位選手對溫荔的印象也是如此。
沒人想到她做這樣的舞臺妝造也能這麼好看。
其他人不知道,但溫荔自己知道,她當年之所以有機會去海外做練習生,就是因為星探看中她的外形,覺得她要是在海外出道,應該會是那一代女團中的最好看的。
溫荔心裡得意,但面上還是要保持謙虛,舉起話筒說了句:“各位選手好,我是溫荔,你們的首席見證官,請多多關照。”
原聲一出來,選手們終於相信,這真是溫荔!
“我女神!我女神!”
“你掐一下我,真是她嗎?我好喜歡看她的劇。”
“掐了,痛嗎?”
“痛!絕了,真是她!《為你發光》牛。”
一百個選手裡,大部分激動得不能自已,小部分因為有鏡頭,也站起來跟著歡呼,唯獨有個選手連站都懶得站起來,耷拉著腦袋,看也不看臺上的人。
“徐例!你搞什麼呢?鏡頭拍到你了!”
這個叫徐例的男生經同伴提醒,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大家拍了拍手。
“有什麼好鼓掌的?”男生勉強瞥了眼臺上的人,說道,“又不是沒見過。”
同伴抓住他的手臂,激動地說道:“沒在現實裡見過啊!入行前就聽圈內人說,在鏡頭裡看著已經非常漂亮的,放現實裡絕對讓人挪不開眼,我信了,我真的信了,我這趟來得真是太值了!”
男生“哧”了聲,沒搭話。
頂級女藝人就是如此有排面,節目組為達到效果,恨不得用鏡頭記錄下每一個選手此時激動的表情。
歡呼過後,棚內漸漸安靜下來。溫荔一一跟導師們打了招呼,最後坐在了導師席最中間的位子上。
許星悅湊過來誇了句:“師姐今天真漂亮。”
按理來說溫荔該回一句“你今天也很漂亮”,但她沒有,而是笑了笑,說道:“我也覺得。”
許星悅表情變了變,又說:“師姐今天這個妝要是待會兒不上臺表演個節目的話,那就真有點兒殺雞還用宰牛刀了。”
溫荔聽懂了許星悅的話,就是說她又沒有準備表演節目,還搞得這麼隆重,小題大做。
“沒有啊。”她笑眯眯地說,“你不覺得剛剛我出來的時候,這些人的反應比你出來的時候熱烈多了嗎?”
許星悅笑容微僵。
兩個人竊竊私語,別人聽不見她們在說什麼,到時候鏡頭一放,後期一加,就是一對關係親密,正私語打趣的師姐妹。
溫荔覺得許星悅這個師妹心裡未免有些沒譜兒——才起步,圈子裡曇花一現的藝人太多了,今天千萬元代言傍身,明天就有可能被解約賠錢,溫荔哪怕已經走到這一步,也不敢保證自己能紅得長久,許星悅不知道是年紀太小,剛紅就飄了,還是其他原因,沒什麼禮貌也就罷了,溫荔也不是很在乎前後輩的稱謂,但她總覺得許星悅明裡暗裡都在挑釁她。
溫荔拿起手邊的臺本準備叫選手上臺表演。
溫荔兩邊分別坐著嚴准和許星悅,再依次是齊思涵和艾斯,都是專業對口的,無論哪個,業務能力都比她的強,點評的事輪不到她,她就老實地聽著,等導師把話拋給她,她再客氣地評價幾句。
轉眼間就上了三組選手,表演都中規中矩,導師的話沒太難聽,但也沒多好聽,就是讓他們這幾個月好好比賽,做出更棒的音樂作品。
到第四組選手上場,溫荔照例問:“準備好了嗎?”
中間的男生開口就是一句:“準備好了,但在表演之前我想先表個白。溫老師,我是您的粉絲,真的特別喜歡您!”
拍馬屁?她喜歡。溫荔笑著點頭,說道:“謝謝你。”
“我也喜歡宋老師!他的每一部電影我都看好幾遍了!我家裡還有票根,我每次看完都不捨得扔,都讓我媽幫我收起來了。等節目錄完,溫老師您能不能幫我轉告一下我對宋老師的喜歡啊?”
台下的選手們稀稀拉拉地笑了起來。
溫荔笑著說:“這種事還是你親自說比較好,你就看著攝像大哥說吧,宋老師會看節目的。”
男生握著話筒的手立馬又緊了幾分,眼睛都亮了,問:“真的嗎?宋老師真的會看我們節目?”
“會的。”
過幾期宋硯還會來當飛行嘉賓呢,只不過得暫時保密,她不能說。
得到溫荔的回答,男生立刻對著鏡頭就是一串瘋狂的告白。
坐在溫荔旁邊的嚴准笑眯眯地說:“這位同學,你好大的膽子啊,當著溫老師的面跟她老公表白。”
台下的選手們紛紛拖長聲音調侃起來。
溫荔:“……”
這組選手連唱的歌都是宋硯某部電影的主題曲。不過他們將這首曲子重新做了改編,嗓音條件也很不錯,有技巧,唱得深情又動聽,單論唱歌技巧,可以算排得上前幾名的苗子。
結果唱完後,男生又對著鏡頭說:“宋老師,希望你能喜歡。”
溫荔:“……”她演過那麼多電視劇,有那麼多主題曲,難道就沒一首能唱的嗎?!
好在後面有一組選手是她的粉絲,唱了她參演的電視劇的主題曲,還現場表演了一段她的影視片段,她的心情才稍微好轉。
錄到中場,導演叫暫時休息。台下的選手大多在喝水、閒聊。
溫荔想著被工作人員收走的手機,連忙起身去找工作人員要了回來。
她看了一眼,宋硯還沒回復,可能在忙吧。
她拿著手機也不知道幹什麼,突然想起上次國畫那件事還沒打電話給爸爸彙報情況。
“嘟嘟”聲響了好久,徐時茂接得有些慢。
“荔荔?打電話來有事嗎?”
“沒事,就是前不久國畫那件事,爸爸你聽說了嗎?”
“阿硯那天已經告訴我了,我當時就把自己的身份證和工作室的營業執照照片發給他了。怎麼?他還沒處理好嗎?”
半夜幾點鐘來著,他接到宋硯的電話。
宋硯先是跟他道歉,接著說明來意。
徐時茂問:“需不需要幫忙?”
宋硯說:“不用,我一個人可以搞定。”
徐時茂問:“那荔荔呢?”
宋硯說:“睡著了。”
徐時茂無奈地說道:“聽你說的,情況還挺嚴重的,怎麼這丫頭還睡得著?”
宋硯笑了笑,說:“沒事,睡著了正好就不用為這件事煩心了。”
溫荔不知道這件事,心想原來她爸的官方微博是這麼通過認證的。
“沒,已經處理好了。”
“那就好。”頓了一下,徐時茂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其實這件事也不用麻煩阿硯,你們都是公眾人物,說得多錯得多,跟你舅舅說一聲,他肯定會幫你的。”
溫荔的語氣不太好:“我舅會幫我?他兩年前要是肯幫我,我也不至於被罵得那麼慘。就這種‘小事’,他估計聽都懶得聽我說。”
徐時茂溫聲勸她:“你們當時吵得那麼厲害,你自己想想,說了多少惹你舅舅生氣的話。你舅舅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說兩句氣話不也正常嗎?最近沒工作的話就回家看看你姥爺,順便跟你舅舅修復一下關係,不然你媽在地下知道了肯定不高興。”
爸爸的語氣太好,溫荔反倒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悶悶地回了句:“知道了。”
溫荔這人吃軟不吃硬,爸爸的性格好,教育她的時候也是好聲好氣的,所以她肯聽爸爸的話。
徐時茂又問:“哦,對了,小例最近還好嗎?”
聽他問起弟弟,溫荔覺得莫名其妙,反問道:“他不是在國外念書嗎?”
“今年畢業回來了啊。你們姐弟倆沒聯繫嗎?”
“沒有。我沒事聯繫他幹什麼,找架吵嗎?”溫荔皺眉,一臉不耐煩地道,“那他現在在哪裡要飯?”
徐時茂無奈地道:“什麼要不要飯的,哪有這麼說自己弟弟的?你弟弟也在燕城,好像報了名要上一個什麼節目。”
“上什麼節目啊?”溫荔覺得莫名其妙。
“不知道啊,好像是玩音樂、上電視那種。”徐時茂的語氣也挺困惑的。
溫荔聽了徐時茂的話,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有種不好的預感。
溫荔不屑地道:“他上電視幹什麼?他也想幹我這行?他行嗎?就他那臭脾氣,要不了多久就把粉絲全趕跑了。”
徐時茂沒說話,因為當時兒子的原話是:“溫荔能進,我怎麼就不能進?她那臭脾氣都有人喜歡,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難道我就比她差?”
這話說出來估計女兒又要不高興,於是徐時茂決定敷衍過去。
父女倆彼此又囑咐了兩句,才掛掉電話。
溫荔還想打電話讓丹姐幫忙查查自己的弟弟上了什麼節目,這時工作人員又過來提醒她要開始錄製了。
溫荔只好再次交出手機,沒來得及給丹姐打電話,也沒來得及看宋硯有沒有給她回復消息。
宋硯的手機正放在會議桌上,開了靜音,因而他沒發覺有消息進來。
“這本子真的可以,男主角形象特別好,肯定很受歡迎,要不你再考慮考慮?”
因為上次被宋硯婉拒,郭導那個小說改編的仙俠本子又被輾轉送到了柏總手上,並且郭導十分自信地提了很多合作條件,說只要宋硯肯接,其他的什麼都不用擔心。
宋硯聽到這些轉達的話,心想郭導真的是很寵愛他的那個幹閨女。
他是直接從家裡過來的,穿得比較休閒,頭髮也沒特意打理,碎發落在額上,一副慵懶的樣子。
坐在主位上的柏總西裝革履,丹鳳眼微眯,頭髮用髮油梳得光亮,此時一副無奈的樣子。
兩個人看著年紀相仿,但是氣質完全不同:宋硯是演員,擅長各種角色塑造,但私底下其實並不好相處,對任何人都是公事公辦的態度;柏總雖然是公司的決策者,平常卻更隨意些,有時候甚至會跟員工一塊兒下館子喝酒。
柏森沒覺得這本子有什麼不好,小說熱度高,電影投資大,編劇水平也不錯,真沒什麼好挑剔的。
但宋硯還是拒絕了:“演不來。”
“哪裡演不來?”柏森刨根兒問底兒,“難道你還怕自己演砸?”
宋硯心知自己對劇本的駕馭能力,所以不是怕演砸,而是因為郭導當初說的那句“我幹閨女是你的影迷”。
宋硯不缺本子挑,又心氣高,如果不是導演真覺得他契合角色或者劇本,他是沒什麼興趣接的。
原因他不能明說,因為以後還要和郭導打交道,只好搪塞過去。
“你把我叫過來就是為了勸我接這個本子?”宋硯背靠椅子,漫不經心地說,“那我回家休息了。”
“回家幹什麼?難道回家對著攝像頭,跟溫荔扮演恩愛夫妻就舒服嗎?”
“起碼比跟你在這裡浪費口水舒服。”
“可以,宋硯,很好,咱們十年的友誼還不如你跟那小丫頭片子假結婚兩年的日子。”柏森挑了挑眉,故作氣憤地望著他,“明明高中的時候對那丫頭片子愛搭不理,我把她介紹給你時你還一臉不屑。說吧,你是不是看上我這個曾經的未婚妻了?”
柏森之所以敢開這種玩笑,是因為篤定這就是玩笑。
宋硯高中那會兒跟溫荔是真連認識都算不上。
他們讀高中的時候,溫荔在他們隔壁的私立藝術高中學跳舞,放學比他們學校早。溫荔不愛一個人坐車,會過來叫上柏森結伴回家。她輕車熟路地找到柏森的教室,手搭在門框上,露出半個腦袋,說道:“柏森哥,回家了。”
高中時的柏森一直在混日子,不愛寫試卷,常常被留堂。溫荔無所謂,反正也不想回家對著舅舅那張臭臉,就等班裡所有人都走了,大大方方地走進教室,坐在他旁邊等他寫完作業。
別的科目的課代表都跟柏森熟,柏森說兩句就混過去了,偏偏物理試捲逃不過,因為宋硯是物理課代表,雖然他們是鐵哥們兒,但宋硯是個鐵面無私的,柏森寫不完試卷就不能回家。
有夕陽灑進的教室裡,學校公放廣播的鈴聲已經響了好幾遍,柏森夾在溫荔和宋硯中間,苦惱地埋頭寫物理試卷。
教室裡很安靜,沒有人說話,溫荔戴著耳機打掌上遊戲機,藝校校裙下,一雙腿晃晃悠悠的,悠閒自在。
宋硯在寫別的科目的試卷,全神貫注。
下午喝多了可樂的柏森尿急,上了趟廁所回來,發現這倆人還是原來的姿勢,沒交流,連個眼神都不給對方。
柏森當即判斷,這倆人氣場不合。
誰能想到,氣場不合的兩個人竟然在兩年前又有了交集。
溫荔出現事業危機的那段時間,柏森被溫荔的舅舅勒令不許插手幫忙,為的就是逼她回家認錯。從出道就零緋聞,從來不跟女藝人搞曖昧的宋硯,因為風評太好遭到了某些人的忌妒,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堆人拿他的性取向說事。
於是兩個人一拍即合,簽下協議結了婚。
宋硯蹙眉,淡淡地糾正:“你們的婚約都作廢多少年了,少這麼叫她。”
柏森哭笑不得地道:“行行行,叫她溫荔行了吧?我連她的小名都不叫了。你這什麼大男子主義啊,又不是真夫妻,真夠小氣的。她曾經是我的未婚妻沒錯,可又不是我做的主,是她姥爺給她安排的,我也是受害者啊。”
宋硯沒理柏森,拿過放在一邊的手機看了起來。
柏森知道他這是不想再聊的意思。
但柏森發現,他自從拿起手機,整個人都愣住了,就像被手機勾走了魂,眼睛直直地盯著屏幕,又用手指對著手機屏幕做了個放大的動作。
“你看什麼呢?”柏森說著站起來,往宋硯那邊抻著脖子。
意識到有人湊過來看,宋硯突然將手機倒扣在桌上。
柏森看他反應這麼大,立刻不懷好意地笑了,說道:“不是吧?你居然也會在開會的時候偷偷幹別的?”
節目錄製到半場,在台下等了好半天都沒上臺的選手們已經沒了興趣,只在個別實力很強的選手上場時才會興奮起來。
導演特意將導師的舞臺表演安排在半場休息時間,用來調動氣氛。
四個導師有的主攻聲樂,有的主攻舞蹈,有的主攻說唱。
齊思涵一襲水袖,跳了段飄逸典雅的中國舞。選手們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直到許星悅上場,氣氛徹底燃了起來。
許星悅準備了三段舞蹈,為此還特意去後臺換了身衣服。她先是跳了段上一季節目的主題曲,又跳了她們女團最火的主打曲,最後是一段極其有難度的力量型街舞。
這三段舞蹈編排精巧,循序漸進,難度逐漸提升,從一開始全民都會跳的大眾舞,逐漸過渡到能徹底展現其實力的舞蹈。
許星悅最後一個展示身體柔軟度的劈叉動作完成後,本來還懶洋洋的台下選手立刻全體起立,高聲齊呼“許師姐”。
許星悅確實很有實力,唱跳方面幾乎沒有短板,平時在節目上又敢拼,難怪是人氣王。
許星悅撥了撥粘在額上的劉海兒,笑得很開心,問:“我的表演還可以嗎?沒給上一屆的選手們丟臉吧?”
“沒有!!!”
“長臉了,長臉了!”
然後許星悅看向坐在中間的溫荔,說道:“溫師姐。”
溫荔不知道許星悅叫自己幹什麼——剛剛她走神走得應該不是很明顯吧?
“我們四個導師都準備了節目,也都表演了,你是成團的首席見證官,不露兩手說不過去吧?”許星悅歪頭,邊喘邊笑。
溫荔愣住了。一開始節目組高層不是說她是見證官,就是個給節目帶來熱度的,不用準備節目嗎?臺本臨時改了?
緊接著許星悅就解答了她的疑惑:“本來是沒有這個環節的,但是師姐既然來我們這個舞臺了,又是首席見證官,肯定實力不凡,我真的特別想看師姐露一手。你們說對不對?”
選手們沉默了幾秒,立刻跟著起哄:“對!”
許星悅抬起手,暗示選手們跟著自己的節奏喊溫荔的名字。
“溫荔!溫荔!溫荔!”
“來一個!來一個!來一個!”
溫荔聽著滿場的歡呼,有些無語:臺本還能這樣隨便改?不會耽誤錄製進程嗎?
她看向導演,導演卻給她比了個“OK”的手勢。
就連溫荔上節目都不好意思隨便改臺本,怎麼許星悅提了個建議導演就點頭了?這師妹是什麼背景啊?
許星悅看她一副不太情願的樣子,軟聲安慰:“我知道這樣有些為難師姐了,師姐對跳舞可能不是太擅長,但是我覺得師姐既然是首席見證官,肯定還是要給我們展示幾段的。如果師姐沒準備,可以隨意來一段。師姐你意思一下就行,跳不好也沒關係,剪輯老師會剪掉的。”
所謂“隨意來一段”,就是隨機播放曲目,表演者根據曲子的鼓點和節奏即興發揮。
對專業舞者來說,這種表演信手拈來;但對外行來說,聽著曲子只會一臉茫然。
許星悅又大聲問台下的選手:“選手們,你們期不期待溫師姐的表演?”
“期待!”
溫荔回國後就直接開始演戲了,平時偶爾會去舞室跳一跳,但從來沒在鏡頭前跳過舞。
起哄聲越來越大,溫荔仿佛夢回兒時,被爸媽拉到親戚面前說:“來來來,荔荔,給你叔叔、伯伯跳一個。”
她沒想到都成年了還會再碰上這種情況。
她自戀地想:難道我的絕世舞技就要藏不住了嗎?
第三章
絕世魅力無可阻擋
沒等她自戀完,下一秒,音樂就響起了。
她握了握拳頭,祈禱這音樂最好是她在舞室裡練過的。
近幾年說唱音樂發展迅速,不少唱跳歌手有一門必修課,那就是翻跳或是翻唱前輩的作品,而隨機音樂大多是這些前輩早些年的大熱曲目。
節奏極為動感,前奏帶有機械舞節奏的旋律一響,下面的選手們就不由自主地跟著動起了肩膀。
非常湊巧,這首歌溫荔也學過。她在海外當練習生的時候,每個月都有一次考核,其中有一個月的考核題目就是這首歌。
肌肉記憶啟動,她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下意識地跟了節奏。
大多數男團舞的強度比女團舞的強度大,這是男、女體力差異使然,但很多女歌手跳男團舞並不顯得違和,反而顯得很英氣,風格又帶有女性的柔美。
即使幾年都沒跳過這首歌,溫荔仍然記得所有動作。倒不是她的記憶力有多好,只是肌肉幫她記住了這些動作,從小學跳舞的人大多有這種技能。
最後一個下蹲耍帥的動作,因為穿著裙子不太方便,溫荔就用比愛心的動作代替。
現場短暫的沉默後就是驚呼。
棚內的收音器都震了一下。
平心而論,溫荔多年沒跳過這支舞,有些動作沒有那麼標準,力道方面因為穿著裙子,有一部分腿部動作被她簡化了。但台下除了某些被公司“捆”過來的非職業選手,其他的大多有些經驗,一眼就能看出臺上的人到底會不會跳舞。溫荔該卡的點都卡到了,動作流暢,平衡感也足。
在大多數人眼裡,溫荔是演員,沒想到她還會跳舞。
幾個導師也紛紛鼓起掌。
溫荔回座,心想還好別人不知道她會跳舞,都低估了她的實力,才會覺得驚豔,如果大家一開始就知道她有過在海外做練習生的經歷,說不定她這個即興表演就沒那麼令人震驚了。
從現場選手的反應來看,《為你發光》這檔綜藝節目開了個極好的頭,請溫荔過來是對的。
到時候第一期播出,觀眾的反應不會比現場選手的反應差多少。
提出這個建議的許星悅反倒成了功臣。
許星悅表情不太好看,但臉上仍然在笑。
溫荔也不跟許星悅廢話,輕聲說:“師妹,你很厲害啊,臺本說改就改。”
“我只是跟導演提了個建議而已。”
趁著接下來的一組選手在準備環節出了點兒問題,工作人員正在調鏡頭,溫荔果斷去找了導演。
她也不是沒有脾氣的——要不是歪打正著正好有做過練習生的經歷,她今天還真有可能丟臉,到時候播出的節目雖然能剪,可現場這麼多雙眼睛看著,難保不會有人爆出去。
本來她的對家就多,逮著一個點肯定要瘋狂地嘲諷。
導演也沒想到溫荔這麼直接地問他為什麼要答應許星悅改臺本的提議。
“就算要節目效果,你們也可以提前告訴我,我好準備準備,一開始說不用準備,到了錄製現場又來這麼一出,”溫荔仰頭,平靜地問道,“李導,怎麼回事啊?”
李導只是用一副不可明說的表情對她說:“溫老師,實在抱歉,我也不是故意要為難你,就是……我不太好得罪許星悅。”
溫荔不知道背後捧許星悅的人是誰,大概率是許星悅剛紅的這一年從哪兒認識的新人脈。
鏡頭調好後,工作人員示意可以接著錄製了。
溫荔又回到座位上,這次沒再往許星悅那邊看,連個餘光都沒給。
“好,下一組。”溫荔握著話筒看資料,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奇怪,說道,“王亦源、徐例……”
真是奇妙的姐弟緣分,兩個人互相什麼招呼都沒打,她不知道徐例來參加這檔節目,徐例也不知道她是這檔節目的首席見證官。要是早知道,兩個人絕對都不會來。
徐例剛剛已經震驚過了,所以此時站在臺上,面對溫荔“嗖嗖”飛過來的複雜眼神,內心毫無波瀾。
溫荔用眼神問他:你怎麼在這兒?
徐例淡淡地掃了一眼溫荔,用眼神回答她:關你屁事。
溫荔的長相更像爸爸,五官帶一些英氣;而徐例長得更像媽媽溫微,五官清秀。他個子高,人卻清瘦,是典型的高瘦體形。
“徐例,”導師嚴准看了他一眼,點頭肯定,“你的外形很不錯。”
徐例平靜地點頭,說道:“謝謝導師。”
“人看著也很穩重。”齊思涵附和道。
溫荔心裡冷笑:這小崽子暴躁得很,也就是在鏡頭前裝一裝。
徐例和另一個叫王亦源的選手合作了一首自編曲的吉他彈唱,曲子是典型的民謠風,兩個人和聲也默契,雖然沒有舞蹈展示部分,但聲樂部分算是很不錯的。
節目也不知道錄了幾個小時,等所有的選手表演完,臺上、台下的人都已經累癱了。
溫荔敬業地在臺上看著臺本說完了這幾個月的錄製流程:先進行第一次考核,根據最終的考核分數再進行二次分班,之後選手們根據考核分數各自選擇首次公演的節目。
錄完節目,她先是找工作人員要回了手機,再趕緊打了個電話讓文文來接她回家睡覺。
看選手們成群結隊地往集體宿舍走,溫荔本想追過去找徐例,結果站在一群個子高高的男孩子中間,這些男孩子都用單純又明亮的目光看著她,希望她是來找自己的。
溫荔退後幾步,面色尷尬地說道:“都辛苦了,辛苦了。”
“溫老師你也辛苦了。”
“辛苦了,溫老師。”
“溫老師你人真好,特意跑過來跟我們說‘辛苦了’。”
溫荔又給幾個人簽了名,等選手們紛紛散開後,筋疲力盡的她才轉身離去。
這時她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微信消息,她以為是宋硯的,結果一看,大失所望。
兔崽子:“在哪兒?”
聊天兒記錄顯示他們倆上次對話還是在半年前——
Litchi:“生活費用完沒?”
兔崽子:“什麼意思?”
Litchi:“爸的銀行卡出了點兒問題,叫我把你這個月的生活費轉給你。”
兔崽子:“那你轉啊。”
Litchi:“叫爸爸。”
兔崽子發了張不屑的表情圖。
然後對話就沒了。
後來徐例堅持了小半個月,等徐時茂的銀行卡又能跨境轉帳後他才拿到了生活費。
溫荔給他發了文文停車的位置,示意他過來找。
地下停車場裡人不多,文文反復看過確定沒有狗仔隊跟拍後,徐例戴著棒球帽大大方方地上了保姆車。
拉上門,徐例跟小流氓似的靠著椅背,雙手插兜,口裡還嚼著口香糖,語氣倨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多大的腕兒呢:“你來這個節目怎麼沒跟我說?”
溫荔冷笑一聲,說道:“我跟你說?你誰啊?小崽子,跟姐說話的時候態度好點兒,不然我給你揪成禿頂。”
“嘁。”
前座的文文不禁想:不愧是姐弟,這口頭禪簡直一模一樣,遺傳基因真是強大。
溫荔又反問他:“你上這個節目想幹什麼?”
徐例一臉不耐煩,有些暴躁地說道:“當藝人啊。”
“你想當藝人幹嗎不提前跟我說?”溫荔不爽地質問道,“看不起我的人脈是不是?”
徐例懶懶地擺了擺手,說道:“算了吧,你這人本來就招罵,我可不想跟你扯上關係。”
溫荔舉起胳膊就要打他。
“再說,你能靠自己走到今天,我也能。”徐例又輕描淡寫地說,“不然我早找柏森哥和宋老師去了。”
溫荔一聽這話,心裡更不爽了,問道:“你什麼意思啊?好歹我也是一線吧,咱倆一個娘胎裡出來的,你要幹這行第一個不想著找我,反而想著去找那倆男的?”
“我聽爸說了,你這陣子不太平,又碰上麻煩了。”徐例翻了個白眼,說道,“我不用你操心,你管好你自己。”
溫荔抱胸,自信地說道:“嘁,就這點兒麻煩,我很快就解決了。你一個什麼出道經驗都沒有的純素人,還怕我帶不動?”
前排的文文再次感歎基因的強大,這姐弟倆除了長得不像,其他各方面簡直一模一樣。
徐例不好在車上待太久,沒說幾句就要下車,臨走前被溫荔叫住。
“弟。”
“幹什麼?”
溫荔調侃:“好好錄,姐相信你。”
徐例沖溫荔“哼哼”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回家的路上,溫荔嘴裡還哼起了歡快的調。
到家時已經很晚了,宋硯還沒回來,溫荔看了眼還開著的攝像頭,視若無睹地收拾好自己,回臥室裡躺著去了。
睡前玩手機是必備流程,溫荔在網上搜了搜自己的大名,想看看有沒有今天錄節目的消息爆出來。
沒有搜到,她又搜了一下《為你發光》。
還是沒有搜到,溫荔這回改成搜首字母縮寫,果然搜到了。
“《為你發光》,見證官是某高人氣女演員。”
“好傢伙,我早就猜是她,沒想到真是她。”
“她不是演員嗎?上節目坐著當花瓶嗎?”
“我聽她的粉絲說她以前去海外學過音樂,應該懂音樂吧?”
看到都是些沒什麼意思的爭論,溫荔索性關掉微博。
後來她就一直在想:宋硯為什麼不回自己的微信?難道是自己選的那張自拍照不好看?
她又打開照片放大看了兩眼,挺漂亮啊,難道是因為原相機拍攝沒磨皮?
想了半天,她只能歸咎于宋硯這男的沒眼光。
她打算玩兩局手機遊戲,不是那種全民娛樂的排位競技類遊戲,而是最近有個老牌的大型網遊要出手機版,找她來代言,並且提出要請她和宋硯做個雙人代言。宋硯是這個遊戲的上上個端游代言人,一年前到期後和平解約。宋硯那邊暫時還沒回復遊戲公司,溫荔也就沒有輕易答應,想自己先試試內測版,看好不好玩。
溫荔不差錢,這種古風類遊戲的衣服和裝飾都很好看,她還沒搞清楚遊戲要怎麼操作,就先在商城裡“嗖嗖”地買了好幾套衣服,一件件地給自己的遊戲人物試穿。
時間就這樣過去,溫荔也不知道自己玩了多久,宋硯終於回來了。
宋硯一回來就進了臥室,看見溫荔還沒睡,正瞪著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在玩手機。
宋硯問:“怎麼還沒睡?”
“馬上。”然後溫荔問,“你怎麼才回來?”
“和柏森出去喝酒了。”宋硯看了眼天花板上的攝像頭,問,“攝像頭關了沒有?”
自從發生了上次那件事,宋硯對臥室裡的這幾個攝像頭格外敏感。
“關了。”
“真關了?”
溫荔“嘖”了聲,反問道:“你不信我?”
宋硯沒說話,變相地承認不相信她,自己又檢查了一下。
確定攝像頭關了後,宋硯走到衣櫃邊準備換衣服。
溫荔趁他脫上衣,從床上爬起來,一把抓過他放在一邊的手機。他是不是因為喝酒的地方網絡不好所以沒收到照片?
點亮屏幕的一瞬間,溫荔突然發現手機上了鎖,她看不了。
但她也不用看了,因為鎖屏界面就是她今天在錄製現場給宋硯發過去的那張自拍。
溫荔:“……”
宋硯套好衣服,發現她正拿著自己的手機發呆,眸光微閃。
還沒等他說話,突然回過神來的溫荔就大聲揭穿了他的小心思:“好啊,你不回我的微信,卻偷偷拿我的自拍當屏保!”
宋硯:“……”
這下可抓著他的把柄了,溫荔立刻得意地笑了,挑眉看他,說道:“我化這個妝是不是很好看?好看到你連萬年不變的默認屏保都換成了我的照片。沒關係,你不用不承認,我不會怪你侵犯我的肖像權的,隨便用,哈哈哈。”
然後她一臉“我這麼好看怎麼辦”的表情,又開始欣賞自己的照片。
宋硯無言以對——她觀察力不錯,但推理能力太差。
溫荔正欣賞著屏保,宋硯的手機來了微信消息。
她把手機還給他。
宋硯解鎖打開微信後,手指的動作卻停了一下。
溫荔湊過去,說道:“誰啊?大半夜給你發消息。”
她一湊過去,就看到熟悉的頭像、熟悉的名字。
頭像是一顆金色星星,微信名是“星星兔子”。
一年前許星悅還沒紅的時候,還是個挺單純的師妹。那時候溫荔跟許星悅關係不錯,兩個人就加了微信。
這條消息是許星悅發給宋硯的加好友申請。
驗證信息是:“前輩你好,冒昧地從其他人那裡得到了你的私人聯繫方式,我是佳瑞娛樂的許星悅,是溫荔的師妹。”
許星悅還特意說是自己的師妹,師妹為什麼要加師姐老公的微信?
溫荔臉色不太好地看著宋硯,說道:“有人加你,你還不同意嗎?”
宋硯明顯不太在意這個,把手機交給她,說道:“既然是你師妹,那就你處理吧。”
溫荔故意說:“我來處理?我會直接給她一頓罵,罵哭。你確定讓我處理?”
宋硯好笑地看著她,說道:“溫老師罵人什麼時候還需要跟我彙報了?”
溫荔語氣有些複雜地向他抱怨了今天的事,然後又說道:“我本來想找許星悅算帳的,但丹姐叫我凡事別太衝動,還說連導演都沒說什麼,我能說什麼。”
宋硯說:“你不知道她是郭導新收的乾女兒?”
“不知道啊。”
為了討這個乾女兒的歡心,郭導連宋硯的私人微信號都給她了。
許星悅年輕,有實力,現在又有了靠山,短短一年就達到了大部分藝人這輩子都達不到的高度,而溫荔是佳瑞的頭部藝人,商務資源是最好的,隨著野心漸長,許星悅自然就將溫荔當成了絆腳石。
再加上許星悅對宋硯的這份殷勤……
溫荔這時候才突然想起,許星悅以前過來找她搭話,常常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宋硯身上。
那時候溫荔和宋硯還處在分隔兩地的狀態中,屬�純協議夫妻、商業夥伴的關係,因而她沒有太大的感覺。
按理來說應該直接拒絕這個好友申請的,但溫荔偏就加上了。
她剛按下同意鍵,那邊立刻發來了消息。
星星兔子:“宋老師好!”然後她發了一張“可愛貓咪”的表情圖。
星星兔子:“有沒有打擾到你休息啊?”說完她又發來一張“眨眼睛”的表情圖。
星星兔子:“沒想到能加上宋老師,太激動了,話有點兒多,希望宋老師不要討厭我。”後面是一張“可愛”的表情圖。
星星兔子:“是這樣的,那部仙俠電影,郭導演說你不願意接,我能問問是什麼原因嗎?我這幾個月一直有去演技班上課,真的很期待和宋老師你合作!”
溫荔:“……”許星悅怎麼那麼多賣萌的表情圖,從哪兒下的?
溫荔直接發了個語音邀請過去。
那邊的人明顯愣住了,沒想到對方會打過來,足足緩了好幾秒才接起,剛出聲就是小心翼翼又柔軟的聲音,語氣中有抑制不住的顫抖:“宋老師……”
這聲“宋老師”那叫一個讓人渾身酥麻。
溫荔淡淡地開口:“許星悅,是我。”
許星悅好半晌沒說話。
“你找了靠山,也還是佳瑞的藝人,除非你問問張總,看她願不願意把佳瑞一姐的位置捧到你屁股邊上讓你坐;你再問問那些商務代言負責人,看他們願不願意把我的代言讓給你。”
“師姐,”許星悅笑了笑,語氣有些無辜地說道,“我沒有那個意思。”
“你有沒有自己心裡清楚。”溫荔笑了兩聲,意有所指地道。
“師姐,你沒證據請不要亂說。”
宋硯及時開口:“我說的算不算證據?”
許星悅突然沉默下來。
“電影我不會接,我賣他面子所以不好明面上拒絕他,正好你替我轉達吧。”
“對不起,打擾了。”
宋硯剛要掛斷,溫荔想起來還有件事沒說,連忙拿過手機,說道:“你給我等一下。”
“你半夜加我老公的微信很打擾我們夫妻的夜生活知道嗎?”溫荔看了眼身邊的宋硯,意味深長地問了句,“而且你不怕郭導生氣嗎?”
許星悅終於維持不住表面的禮貌,直接掛了語音通話。
溫荔什麼多餘的動作也沒有,麻利把許星悅拉黑了,然後對宋硯說道:“手機還你。”
宋硯接過手機,又隨手丟在一邊,拿起睡衣往外走,說道:“我去洗澡準備一下。”
溫荔莫名其妙地問:“準備什麼?”
“夫妻夜生活。”
溫荔:“……”
他還真去洗澡了。
溫荔卻覺得有點兒累:又到過“夜生活”的日子了嗎?
趁著宋硯去洗澡,溫荔大半夜的給陸丹發了好幾條微信。
幸好陸丹還沒睡,回得很快:“知道了,我會跟張總說一聲。”
溫荔覺得有些奇怪,今天丹姐怎麼不勸她先冷靜一下了?
她腸子直,直接問出口了。
陸丹解釋道:“許星悅跟鄭雪沒的比,沒那個必要。許星悅這一年紅得太快,有些認不清自己的地位,張總之前也跟我說過這事。今天我不在錄製現場,沒想到許星悅的膽子會這麼大。”
丹姐打了一長串字,或許是嫌麻煩,最後直接發了個語音通話邀請。
溫荔問:“張總為什麼跟你說?她知道許星悅會針對我?”
陸丹“嗯”了聲,問道:“下個月的時尚雜誌的慈善盛典,你還記得吧?”
溫荔記得,說是慈善盛典,其實就是藝人大聯歡,主辦方幾乎請來了圈裡的所有藝人,無論幾線,只要在這一年有曝光、有作品、有新聞,就會被邀請過來帶熱度。
溫荔問:“怎麼了?”
“C牌那條從F國運來的高級定制,就是你之前去店裡試穿的那條,她後來也帶人去了店裡,說想要試試那條裙子。”
溫荔的聲音不禁提高了幾分:“什麼?”
“放心,品牌方那邊當場就拒絕了。就因為這件事,張總才跟我說起她。”
溫荔:“……”
“好了,我會叫人處理的。正好今天錄了第一期,明天放出去的料應該挺多的,你這邊不用擔心,你沒被她坑到,通稿就好寫多了。”
溫荔“嗯”了聲,說道:“讓寫手把我的舞技寫牛點兒。”
陸丹沒忍住笑了笑,說道:“懂。”
掛掉語音通話後,溫荔蒙頭躺在被子裡,也沒等宋硯回來,就睡了過去。
宋硯洗好澡回臥室的時候,她早已睡得嘴巴微微張開。
男人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覺得這姑娘真是挺不負責任的。
她似乎在夢裡還在想今天遇到的事,咂了咂嘴,不屑地“嘁”了一聲,說道:“有靠山了不起啊?”
宋硯平時也不是沒聽見過她晚上睡覺嘟嘟囔囔,只是從來沒聽清過,今天難得聽清了,便悄悄地把頭湊了過去。
“我明天就去找我舅,封殺你……”
果然是夢話,她不可能去找她舅舅幫忙的,她舅舅當然也不可能出面幫她。
夢裡的溫荔似乎也意識到找舅舅不太可能,又說:“我找柏森哥,讓他封殺你……”
宋硯蹙眉,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溫荔呼吸不暢,終於打住了。
但是她的夢依舊在做。
她夢到自己的名字前空綴了個溫姓,就因為舅舅不贊同她追逐夢想而和舅舅乃至家裡人都鬧僵了。剛出道那會兒她什麼都沒有,丹姐就帶著她進劇組、拍綜藝節目。拍戲還好,除了有時候會被臨時加進來的演員搶了戲份,或者被導演罵,沒受過什麼委屈;拍綜藝節目就有意思了,因為各種惡意剪輯和斷章取義沒少被網友罵。
不過這是很多藝人的必經之路,她不靠背景,自己混出頭,還是覺得挺光榮的,也挺驕傲的,這一路沒覺得有多委屈。
結果在夢裡她被一個有背景的小演員給陷害了。
溫荔還夢見了宋硯,可是在夢裡她想起自己和宋硯就是一紙協議的合作關係,糾結了半天,還是沒好意思叫他幫忙。
這個夢就這麼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做完了。
出品方早就知道,節目一旦開始錄製,現場有那麼多選手和工作人員,怎麼都是瞞不住的,索性也不瞞了。
比起錄製那天還縮手縮腳地打拼音縮寫,媒體們這下有底氣在微博上帶著溫荔的大名說話了。
娛樂巴哥:“確定了,《為你發光》的首席見證官就是溫荔。第一期已經錄完了,大家等節目播出吧。”這段話後面配有一張現場照片,距離很遠,臺上的人影看著有些模糊。
即使很模糊,還是有人一眼看出來那就是溫荔。
“真是她。”
“巴哥的粉絲裡有沒有喜歡溫荔的?她出道前真去過海外學音樂?”
有人回復:“粉絲來了。真去過,之前百科上有寫。”
“那她現在的水平怎麼樣啊?”
娛樂巴哥回復:“現場工作人員爆料說她上臺表演了,臺本上沒這個環節,是某個導師臨時提議的。”
“哪個導師?”
誰都沒見過溫荔跳舞,她到底跳得怎麼樣,除了當時在現場的人,誰也不清楚。
溫荔最近又去了店裡,試了那條將來會在慈善盛典上穿的高級定制裙。
她試完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拍了張照片,不過這次沒發給宋硯,而是發給了在她的好友列表裡存在了一年但從來沒聊過的許星悅。
她還故意問了一句:“好看嗎?”
然後她也不等許星悅回什麼,直接先一步把許星悅給拖到黑名單裡,動作一氣呵成。
那邊許星悅收到這條微信後,“劈裡啪啦”地在屏幕上寫了一大堆,寫完發現不值得,又給刪了,再編輯了一大堆,然後反復琢磨,確保語氣足夠委屈又足夠陰陽怪氣後,解氣地給溫荔發送了過去。
然後,她辛辛苦苦花了二十多分鐘寫出來的“肺腑之言”沒發出去,系統顯示她已經不是溫荔的好友了。
“啪”的一聲,手機被她扔在地上摔成了兩半兒。
做完這些的溫荔心情愉悅,認真地打量起自己身上這件禮服來。
這禮服是C牌今年的春夏高級定制款。C牌的設計風格為“舒適為底,精緻為魂”,從不刻意追求大擺和束腰,輕盈的禮服既能展現女性的魅力,同時又具備舒適性。這一春夏系列符合亞洲人的審美,也是最令人驚豔的一款,是以森林元素為底,大面積染成漸變紫色的歐根紗禮服,肩擺薄紗層疊,像是往外綻開的玫瑰,裙擺同樣採用百餘層輕紗疊加,夠蓬鬆,也足夠輕,提著裙擺上下樓一點兒也不會覺得費勁。
許星悅想要的就是這件禮服,而溫荔身上穿的就是這件禮服。
每年的慈善盛典,男藝人沒的禮服挑,清一色的西裝,最多也就是顏色稍微變一變;而女藝人就不同了,不管是服飾還是妝容,都可以爭奇鬥豔。上百家媒體到場,光是走紅毯部分,幾百台閃光燈“哢哢哢”地對著藝人就是一通猛拍,這場光鮮亮麗的演藝圈盛宴,星光熠熠,女藝人當然要鉚足了勁兒出風頭。
“琳達。”溫荔叫了聲。
正在幫溫荔整理裙擺的琳達應道:“溫小姐?”
“上次許星悅來你們店裡,說要試禮服,你們沒把這件拿出來,後來她又說要試別的了嗎?”
“有,後來許小姐又試了另外兩件禮服。”
溫荔笑眯眯地說:“你們今年的春夏高級定制真的都挺好看的。”
“哈哈,謝謝溫小姐誇獎。溫小姐能穿我們這件禮服去參加盛典是我們的榮幸。”
禮服的選擇,對藝人和品牌來說是雙贏,藝人借用奢侈品牌的高端定位為自己的商業價值添磚加瓦,而品牌則借用藝人的高知名度和商業價值來抬高品牌在時尚圈裡的知名度。
“我今年上半年活動還挺多的,有好幾次紅毯要走,我師妹眼光不錯,那兩件禮服要不就先給我看看,你們再給她挑挑別的款?”
琳達呆滯了幾秒,很快在心裡做出決定——比起溫荔和許星悅同時穿著他們品牌的高級定制在慈善盛典上出席,包下溫荔上半年所有公開活動的禮服顯然更有價值,而且等秋冬再出了新款,還有機會承包她一整年的禮服。
“好,我現在就打電話讓他們把禮服拿出來。”說完,琳達走開幾步去打電話。
文文鼓著掌湊近,說道:“她搶你一條,你搶她兩條,姐,牛!”
“也不一定能搶成功。”
文文不解地問:“為啥?琳達姐不是已經答應了嗎?”
溫荔給出一種假設:“萬一她捨得花血本直接買回家呢?那我就搶不過了。”
高級定制禮服動輒七位數,高奢品牌的高級定制更是千金難買,最關鍵的是這種禮服買回家實在不划算,只能在公開活動中穿一次,之後便要在衣櫃裡度過剩下的歲月。
就看許星悅是要錢還是要面子了。
沒過多久,她聽說許星悅去了另一家奢侈品牌店試禮服。
慈善盛典的前幾天,錄製《人間有你》第二期期間,溫荔順帶在星城參加的那一期綜藝節目播出。
之前的假畫事件因為鄭雪本人下場而鬧得沸沸揚揚,節目伊始,彈幕就是滿屏的“假畫警告”。
在正式播出的節目中,鄭雪所展出的紀念品已經變成另外一樣東西,這期節目從頭到尾看下來都沒有畫的存在。
顯然那段內容被剪掉了,應該是鄭雪那邊跟節目組商議了,溫荔並不覺得奇怪,而只隔了幾天播出的《為你發光》第一期,那段她被提議跳舞的環節一幀沒剪。
溫荔的舞臺妝是第一次展現,紫發造型也是第一次亮相。
“紫發三力,絕了!”
“我們三力是在中世紀敗落宮殿中出生的玫瑰仙子啊。”
節目播放到溫荔要跳隨機播放的男團舞時,比起現場選手們當時的屏息期待,屏幕前的觀眾就舒服多了,直接拖動進度條,跳過那一大段用來鋪墊的重複鏡頭。
溫荔聽到前奏的時候似乎松了口氣,開始跳舞前根據歌曲的風格調整了眼神。對唱跳歌手來說,跳舞並不只是單純地考核舞蹈技巧,肌肉控制、表情管理、眼神傳遞以及跳舞時自身的風格才是最吸引人的。
在舞蹈結束之前,溫荔一直保持稍顯高傲冷漠的表情,就是為了配合曲風,等跳完動作定格,才露出笑容來。
“溫荔真的跳舞了!”
第一期節目,純音樂作品會登上音樂軟件,導師們和選手們的表演節目都分別有幾分鐘的純享版舞臺和直拍,會發佈在節目的主播放平臺以及全球最大的視頻網站上,意猶未盡的粉絲完全可以在看完正片後前去觀看純享版舞臺和直拍再次回味。
溫荔比較關注她弟弟。
徐例那小子多了不少粉絲,雖然受關注程度不是最高的,但那首自彈自唱的民謠,因為他有一張好看的臉,氣質也出眾,純享版的音源已經在音樂平臺的日榜上待了好幾天。
這天溫荔在家,本來想看看徐例那小子的視頻播放量怎麼樣,如果很低,她就可以嘲笑他一下,結果看見所有視頻中,她的直拍左上角被打上了一個金色的小皇冠。
第一期節目出來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這個直拍的播放量就破百萬次了,到她點進去的這一刻,播放量剛破五百萬次。
她點開直拍,滿屏都是西柚色彈幕。
“每天一遍,煩惱再見。”
“她真的好適合舞臺妝,我總算知道為什麼海外的星探會看上她了。”
溫荔實在憋不住,卷起被子仰倒在床上笑了起來。
監控器那邊的工作人員不明所以,問:“溫老師看什麼呢?笑得這麼開心。”
“不知道啊。”
然後他們將鏡頭放大,看向手機屏幕,只見溫荔又拿起手機,再一次給自己的直拍視頻貢獻了一次播放量。
導演哭笑不得地道:“看看書房裡的宋老師在幹什麼。”
“好。”
攝像師調了頻道,屏幕上出現了本應坐在書桌前看劇本的宋硯。
然而,此時劇本已經被放在桌上,男人左手懶洋洋地托著下巴,右手拿著手機。
好傢伙,夫妻倆都在玩手機,而且是各玩各的,他們《人間有你》第三期估計要被罵灌水了。
鏡頭聚焦放大,然後他們看見了宋硯的手機屏幕。
好熟悉的直拍視頻,不就是剛剛溫老師自戀到忍不住笑出聲的那個視頻嗎?
兩分鐘的直拍視頻播放完,宋硯又把進度條拽回了開頭,又看了一遍,並且在評論區中一條一條地點贊前排誇他老婆漂亮的熱評。
但也不是所有評論他都點贊了。
“真想從宋硯手中把這女人搶過來!”唯獨這一條,宋硯按下了“舉報”。
攝像組:“……”連這點兒胸襟都沒有嗎,宋老師?
攝製組人員腹誹,但身體還是很誠實地將這一段記為重點素材。
總有粉絲想知道,自己喜歡的藝人在家裡閑著沒事的時候究竟會幹些什麼。
你家那個外表高傲內心靦腆的藝人在家裡閑著沒事的時候會刷自己的舞臺直拍,邊刷邊發出自戀的笑聲;而你家那個看著和老婆面和心不和的藝人在家裡閑著沒事的時候會刷老婆的視頻,還會給誇老婆的評論點贊。
《人間有你》錄製到第三期,工作人員給嘉賓們的自由度越來越高,只有出外景時才會派人跟拍,嘉賓們在家中的時候,工作人員很少會進屋打擾,為的就是讓嘉賓們放下對攝像頭的關注,盡力為觀眾展現他們在家中最真實也最平常的一面。
藝人的工作就是面對鏡頭,因此嘉賓們適應得都還不錯。
攝製組猜測,這倆人應該是完全忘記了他們腦袋頂上有攝像頭。
他們決定不作聲,免得又跟第一期時那樣,絕好的素材硬是被要求剪得只剩三十秒,肢體接觸全都用黑屏代替了。
但攝製組還是猜錯了。
兩個人再放鬆,家裡到處安裝著攝像頭,也無異於隨時隨地提醒他們在拍綜藝節目。
他們只是覺得,比起用支架架起的大黑個兒,安裝在牆角的小攝像頭未必有那麼高清,能拍到手機上的內容。
有了素材,攝製組總算松了口氣——最近因為慈善盛典的事,宋硯和溫荔即使沒有商業通告,也經常會收到公司的開會通知,在家裡的時間屈指可數。
盛典看起來只舉辦一個晚上,但藝人至少從一個星期前就要開始準備。因為這次盛典有大佬贊助,未被邀請的媒體都不允許帶拍攝設備進場,節目組無法進去跟拍,因而到時候四對嘉賓都會請假。
因此編導臨時改臺本,生生把第三期的拍攝流程給壓縮了。
還沒有偷得半日閑,溫荔和宋硯就收到節目組的通知:為了兩天后的外景錄製,先下樓做個前采。
溫荔走出臥室,正好碰上宋硯從書房裡出來。
“嗯?”溫荔眨了眨眼,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兩個小時之前。”宋硯說,“看你在睡就沒打擾你。”
“哦……”溫荔呆呆地點頭。
監控器前的導演扶額,重重地歎了口氣:一下午了,這兩個人一個在臥室裡,另一個在書房裡;一個以為另一個不在家,另一個則覺得對方在睡覺不好打擾,怪不得兩個人毫無交流,簡直白白浪費他們設備的電量。
好在編導熬夜把新臺本給弄出來了,他們的節目還有救。
二人出了門,等電梯上來的過程中,見周圍沒有攝像頭,溫荔醞釀了半天,似乎是不經意地問:“你一直都在書房裡?”
宋硯說道:“對。”
“你在書房裡幹什麼?”
“看劇本。”宋硯說,“彬哥今天拿了幾個他覺得還不錯的本子給我。”
“哦。”溫荔抿唇,又問,“那你看視頻沒?”
“什麼?”
溫荔摸了摸脖子,說道:“沒什麼,沒看到就算了。”
電梯裡兩個人都無言,幸好只有一層樓,密閉的空間很快打開,沉默並沒有折磨他們太久。
室內臨時搭建的採訪棚內,負責提問的工作人員手裡拿著問題卡片,問:“二位老師,請問你們有看過對方的影視作品嗎?”
溫荔老實地說:“看過啊。”
宋硯說道:“看過。”
也是,兩個人都有出名的代表作,平時再疏於交流,起碼工作是對口的,肯定多多少少接觸過對方的作品。
“那二位老師對對方的影視作品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一部呢?不能是二位合作的作品。”
後面一句完全是廢話,因為兩個人壓根兒就沒合作過。
其實是因為四對嘉賓的臺本設置是一樣的,後面那句是說給另外三對嘉賓聽的。
溫荔想了想,說:“《末路狂徒》吧。”
《末路狂徒》是一部內地和香港合作拍攝的警匪片,演員陣容強大,從主角到配角大都由實力派演員飾演,在三年前被選為國際電影節的壓軸電影進行首映,回內地準備上映的時候,耽誤了好些日子,那時候網上已經有資源流出,好在有宋硯的票房號召力,首映當天開了個好頭,一直到最後下映,口碑和票房都很不錯。
宋硯在裡面飾演的高級督察徐家安,剛正寡言,廉潔清正,一身白色警服,正氣凜然,結局時為救人質英勇犧牲。
工作人員點了點頭,又問宋硯:“那宋老師呢?”
“《九重碎玉燈》。”
溫荔沒想到他竟然看過這部。
這是她四年前演的仙俠劇,火是火了,就是大火的是男主角,因為男主角的形象實在太好,女主角反而被壓過一截。真正為她帶來人氣的作品是後來和許鳴拍的那部古裝劇。
兩個人說的都是對方結婚前的作品啊……
工作人員倒是沒料到他們會提出對方那麼早之前的作品。
“所以我們兩天后的外景任務呢,是前往節目組為你們準備好的拍攝場地,二位老師以自己剛剛回答的作品為內容,和對方重新演繹一遍劇中的名場面,這是為了加深二位老師對對方在工作狀態下的瞭解,親身體驗一下這部令你印象深刻的作品——如果不是以觀眾的角度,而是以角色的身份和對方搭戲,會不會有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溫荔點頭表示明白,又問:“那到底用哪個名場面呢?”
工作人員笑了笑,說道:“這就由兩位老師自己決定了,最喜歡哪個場面就用哪個。有一晚上的時間想呢,不急。”
溫荔倒不是急,就是那部電影看過太久了,所以情節大多忘了。
回到家,她打開電視,搜到《末路狂徒》,打算今天晚上重溫一遍。
這是一部男性群像電影,女性角色占比非常小,宋硯扮演的角色是個三十多歲、死了老婆的警察,開局老婆就只有一張照片。聽說那位女演員因為只出了個肖像權,所以連片酬都沒要。
看完一整部電影,和宋硯有大量對手戲的,除了警務處的同事,就是那個喪心病狂的匪徒,都是男人。
宋硯問她:“你決定演哪段了嗎?”
溫荔有點兒後悔選這部電影了,因為她只能挑男人演。她總不能演那張照片吧?
她陷入沉思中,說道:“你讓我再好好想想。”
“那要不要先看看你那部仙俠劇?”
溫荔的神色突然變得更複雜了,她說道:“我演了那麼多劇,你怎麼偏偏就挑這部啊?”
宋硯眨了眨眼,笑了笑,說道:“印象最深刻。”
溫荔用“那你的眼光可真不咋的”的眼神看著他。
她的這部仙俠劇倒不是說拍得不好,也不是劇本太爛,就是她自己有些受不了她在這部劇裡的形象,所以至今不太願意重溫。
可是宋硯已經搜到了她的這部劇,開始播放第一集了。
這是部套著仙俠的外殼,實則是男、女主角談戀愛的小甜劇,男主角是三界敬重的仙尊,而女主角是一隻剛修煉成人形的小雪貂。
第一集,溫荔飾演的小雪貂剛化作人形,在山野深處醒來,慵懶地伸了個懶腰。
因為剛變成人,不會走路,也不會說人話,所以她的表情和動作都很滑稽。
溫荔簡直沒眼看,搶過遙控器,猛地按下暫停鍵。
宋硯側頭看她,問:“怎麼了?”
溫荔勉強一笑,問道:“你能不能跟導演說換一部?”
宋硯揚眉,為難地道:“這樣會耽誤他們的工作。”
溫荔也不好意思太過任性,嘟囔道:“我真演不來了。我當年演這個,都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
“既然當年能克服,怎麼現在反倒不能克服了?”宋硯語氣平靜,像是在開導她,“溫老師對自己這麼沒自信?”
溫荔啞口無言。
她克服不了的不是演技,而是人物設定。
宋硯當即找了段男、女主角有對手戲的劇情,說:“你要是擔心,不如先試著演一下?”
溫荔覺得可以,先試個戲,免得兩天后正式錄製的時候丟臉。
她看了眼客廳裡的攝像頭,站起來,說道:“我們回臥室裡試,把攝像頭關了,別給他們看到。”
監控器前的工作人員滿頭問號:試個戲而已,有什麼是不能給我們看的嗎?又不是要上床休息了,為什麼要關攝像頭?!能不能考慮一下收視率?!
工作人員無聲地抗議,但又不能違背嘉賓的意願,畢竟合同裡白紙黑字說得很清楚,節目組需要尊重嘉賓的隱私。
宋硯答應了,跟著溫荔去了臥室,順便把臥室的攝像頭給關了。
溫荔四年前之所以演這部劇,是因為那時候她的本子不多,選擇也不多,人總要吃飯,所以即使是不適合自己的形象,她也硬著頭皮演了。
暫時化為凡人道長的仙尊在山野中遇到一隻剛修煉成人形的小雪貂。那雪貂初為人形,連走路都有些不穩,無意間掉入了獵戶的陷阱裡。仙尊隨手救了她。雪貂見這位年輕道長容貌俊秀,氣質不凡,出塵脫俗,當即決定在學會正確的走路姿勢之前跟著他。
雪貂白日裡是少女的模樣,一身雪白輕紗,雙髻上箍著兩隻毛茸茸的圓球。
那時候的溫荔還沒找到最適合自己的妝容,身邊也沒有頂級的妝造團隊,因而在劇裡的裝扮還是偏清純可愛的。
四年前的溫荔,舉手投足都顯得嬌俏天真。
雪貂晚上便化作原形——通體雪白,也就剛出世的孩童大小,極輕又極小,乖巧安靜地窩在仙尊身邊。
仙尊一開始只當養了只寵物,覺得歷劫之時,孤身一人,每日望著這偌大的九重天,身邊有只寵物也挺不錯的。
直到那一日,平時活潑的小雪貂突然蔫兒了,趴在地上,後腿來回地蹬,毛茸茸的尾巴翹得老高。
仙尊不知雪貂這是怎麼了,蹲在雪貂身邊,摸了摸雪貂的毛,問:“你這是怎麼了?”
下一刻,雪貂再次化作人形。
並不懂動物習性的仙尊在看到人形的雪貂後,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什麼。
少女遍體通紅,渾身散發著一股濃郁的香氣,側躺在地上,夾緊雙腿,微微咬著唇,眼裡蓄滿了惹人憐惜的淚花——她發情了。
“道長,”雪貂小聲說,“你幫幫我吧。”
她跟著他走了這麼遠,早遠離了同伴,這兒不比她家,漫山遍野的山花,到處是鳥鳴蛙叫,連風都是暖和的。
雪貂攀上仙尊的肩膀,慢慢地纏住他的身體。
仙尊卻不為所動,只說讓她忍忍。
她紅著眼吼:“我忍不了!我會死的!”
雪貂這種動物,如果在發情期沒有和雄性交配,便會血氣上湧,呼吸不暢,很容易喪命。
“道長,道長……”她不斷地喊他,“你幫幫我吧。你們學道之人,救人是積德呀,我是在幫你積德呀。”
少女吐氣如蘭,每一聲嬌喘都打在仙尊的心弦上,聲聲都激起滔天巨浪。
她出於本能,求歡並沒有任何功利的目的,只是為了活命,單純的眼神偏又夾雜著難掩的欲望,對男人而言簡直是致命的誘惑。
仙尊和凡人男子不同,一心為道,此次歷劫也是為天下蒼生,即使理智已經遊走在潰退的邊緣,也仍恪守本心,閉眼冷冷地道:“倘若今日命喪於此,也是你的命也。”
這是仙尊第一次拒絕雪貂,不過雪貂命大,並沒有死。後來他們就冷戰了,走山路時一前一後地走,仙尊喊她,她也不應,卻始終跟在仙尊身後,仙尊只要一回頭看她,她便立刻別過頭。二人就這樣走了一個月,他像個帶著自家娃娃出遠門卻又不知該如何照料娃娃的老父親,她像個不會說話卻又不會走丟的娃娃。
第二次發情時,她知道道長不會幫自己,便偷偷地躲進山洞,委屈巴巴地等死。
仙尊找了她半天,終於在山洞裡將她抱起。
雪貂卻不允許他靠近,只說:“要不就幫我,要不就離我遠點兒,否則我若死了,這條命就全算在你頭上!”
冰冷寡言的仙尊動了怒,一把將她狠狠地抱在懷裡,說道:“只這一次!”
後來,也不知發情的是雪貂還是仙尊。
仙尊說了只這一次,雪貂為了活命,便開始四處尋找同伴。
終於在半個月後,雪貂找到了一隻同樣渾身雪白的雄性雪貂。
這雄性雪貂的人形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漂亮清瘦。
雪貂是個看臉的,相當滿意這位同伴。
她終於不用再為了活命,每次發情時都苦苦哀求仙尊幫忙了。
結果仙尊卻不樂意了,老是臭著張臉,擋在她和同伴中間。
雪貂很生氣,指著道長的鼻子罵他:“枉你是個學道之人,沒想到心腸如此歹毒!我只占過你一次便宜,你卻想要我的命!”
仙尊氣得罵她是只笨雪貂。
“臭道士!”
“笨雪貂。”
“臭道士!”
“笨雪貂。”
如此罵了幾個來回,雪貂面紅耳赤,仙尊也面紅耳赤,而面前這位“仙尊”還沒到吵架這段,在第一次他該拒絕她的時候,就擅自竄改戲份,“繳械”了。
溫荔好不容易拋下羞恥心入了戲,現在猝不及防出了戲,一回到現實,又想起剛剛自己的那些行為,耳根微紅,心“撲通撲通”地急跳。
被男人緊緊地抱在懷裡,她小聲埋怨:“宋老師,你演錯了。”
“嗯,對不起。”宋硯承認錯誤,又歎了口氣,說道,“我想我不適合演道士。”
她覺得莫名其妙,“喃喃”地道:“沒有啊,演得挺好的。”
他演的那隱忍又禁欲的表情,看著簡直跟真的似的。
她想問要不要繼續,可是面前的人不鬆手,她也掙不開。任他抱了半天,她無奈地問:“你到底怎麼了啊?”
“嗯?”宋硯聲音沙啞,含混地說,“不知道。”
溫荔有點兒莫名其妙,問道:“你平時在片場拍戲的時候也會突然這樣嗎?”
宋硯微微松了松抱著她胳膊的力道,剛剛還沙啞的聲音頓時清晰了幾分,淡淡地解釋:“不會,我沒演過這種戲。”
這劇正經劇情沒多少,每集差不多都是男、女主角在卿卿我我,那只小雪貂天天黏在男主角身邊,又是撒嬌又是賣萌的,看那男主角的眼神也是要多愛慕有多愛慕。
他確實沒有演過這種。
雖然宋硯解釋了,但溫荔覺得他在諷刺自己,畢竟她就是靠這種小情小愛的偶像劇紅起來的。
是,他當然沒演過,他演的都是什麼家國大義、懸疑心理、犯罪動作片,全都是和小情小愛無關的大戲。
“那你挑這部劇幹什麼?不就是你喜歡看這種情情愛愛的劇情?!”溫荔毫不給面子地譏諷、反駁,“況且我們都是很有職業素養的,一到親密戲份導演就喊‘cut(停止拍攝)’了,不然你以為這劇當年是怎麼過審的?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呢?仗著演戲占人便宜!”
她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堆,反倒把宋硯的眉宇說松了幾分。
“那現在沒導演在旁邊喊‘cut’,我能不能繼續?”
溫荔又被他堵住了口。
她怎麼感覺他關注的重點好像跟她的完全不一樣?
但宋硯問這句話也不是真要徵求她的意見,所以只是趁著她呆滯走神的片刻輕輕咬上她的唇瓣。
半晌,溫荔側過頭,小口呼吸,又被捏著下巴轉了回來,再次被奪走了得來不易的呼吸。
溫荔身上壓下的重量越來越重,當兩股氣息混勻時,宋硯身上清淡的味道和她身上溫暖的蜜橘香漸漸融成既冷又濃烈的空氣。
春天明明已經過去了,可三力哥還是要和宋美人過“夜生活”。
話說他們倆第一次過“夜生活”是什麼時候?好像是結婚兩個月後,兩個人受邀參加媒體酒會,都喝得有些多,司機便將他們一起送回了家。
那時候兩個人還不熟悉,在溫荔眼裡,宋硯還是那個讀高中的時候不苟言笑的學長。
兩個人行程錯開,都默認對方不在家的時候自己睡主臥,因此誰也沒有提前給客臥鋪床的自覺,以至於現在的情況很尷尬。
其實酒後亂不了性,能亂性是因為當事人的動機本就不純。
應該是溫荔先不老實的,睡著睡著翻了個身,柔軟的身體無意間碰到了宋硯。
後來宋硯就把她叫醒了,口中呼出濃濃的酒氣,問她可不可以。
如水的月光下,他那張無可挑剔的臉就這麼毫無預兆地放大數倍,展現在她的眼前。
人類其實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麼高尚,至少在這種情況下。
後來她迷迷糊糊地聽到,宋硯在喘的時候叫了她一聲“學妹”。
溫荔不可避免地想到以前。
是柏森介紹他們認識的。
柏森對溫荔說:“這是我哥們兒,宋硯。”
然後柏森向宋硯介紹溫荔。柏森本來想介紹名字的,但不知怎的,突然很想惹她生氣,就故意對宋硯說:“這是我未婚妻。”
溫荔很討厭長輩給自己安排的所謂“聯姻”,更加討厭和柏森這種發小兒聯姻,當即就生氣了,踩了腳柏森的球鞋。
宋硯對此卻沒什麼反應,只淡淡地“哦”了聲。
溫荔看著面前和柏森哥氣質完全不同的男生,從他平靜淡然的目光中看出他好像不太喜歡自己。
她從小就是個心氣很高的女孩子,既然他不喜歡她,那她也沒興趣跟他打交道。
人生真是無常。
“宋老師。”
身邊的男人應了聲:“嗯?”
“你既然不喜歡我演的這部劇,為什麼又要選它?”
“沒有不喜歡。”宋硯說,“如果不喜歡,也就不會選它了。”
“什麼?你真喜歡這部劇?”
她都不喜歡,甚至覺得自己在這部劇裡貢獻的演技堪稱黑歷史,沒想到他竟然喜歡。
劇裡的女主角每天就知道拽著男主角的袖子撒嬌,一受委屈就可憐巴巴地含著眼淚看著男主角,明明是個修行百年的小妖精,卻跟沒長骨頭似的,天天不是要人抱就是要人背,一點兒也沒有她本人高傲的風範。
“嗯,喜歡。”
溫荔“哧”了聲,揶揄道:“沒想到你一個大男人也喜歡這種情情愛愛啊。”
“有人規定男人不能喜歡嗎?”
“那倒沒有。”溫荔又問他,“你要是喜歡,自己怎麼不演?老挑那種苦大仇深的劇本。”
“找我的都是苦大仇深的劇本,我有什麼辦法?”宋硯閉上眼,壓低嗓音道,“我看溫老師手裡有那麼多本子也沒給我介紹過。”
“什麼?”溫荔覺得他是腦子短路了,“你想拍還用我介紹?你去朋友圈喊兩嗓子,我保證明天就有至少二十個本子擺在你面前。”
宋硯笑了笑,說道:“二十個倒不至於。”
溫荔好奇地湊過去問:“那有多少個啊?”她睜大眼,難得問起他的工作。
宋硯溫聲回答:“沒幾個,三四個吧。”說到這兒他轉頭,眨了眨眼睛,突然捏了一下她的臉,“不過托溫老師的福,最近有個很不錯的本子找上門了。”
溫荔呆呆地問:“什麼意思啊?”
“是個年代戲的本子,諜戰類的。”
“哦,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導演就是看到了我們上次在星城錄的那檔綜藝節目,才聯繫我的經紀人的。”宋硯看她一臉茫然,有些困惑地問道,“這個本子你的經紀人沒跟你說嗎?”
溫荔搖頭,說道:“沒有啊。”
她至今還不敢大規模地接觸電影本子,一是還扛不起票房;二是電影、電視劇中間確實隔著鴻溝,有的演技牛的專攻電影的演員“下凡”拍電視劇都會翻車,更何況她這種釘死在電視劇圈的。
在人氣越來越重要的時代,雖然電視劇和電影之間似乎已沒有多年前那麼涇渭分明,可對演藝圈的從業人員來說,這兩者始終是有一定差距的。
藝術其實是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的,可人就是愛將自己周圍的所有事物劃分成三六九等。
宋硯微微眯了眯眼。
“明天我問問丹姐好了。”溫荔沒太在意這件事,“你說導演看了我們錄的那檔綜藝節目,就是我們致敬影視經典的那個片段嗎?我穿旗袍你穿軍裝那個?”
宋硯點頭,說道:“不過準確來說,是因為那張照片。”
“哪張?”
“聽導演說,他好像是在微博上看到的。”
溫荔當即拿過手機,直接搜索自己和宋硯的名字,後面加了“旗袍”兩個關鍵字。
是那張在後臺化粧室裡,她和宋硯剛換好裝的時候,攝影師看到了,一時興起給他們拍的照片。
這張照片是一個營銷號發的。
那些老照片:“今天這張不是老照片,但還是讓我一眼就回到了那個聲色犬馬、頹廢糜爛的年代。”
配的照片就是宋硯和溫荔的那張合照。照片被特意做成了老相片的質感,黑白底,還隱隱有些發黃,仿佛這張照片就是出自百餘年前那個烽火連天的年代。
照片裡身穿軍裝的男人和身穿旗袍的女人並肩站著,都容貌昳麗,氣質出眾,男人身姿挺拔,女人笑容溫婉。
這條微博光轉發量就足足有八萬次,先是被好幾個媒體轉了,然後被路人轉發,傳播度很廣。
下面的評論:
“我看到照片的第一反應是這對夫婦長得好像宋硯和溫荔,然而真是他們???”
“我除了‘絕’,喊不出第二個字。”
溫荔盯著那張照片很久。
她決定爭取一把,問問丹姐是不是有送過來的劇本忘了給她。
“好看嗎?”宋硯輕聲問,“看了那麼久。”
溫荔盯著照片裡高大英俊的宋硯,“嗯”了聲,說道:“我真好看。”
那張照片在微博上火了小半個月,《人間有你》這邊卻遇到了點兒麻煩。
起因就是宋硯選的那部劇。
那部仙俠劇,放在四年前,還能在網播平臺上安穩地播完,但在這四年間早已被刪減得七七八八,下架又上架,勉強苟活到今天。
所以《人間有你》第三期關於這部仙俠劇的單元小劇場被無情地打了回來,並被要求刪減。
節目組只能刪掉相關內容。
果然,預告片剛出,粉絲們立刻注意到,別的嘉賓都是演兩部——從丈夫和妻子的作品中各挑一部,而只有“鹽粒”這對只有一部,還是那種反串類型的對手戲。
“別的嘉賓都是男女之情,為什麼我們‘鹽粒’是兄弟情?”
“你們節目組改名字吧,叫《人間有兄弟》。”
節目組不敢發言,只能暗暗通知溫荔和宋硯在直播裡隱晦地提一下,請粉絲們不要殃及節目組。
溫荔知道自己那段羞恥的黑歷史不會被放出來,頓時松了口氣,果斷地答應下來。
節目組還順便在當天晚上悄悄地放了段“鹽粒”夫婦的三十秒小預告片,以安撫粉絲。
溫荔和宋硯對此一無所知。
在節目組的安排下,慈善盛典前兩天,為了完成第三期最後的工作任務,兩個人在家裡打開了直播間。
溫荔:“大家晚上好啊。”
宋硯:“晚上好。”
直播間裡的觀眾人數“噌噌”地往上漲。
彈幕:
“雙人直播!!!我等到了!!!”
“美人,三力!美人,三力!”
上次只有溫荔一個人直播,所以粉絲們刷的禮物名單只能由她一個人來念,這次宋硯在,她戳了戳宋硯的胳膊,吩咐他:“宋老師,記得謝謝粉絲們的禮物。”
宋硯的工作態度很好,他正正經經地跟粉絲互動,然而他越是一副正經模樣,粉絲開他和溫荔的玩笑就越露骨。
溫荔:“……”
她側過頭看著宋硯,語重心長地道:“宋老師,不合適的評論可以直接忽略的。”
宋硯挑眉,說道:“是嗎?”
彈幕:
“不是,不是,不是!”
“美人,你別理她,她就是害羞。”
“什麼別理我?”溫荔又開始跟粉絲吵,“你們幾歲啊?說話這麼囂張。”
宋硯坐在旁邊安靜地聽溫荔跟粉絲鬥嘴,笑得挺開心,眼睛都彎著。
直到終於出現一條正經問問題的彈幕:“美人、三力,你們有沒有看剛剛節目組發在微博上的三十秒預告片?”
這條彈幕在一串不正經的彈幕中看著是如此純潔無瑕,以至於溫荔迅速注意到了。
溫荔說道:“沒有啊,剛發的嗎?”
彈幕:
“對對對,你們現在就可以去看。”
溫荔回想了一下,沒覺得前幾天在家裡錄的內容有多精彩,轉頭問宋硯的意見:“那看嗎?”
宋硯點頭,說道:“看吧。”
兩個人低頭看手機,全然沒注意到彈幕紛紛換了副面孔:
“來了,來了,哈哈哈!”
這次的直播不比上次,因為是兩個人頭一次合體直播,前期宣傳做得很足,直播設備高清,不但安裝了好幾個鏡頭方便切換視角,還有工作人員負責在旁邊提醒。
在粉絲看不到的視角,鏡頭的背後,十幾個工作人員在忙前忙後。
不一會兒,直播鏡頭被分成兩部分,和很多遊戲直播一樣,分為主畫面和副畫面,中間的大屏正在播放預告片,而右下角的小屏是現在的直播畫面。
預告片的開頭就是一片彈幕。
“是跟三十這個數字杠上了嗎?敢不敢再長一點兒?”
“雖然我知道濃縮就是精華,但也不用這麼濃縮吧。你以為泡咖啡呢?”
“家人們先冷靜一下,眾所周知,我們家的預告片都是短小精悍的。”
溫荔和宋硯此時並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都表情淡定。剛剛跟粉絲吵了架,溫荔甚至還拿起一杯水,準備邊看預告片邊潤一潤嗓子。
預告片正中央出現一排字:“假期你在家裡時的樣子。”
屏幕立刻切換成網上流傳很廣的那幾張動態表情圖:像鹹魚一樣癱著、打遊戲、吃零食、躺被窩。
彈幕:
“過於真實。”
然後畫面一轉,背景音樂變成了很歡快的旋律。
字幕:
“‘鹽粒’夫婦在家裡時的樣子。”
“先來看看三力的日常生活。”
畫面出現溫荔呈“大”字形躺在臥室裡的大床上玩手機的樣子。
溫荔臉色一窘,喝水的動作也頓住了。
不過她還是挺自覺的,躺了沒多久,又抬起雙腿,原地做起了空中踩單車的運動。
彈幕:
“好傢伙,這就是我和三力的差距。”
“你:假期躺在床上玩手機。三力:假期躺在床上玩手機的同時還不忘瘦腿。”
躺了沒多久,溫荔又坐了起來,盤著腿,拿著手機舉起手臂做了好幾個伸展運動。
這時候手機是面對著鏡頭的。
字幕:“讓我們來看看三力假期都在看什麼。放大鏡頭——”
手機屏幕被放大,只見溫荔正在看自己的舞臺直拍,看完又來一遍,反反復複無窮盡也。
“嘿嘿嘿,哈哈哈。”然後溫荔滿足地癱倒在床上,發出了極其自戀的笑聲,撐著下巴做作地感歎,“一個字,絕!”
彈幕:
“見過自戀的,沒見過這麼自戀的!”
旁邊的工作人員都在偷笑。直播鏡頭裡,畫面右下角的溫荔已經轉過眼。
溫荔的鏡頭結束沒過幾秒,畫面就換成了宋硯的。
宋硯從剛剛鏡頭放大溫荔手機屏幕的那一刻起就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下唇緊抿。等畫面換成他的,果然,他的猜想是正確的。
字幕:“讓我們再來看看宋美人的日常生活。”
宋硯的情緒沒溫荔那麼外露,怕觀眾看不懂,貼心的字幕組還特地給鏡頭添上了文字說明:
“1.看老婆的視頻。
“2.一遍看不夠,反復觀摩。
“3.給誇老婆的評論都點贊,順便再跟樓回復一些讓老婆尷尬的評論。
“4.把說要跟自己搶老婆的評論通通舉報。”
宋硯:“……”
彈幕:
“哈哈哈,後期工作人員你為什麼這麼懂?!”
“姐妹們,給我把‘《人間有你》牛’打在公屏上!!!”
“就喜歡這種讓當事人尷尬到想遁地的預告片!”
宋硯和溫荔的表情都相當無語。
溫荔埋頭,重重地歎了口氣。
宋硯不斷揉捏眉心,面露羞慚,尷尬到極致,只能揚唇乾笑幾聲。
負責調控直播鏡頭的工作人員看到屏幕裡被放大的兩個人的表情,沒忍住直接“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聲笑就像是平地驚雷,之後房間裡的工作人員都笑了起來。
三十秒的預告片播放完,主鏡頭切回直播間。
觀眾在彈幕裡瘋了一陣後,工作人員提醒溫荔他們記得回答預告片中關於他們的小劇場只有一個電影片段的疑問。
“宋老師選的那部劇審核沒通過,”溫荔說,“所以給刪掉了。”
彈幕都在問什麼劇。
溫荔:“《九重碎玉燈》。”
彈幕:
“那個小雪貂?”
“三力在裡面跟男主角撒嬌的動圖我現在還存著,超級可愛!”
“三力接受採訪的時候說自己不擅長那種角色,以前是因為沒的選,後來劇本的選擇多了,就再沒考慮過演那種角色了。”
“有的男人外表看著酷,其實心裡還是喜歡小嗲精。”
之後兩個人又回答了幾個問題,直播到點了。
工作人員收拾收拾準備下直播。
文文好心地提醒兩個人:“姐、宋老師,你們要是覺得難為情,今天就別看微博話題榜了。”
宋硯、溫荔:“……”
宋硯自製力比較強,說不看就不看。溫荔一直忍到臨睡前,還是沒忍住,悄悄地登上了微博,忽略自己的,只看會讓宋硯尷尬的那種微博。
宋硯點贊、舉報她直拍視頻下的評論等一系列行為,導致他最新的一條微博下,有一條評論在短短一個小時內躥到了第一。
三力是我親老婆:“被舉報的那條評論是我發的,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被看到。”
這條熱評下面有八千多條回復:
“哈哈哈,兄弟,驚喜不?”
“兄弟,你頂著這個名字來這裡留言,不怕正牌老公把你拉黑咯?”
那條直拍視頻下,被宋硯點贊、回復過的所有評論都有從預告片以及今天的直播間來的粉絲觀光打卡。
尷尬之余,溫荔又覺得這個嘲笑宋硯的好機會要是錯過了,下回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
她伸腳踢了踢睡在旁邊的宋硯。
宋硯背對著她,沉聲問:“幹什麼?”
“你不是說沒看嗎?”
“我有說嗎?”
“那天下樓準備接受採訪的時候,我在電梯口問你,你說你沒看。”溫荔挑眉,說道,“跟我裝失憶是吧?”
宋硯側過身,平靜地看著她,說道:“我沒說過,只是問你什麼話題。微博一天上下多少話題,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哪個話題?”
溫荔愣了愣。
宋硯突然勾唇,反問:“你當時不就是想讓我看你的視頻嗎?怎麼?不好意思說?”
溫荔張嘴,囁嚅了幾秒,本來是想捉弄宋硯的,沒想到他舌燦蓮花,各種狡辯,居然把她給說蒙了。
宋硯看她半天不說話,又轉過頭繼續睡自己的。
不行,不能就這麼認輸,她乾脆也不爭辯了,直接撲上去,騎在宋硯身上,雙手捧著他的臉逼他和自己對視。
宋硯微訝地睜開眼,用眼神問她:你幹什麼?
“別轉移話題,我現在問的是你為什麼要看我的視頻。”
宋硯無奈地說:“難道我看不得?”
“那你為什麼還刷了那麼多遍,還給評論點贊,還舉報我的粉絲的評論?!”
宋硯沉默了幾秒,抿唇,壓著嗓音說:“你是我太太,我做這些有問題嗎?”
“嘁,協議的而已,你還當真了。”
宋硯翹了翹唇,說道:“溫老師,你要是再不下來,我就真要當真了。”
溫荔語氣不屑:“你能把我怎麼樣?”
宋硯微微眯眼,一把握上溫荔的腰,狠狠地撓了兩下。
溫荔驚呼兩聲,立刻從他身上跳起來。
宋硯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扯了回來,摁在床上撓癢癢。
她力氣沒男人大,被摁著撓了十幾秒有些受不了,邊笑邊斷斷續續地求和:“不說了,不說了……我真的不說了!”
宋硯這才放開她,拍了拍她的腦袋以示警告。
被放開的溫荔躺在他旁邊,面紅耳赤。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被他撓個癢癢,都能渾身酥麻到現在還沒緩過勁兒來。
“喂,宋老師。”
“又幹什麼?”
“上次你也是一句話不說,就悄悄地用我的自拍當了屏保。”溫荔嘟囔道,“你是不是……?”
宋硯背對著她,睜開眼,平靜地說道:“是不是什麼?”
“我的粉絲?”
宋硯半天沒說話。
溫荔以為他不說話就是默認,挺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鼻子,說道:“嗐,你是我的粉絲早說啊。其實我早就察覺了,不然當初你要選人幫你打破傳聞,為什麼偏偏挑中我?咱倆讀高中那會兒又不熟,進了圈子以後也沒打過交道。原來你是我的粉絲。”
她越想越得意,沒想到就連宋硯這種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影視圈白月光都被自己的顏值給折服了。
“是粉絲就大大方方地承認,畢竟我這麼好看,粉絲千千萬,你只是其中之一罷了。”說到這兒,溫荔又湊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特別貼心地問,“我手機裡還有好多張自拍呢,要不我再多給你發幾張,你換著當屏保?都是我的獨家收藏啊,沒發過微博的,別的粉絲都沒有。”
宋硯不明所以地笑了兩聲,側過頭,黑夜中,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說道:“我可不是那其中之一。”
溫荔眨了眨眼,說道:“呵,都被抓了現行,你還不承認?”
宋硯突然湊近幾分,溫熱的呼吸打在她的臉上,他慢騰騰地說:“我是你的合法丈夫。”
溫荔:“……”這話還真沒錯。
“哦,那我的自拍你還要不要?”她問。
“要。”
她忍住心裡小小的雀躍,又含混地說:“禮尚往來,我給你我的自拍,你也要給我你的,不能是發過微博的,要那種沒發過的。”
宋硯:“我沒有自拍。”
溫荔:“長這麼張臉你都不自拍,暴殄天物好吧?”
能把自戀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也算是她獨特的本事。
宋硯問她:“有幾張雜誌照,沒公開過的,你要不要?”
“要。”
宋硯拿過手機,用隔空傳送功能把原圖發給了她。
傳完,宋硯輕聲問:“要拿來做屏保嗎?”
“你想得美。”
溫荔躲在被子裡偷偷地看了好幾分鐘他的雜誌照。這些沒公開過的雜誌照要是拿來做屏保,萬一她把手機放在公開場合,豈不是周圍的人都能看見?還是放在相冊裡比較安全。
她抱緊手機,唇一直向上翹,聽旁邊的宋硯沒動靜,偷偷地轉過去看他,發現他還沒睡,還在左右滑動屏幕,看她剛剛給他傳的那些照片,好像在糾結用哪張當屏保。
《人間有你》第三期錄製完畢,緊接著就是時尚雜誌的慈善盛典之夜。
慈善盛典堪稱一年一度的演藝圈盛宴,由國內五大時尚刊之首的《黎利》雜誌主辦,但凡是今年有話題度的藝人都會被邀請,是慈善夜,也是媒體的新聞夜,更是藝人的營銷夜。
燕城人工體育館外,巨大的紅毯已經準備好,數百家媒體在警戒線外駐足等候,無數台閃光燈照亮了紅毯從頭至尾的所有路徑。
與往年的官方紅毯不一樣,今年主辦方特意安排了最近熱度很高的幾對藝人一起走紅毯,用來提升話題度。
所以每年這類紅毯活動都各自走的宋硯和溫荔,今天難得被安排在一塊兒走紅毯。
身上的禮服溫荔已經試穿過很多次。這件春夏高級定制是今年第一次在媒體鏡頭前亮相,她是國內第一個穿這件禮服的女藝人,這是為品牌打廣告,更是為自己打廣告,因此造型團隊特別重視這次亮相,絕不允許出任何差池。
車裡,造型師已經將她上上下下檢查過很多遍。
“腰這裡是不是還是松了點兒?”造型師喊了聲助手,說道:“再拿根別針來。”
溫荔連忙阻止:“姐,別弄了,再弄我真喘不過氣來了。”
“這不是讓你的腰看著更細嗎?”
“已經很細了。”溫荔連忙比了比自己的腰,“細得都快看不見了!”
同車的宋硯沒忍住笑出了聲。
溫荔立刻瞪了他一眼。
她心想,男藝人就是輕鬆啊,西裝一穿,髮油一抹,最多撲點兒粉底,畫個眉毛,哪像她,為了走這麼一小會兒的紅毯,足足被折騰了一天。
宋硯平時穿的都是淺色西裝,為了符合他的形象,他的造型團隊一直把他往溫和斯文方向打扮,今天為了和溫荔身上這身淺紫色的歐根紗禮服搭配,他難得穿了一身黑色西裝,袖口處露出的那截手腕在布料的映襯下白得幾乎透光,指節修長骨感,像是潔白的暖玉。
溫荔想起宋硯和柏森從前念書的時候,學校的校服就是黑白色的。她以前去他們學校找柏森的時候,宋硯也在教室裡,手握著筆在寫作業,見她來了也只是淡淡地點個頭。
柏森哥坐在他們中間。後來柏森哥去上廁所,溫荔悄悄地把目光挪到他的手上。
宋硯正在認真地寫作業,溫荔也不好打擾他,就那麼一直盯著他的手,心想:這只手可真好看啊。
盯了很久,她發現他雖然握著筆,卻一個字也沒寫。
後來那只手動了動,指尖窘迫地抓緊了筆,在作業上落下的筆跡也歪歪扭扭的。
溫荔不禁想:是不是自己的目光打擾到他了?
後來柏森哥就回來了。
突然這只手朝她伸過來,宋硯的聲音傳來:“溫老師,下車了。”
溫荔後知後覺地“哦”了聲。
下了車溫荔往前看去,這條星光熠熠的紅毯盡頭處,主持人拿著話筒站在簽名板前,激動地說道:“好的,現在從紅毯那邊向我們走來的是‘鹽粒’夫婦——宋硯、溫荔!”
溫荔早已習慣這樣的場合,但確實是第一次挽著宋硯的胳膊出席這樣的場合。
紅毯外的媒體早已蓄勢待發,就等鏡頭捕捉到此時下車的兩個人。
早在到達現場之前,各個藝人所屬的經紀公司就已經在各大社交平臺上放出該藝人今天出席慈善盛典的造型,溫荔官微上放的都是從角度到燈光都無可挑剔的精修圖,現在她正式亮相,沒有修過的照片立刻由在場的媒體記者傳到了網上。
評論沒有一味地褒,也沒有一味地貶。
“《黎利》刊慈善盛典紅毯直播,已經到宋硯、溫荔出場了,來看看是什麼水平。”
比起那種精修到不真實的圖,其實這種打光正常,在鏡頭下顯現出正常膚色、正常妝感的未修圖片更能吸引路人。
一般情況下,藝人哪怕只是以圖片的形式出現,也要勝過普通人一大截,長相、氣質或者姿態總有一樣會給人“這是個演員”的感覺。
動圖裡,兩個人在高亮閃光燈的包圍下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時不時轉換角度和眼神,以照顧到在場的每一家媒體。
鏡頭角度偏上,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們半垂著眼皮,臉上是公式化的從容微笑,沒見有多高興,因為已經走過太多次紅毯,顯得淡定又自信。
照片下的評論:
“真的感歎我們國家地大物博,就連美人都美得各有特色。”
“好看啊,未修圖比精修圖好看一萬倍,骨相美人就是要給特寫,越真實越好看。”
“賞心悅目。”
主持人問宋硯:“今天是溫荔第一次穿這件禮服亮相啊,宋硯覺得你太太今天這身打扮怎麼樣?”
宋硯回答:“很漂亮。”
“那有沒有讓你看呆呢?”
“溫老師平時穿什麼都挺漂亮的。”宋硯笑著說,“已經呆過很多回了。”
年輕的女主持人立刻捂嘴小聲笑了起來。
溫荔雖然知道這是主持的正常流程,但還是對這種毫不掩飾地拍馬屁的行為感到一絲絲尷尬。
等主持人問到她時,她當然是客氣地誇了回去:“帥得我分不清東南西北,所以今天只能挽著宋老師請他帶路。”
溫荔這句話誇得比宋硯還有水平,現場立刻響起起哄聲。
她歪頭,故作俏皮地笑了笑。
兩個人雖然挽著手,表情卻仍然泰然自若,公開場合下的分寸感讓二人再次展現出若即若離的距離感,並沒有因為一檔綜藝節目的大爆而改變什麼,綜藝節目外該是什麼樣還是什麼樣。
遠在現場之外,正在觀看直播的粉絲已經將應援彈幕刷滿了屏幕:
“三力,美人!三力,美人!三力,美人!”
在簽名板上簽完名,兩個人轉身進入會場內廳。
今年晚會的陣仗和去年的差不多,看晚會直播的觀眾人數卻已經刷新了去年的紀錄。千餘平方米的晚會現場,舞臺設備還在做最後的調配,燈光有些暗。藝人們正四處走動寒暄,現場喧鬧異常。正中央的大屏幕上正循環播放今天出席的藝人群像。近百位藝人到場,無論是靠作品的還是靠人氣的,毋庸置疑,今天到場的全是當前圈內話題度高的。
這裡各個領域的藝人都有,而今天最大的焦點無疑是兩位受邀出席,橫掃國內所有獎項的老牌藝人。
宋硯屬�勁頭十足的後生,幾年前和他們合作過,雖然都是演配角,但也學到了很多。
他進會場沒多久就被經紀人拉去跟兩位前輩打招呼了。
這兩位電影圈前輩完全沒有架子,見宋硯帶著溫荔過來,還溫和地誇了句:“阿硯,你太太今天很靚。”
“兩位老師好。”溫荔禮貌地伸出手。
兩位前輩都虛虛地握了下她的手指。
“阿硯太太有沒有打算和阿硯合作電影?阿硯手裡有不錯的本子也不要藏著,多給你太太看看,夫妻倆一起進步。”
“我現在還不太擔得起大銀幕。”溫荔老實地說,“還是再鍛煉鍛煉吧,怕給他拖後腿。”
前輩們“哈哈”大笑,說道:“阿硯剛出道時候的演技還不如你的演技呢,別怕,大銀幕又不是什麼妖魔鬼怪,演多了就好了。”
溫荔臉上笑著,心裡卻想,她前兩年演的那部輕喜劇電影現在還經常被拉出來嘲諷呢。
還是慢慢來吧,自己的演技怎麼樣,她心裡有數,不差,但真上了大銀幕,要接下老藝術家級別的演員的戲還是困難。
兩位前輩和她不熟,寒暄兩句就把重心放在了宋硯身上。
宋硯祖籍內地,但童年時期在南方臨海的澳城度過,直到十幾歲才獨自搬來燕城生活,白話流利自然。溫荔聽著他和兩位前輩自然地用白話交流,雖然能聽懂個大概,但因為對自己的白話水平不太自信,所以也只是乖巧地聽著。
聊著聊著,宋硯直接帶溫荔在他們這桌坐下了。
溫荔和三個實力派電影演員坐在一張桌上,虛榮心還是不自覺地膨脹起來。
晚會還沒開始,有幾個製片人端著酒杯過來打招呼,問她參加綜藝節目之後的拍戲檔期。
丹姐不在身邊,溫荔也不好直接答應或拒絕,禮貌地讓他們直接聯繫自己的經紀人。
其中一個製片人和她說了兩句,又看向一邊的宋硯,問:“不知道宋老師近兩年有沒有演電視劇的打算?”
宋硯笑了笑,說道:“這個還是要看緣分。”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在婉拒。
這個製片人也知道這幫演電影的心氣本來就高一些,更何況是這種級別的電影演員,如果沒有好的劇本或者製作班底,哪怕給得再多,他們也不願意拿自己的口碑做賭注。
這個製片人沒有為難他,只說留個聯繫方式,有緣合作。
這一桌前前後後來了不少人打招呼,有的溫荔認識,有的溫荔不認識,但面對每個人她都笑容滿面的,直到有個讓她笑不起來的人出現——鄭雪。
自從出了上次那事,鄭雪有陣子沒來她面前找存在感了,估計也是知道那段時間出現會被她嘲諷,所以乾脆躲得遠遠的。
她和溫荔同屬一線,開年爆了部演配角的賀歲檔電影,團隊正鉚足了勁兒打算往電影圈再接再厲。
如果說許星悅那種級別的沒資格跟她搶C牌的高級定制,那鄭雪這身C牌高級定制就屬�品牌方兩邊不得罪的行為。
鄭雪氣質偏冷,配上這件白色禮服顯得仙氣飄飄。
溫荔並沒有給鄭雪面子,直接轉過頭。
鄭雪分別跟兩位前輩打了招呼,然後禮貌地對宋硯舉了舉酒杯,說道:“宋老師,好久不見。”
聊了沒幾句,鄭雪繞到溫荔身邊,微微彎下腰,輕聲在她耳邊問:“我說你哪兒來的臉坐在這桌?”
溫荔側頭和鄭雪對視。鄭雪沖她歪頭笑了笑。
她語氣淡定,毫無負擔地蹭老公的人脈:“憑我老公是宋硯。”
“你除了靠老公還能靠什麼?”
“你連老公都沒的靠,不是比我更慘?”
鄭雪臉色微變。
溫荔挑眉,用下巴指了指旁邊,說道:“這桌上還有空位,有本事你就坐下,你敢坐嗎?”
鄭雪沒說話,也確實不敢坐。
溫荔能坐在這裡,是因為她是宋硯的太太,即使圈內有不少人知道他們是協議結婚,但結婚就是結婚,妻子理所應當享受丈夫的人脈和資源。
鄭雪咬著後槽牙,低聲說:“我看你還能和宋硯演多久。”
“那不好意思了,演到我退休也不一定。”溫荔也沖鄭雪綻放了個笑容。
鄭雪有些慌,提著裙擺和桌上的其他前輩告別,匆匆離開。
比起許星悅那種陰險之人,鄭雪這種直接跟人吵的在溫荔這兒相當吃虧,因為她壓根兒就吵不過溫荔。
兩個一線女藝人,在人前總是要裝一裝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要是打起來未免太難看。晚會現場這麼吵,剛剛她和鄭雪吵得很小聲,就連坐在旁邊的宋硯都沒聽見她們在說什麼。
但宋硯能猜到她們應該不是在說客套話。
宋硯問:“剛剛你和她說了什麼?”
“嗯?沒什麼。”
宋硯看她一臉氣定神閑,好笑地道:“沒把你氣著?”
“沒有,她又吵不過我,看不慣我能坐在這桌過來找碴兒呢。”溫荔湊近他,向他耳語,得意地說道,“我沾你的光呢,爽呆了。”
宋硯挑眉,被蹭得心甘情願,說道:“很高興我能幫上忙。”
她舒了口氣,站了起來,左右去找許星悅,想看看這陰險師妹今天穿的是什麼禮服。
終於,她看到了許星悅。許星悅正和一群人坐一桌,身上穿的是另一個奢侈品牌去年秋冬的高級定制。這差距一下就拉開了。
許星悅似乎也透過人群看到了她,假惺惺地笑了笑。
溫荔就當沒看見,慢悠悠地轉過頭。
許星悅面上微有不悅,可溫荔坐的那桌她又不敢過去——她的事業剛起步,那桌上的人,就算是其中地位最低的溫荔,她都相去甚遠,更不要說同桌的宋硯和其他電影圈前輩了。
如果她過去了,溫荔沒給她面子,直接無視她,到時候尷尬的就是她。
郭導並不想因為她得罪宋硯,還罵她自大狂妄,不知好歹。
許星悅這才發現,她自以為短短一年就爬上的山頂,原來在師姐眼裡根本不值一提。
她藏在桌下的手不自覺地捏緊了禮服裙。直到另一個隊友察覺她的不對勁,問她怎麼了,她才收拾好心情,勉強搖了搖頭。
攝像頭正向網絡平臺直播現在的晚會盛況。
直播觀看人次已經破了紀錄。晚會還沒有開始,所以攝像機正在隨意地抓拍台下的藝人。觀眾們邊等邊在彈幕上聊天兒,如果鏡頭拍到個曝光度不夠的藝人,觀眾就會在彈幕裡問一句“這是誰”,後面的觀眾就七嘴八舌地講解;如果有幾個藝人同時出現在鏡頭裡,觀眾又會在彈幕裡閒聊誰跟誰的關係怎麼樣。
剛剛鏡頭抓拍到溫荔和鄭雪,觀眾立刻在彈幕裡展開了熱烈的討論。
陸丹給溫荔發了條微信,讓她發一張和坐這桌的前輩們的自拍,然後發微博,別的不用她操心。
溫荔按照經紀人說的,向坐這桌的前輩們提出了合照請求。
前輩們欣然同意。
沒過多久,溫荔的微博發佈了來自晚會現場的最新照片,並配文:“乖巧如我。”
照片裡,因為圓桌的佈置,溫荔手持鏡頭,在鏡頭的最前方,單手捧著臉,笑得挺乖的,後面的宋硯探出半個頭,沖著鏡頭笑,反而幾個電影圈的前輩不見平日的穩重,表情故意搞怪,齜牙笑得特別可愛,還特意用手指曖昧地指著鏡頭裡的溫荔和宋硯。
這張照片顯得這桌的氣氛特別融洽。
評論:
“三力,你出息了!!!”
“今天是在前輩面前裝乖巧的三力。”
評論裡有人直接放了一張溫荔出道以後的實績圖,有各類時尚雜誌和商業代言,還有電視劇獎項及提名,主角到重要配角的影視劇的電視臺以及網播收視率和全平臺點擊量都標得明明白白,並配文:“在電影圈我們還是新人,會努力向前輩看齊,希望成績越來越好。”
幾個前輩也看到了溫荔發的微博,點贊的同時順便關注了。
然後他們發現點“關注”,微博提示是“互相關注”。
其中一個前輩心情頗好,揚了揚手機,說道:“阿硯太太,我剛剛在微博給你點了關注。”
溫荔受寵若驚地道:“謝謝老師。”
就這麼一個順手關注的簡單舉動,還不知道在網上會被人解讀成什麼樣。
溫荔猜得沒錯,那些營銷號已經在說她今天成功地靠著宋硯的關係牽上了電影圈的大腕兒,蓄勢待發要往大銀幕發展了。
影視扒爺:“如果溫荔真要挑戰大銀幕,希望她能好好表現,畢竟她老公上一個出名的銀幕情侶已經是十年前的《紙飛機》了。”
下面的評論:
“既然又提到《紙飛機》,那我就再說一句,陳嘉木是永遠的銀幕白月光。”
“哈哈哈,出不了銀幕情侶難道不是因為宋硯在《紙飛機》後再也沒拍過愛情電影嗎?”
“悄悄說一句,我讀高中的時候還喜歡過宋硯與唐佳人,誰知道這倆人後面再也沒合作過。”
“‘唐宋’!我也喜歡過,好久遠了,哈哈哈。”
“銀幕是銀幕,真人是真人,宋硯已婚望周知。”
宋硯這十年演過不少作品,但愛情戲份著實少得可憐,有人統計過,把他這十年和所有女藝人的感情戲加起來,還湊不成一部九十分鐘時長的電影。
採訪裡他也是萬年不變的說辭:對愛情戲把握不好。
也有影評人猜測是因為當年《紙飛機》裡的陳嘉木自卑隱忍,深情偏執,起點實在太高,比起狗尾續貂,他更願意讓陳嘉木成為他演藝生涯中唯一的經典愛情角色。
跟他比起來,偶像劇出身的溫荔可以算經驗頗多。
因而兩年前,她和宋硯的“拉郎配”只能算冷門,理智的人並不會不切實際地幻想這兩個人真的在一起。甚至在他們公佈戀情之前,都沒有狗仔拍到這倆人有什麼風吹草動。
藝人在事業巔峰期公佈婚訊,不是因為共同利益達成了婚姻協議,就是因為真的相愛。
多虧了《人間有你》這檔綜藝節目,願意相信後者的路人數量這幾個月已經漸漸超過了前者的數量。
丹姐:“多虧宋老師配合,贏得很漂亮,你專心參加晚會。”
溫荔也不知道網上發生了什麼,回了丹姐一個“Yes,madam(好的,女士)”。
圓桌上擺著各種小點心,但人們大多只動了酒,點心絲毫未動。
溫荔雖然饞,但為了身材管理,還是得堅持餓著肚子。
不能把目光放在點心上,溫荔轉而盯起了宋硯。
宋硯發現她直勾勾的目光,輕聲問:“怎麼了?我臉上的粉底沒擦勻?”
溫荔迅速別過臉,心虛地“嗯”了一聲。
宋硯相信了她的話,真以為自己臉上的粉底沒擦勻,起身就要去後臺找助理補妝。
“欸,別那麼麻煩了。”溫荔急忙叫住他,“我用手幫你抹一抹就行了。”
宋硯將座位向她這邊挪了挪,朝她傾身,手肘懶洋洋地搭在膝蓋上,說道:“麻煩了。”
溫荔看著他因為擦了粉底顯得更加溫潤俊美的臉:劍眉星目,眼窩深邃,睫毛纖長。她一時有些心亂,隨便用手指在他的臉頰上蹭了蹭,說道:“好了。”
宋硯覺得她有些敷衍,眼神也有些躲閃,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她不斷眨眼,眼皮上擦著不知道什麼品牌的眼影,像是覆上了一片金色的小銀河,隨著她眼皮的眨動熠熠發光,晃得人心悸。
溫荔的化妝師是業內頂尖,化妝師給她的鼻尖點上了粉色的高光,整個人就像是受了委屈或是害羞,表面上赧意十足,但都是高級精緻的妝效。
“你躲什麼?”宋硯歪頭,笑了笑,“是不是把我臉上的粉底都擦掉了?”
溫荔心虛地瞪眼,說道:“別把我想得那麼幼稚行嗎?”
她鼻子上的紅暈還沒消失,看來真是化妝品的效果。宋硯收回目光。
這個小插曲無意間被直播鏡頭捕捉到。現場的藝人實在太多,鏡頭不可能一直停留在他們身上,因而畫面中這個鏡頭只有幾秒鐘,很快就切換成別的人了。
彈幕:
“剛剛畫面一閃而過的那兩個人在幹什麼?!”
“啊啊啊,攝像師快轉回去!!”
彈幕裡鬧了好一陣,等鏡頭切回那兩個人時,他們又已經正襟危坐,回到了正常的距離。
晚會開始後,先是由歌手開場獻唱,之後也有演員獻唱。演員唱得不比專業歌手好聽,主要目的是炒熱氣氛。《人間有你》的四對嘉賓中三對今天有特別的情歌對唱節目,唯獨宋硯和溫荔這對沒有。
看直播的的觀眾也覺得迷惑。
“沒‘鹽粒’嗎?”
“我還以為‘鹽粒’也有情歌對唱環節,是我太年輕。”
“三力唱歌應該沒問題,畢竟以前學過音樂,那問題就只能出在……”
“前面的別怕,大膽說!問題就只能出在某位宋姓演員身上!有沒有‘月光石’出來說明一下你們哥哥為什麼從來不開嗓?”
“‘月光石’來了,以前美人接受採訪的時候說過他唱歌不好聽。”
“哈哈哈。”
“真的嗎?我不信。這堪比配音演員的低音炮,我不信宋硯唱歌不行。”
溫荔今年和宋硯一齊出席,沒節目表演正好樂得輕鬆,在下面跟著哼唱,搖頭晃腦的。
後來又上了幾個年輕的歌手,又唱又跳的。溫荔想起自己那個臭弟弟徐例,也不知道他在選手宿舍裡學跳舞學得怎麼樣了。
還是小屁孩兒的時候他就看不上學跳舞的姐姐,覺得跳舞是嘩眾取寵,覺得姐姐是只臭美的孔雀。
誰能想到他現在也要站在鏡頭前嘩眾取寵,比他姐姐好不到哪兒去。
溫荔覺得有些遺憾,但凡這場晚會再晚幾個月舉行,說不定就能看見徐例這小子在臺上又唱又跳了。
她正在想像徐例那小子跳機械舞的樣子,心裡樂著,全然沒注意到鏡頭已經轉到了自己身上。
剛剛表演節目的齊思涵跳完舞後被主持人叫住,正在接受採訪。
主持人問:“我想問一下涵涵,今天到場的這麼多嘉賓,有你以後特別想要合作的嗎?”
齊思涵點點頭,說道:“有的。”
“能說說是誰嗎?”主持人開玩笑地說,“如果是男演員,擔不擔心你的粉絲吃醋?”
百米外觀眾席上的粉絲們和直播彈幕裡的粉絲們立刻異口同聲地否認:
“哈哈哈,不可能是男演員的。”
“我們涵涵,粉絲們都懂。”
果然,齊思涵握著話筒,挺不好意思地回答:“不是男演員,是溫荔老師。”
溫荔突然被提到,有些莫名其妙,雖然早在錄製那檔音樂綜藝節目之前就聽說過齊思涵在別的節目裡說過是她的粉絲,但她以為那只是禮貌的恭維,齊思涵只是在打造一個時下很受歡迎的“名人也是某某的粉絲”的形象而已,沒想到這小姑娘還真是她的粉絲。
鏡頭給到溫荔,她立刻沖鏡頭揮了揮手。
主持人在臺上笑著問她:“突然被表白,溫荔老師驚喜嗎?”
溫荔沒有話筒,說的話也收不到音,只能對著鏡頭拼命點頭,還沖臺上的齊思涵比了個愛心。
臺上的齊思涵立刻舉起兩條胳膊給她回了個大大的愛心。
溫荔有些害羞,矜持地捂嘴笑了笑。
“涵涵,我想問你啊,你當著宋硯老師的面向溫荔老師表白……”主持人突然饒有興味地頓住。
台下的藝人們和觀眾席上的粉絲們果然給面子,紛紛曖昧地拖長了聲調起哄。
主持人接著說道:“就不怕得罪宋硯老師嗎?”
鏡頭此時非常靈性地給到宋硯。
鏡頭裡的宋硯挑了挑眉,紳士地勾唇笑了,看起來毫不在意。
彈幕:
“正宮的氣勢!”
“美人:本宮還在,爾等終究是妃!”
齊思涵連忙表示:“我對溫荔老師只有崇拜之情,沒別的,希望宋硯老師不要介意。”
齊思涵這句解釋直接逗笑了晚會現場的所有人。
溫荔和宋硯也知道齊思涵是被捉弄了,不約而同地垂眼笑了起來。
“上次溫荔老師在綜藝節目上跳的那個男團舞特別帥。”齊思涵滿懷期待地握著話筒,說出自己的合作夙願,“如果有機會,我特別想跟溫荔老師一起跳個女團舞,如果用的是我們團的歌,那我真的此生無憾了。”
溫荔跳舞的那個視頻在平臺上的播放量已經破了千萬次,滿打滿算,圈內正經唱跳出道的歌手也沒幾個擁有千萬次播放量的,在場的藝人幾乎都在社交首頁上刷到過溫荔跳舞的那個視頻。
主持人立刻說:“那要不要把溫荔老師請上臺,你現場教她跳一個?”
溫荔立刻指了指自己身上蓬鬆的禮服,沖鏡頭示意自己不方便。
但為了給齊思涵臺階下,她接過工作人員的話筒,體貼地表示:“不用麻煩你教,我回家自己學,學好了我給你交作業。”
主持人說道:“哎,那我們今天就在這裡約定了啊,現場這麼多嘉賓和粉絲做證,溫荔老師不許抵賴,要趕緊把女團舞學會。”
等齊思涵下臺,溫荔總算松了口氣。
她還真沒聽過齊思涵的歌,也不知道齊思涵是走哪種路線的唱跳歌手,就是看齊思涵一副溫溫柔柔的模樣,想著齊思涵的歌應該不是很難學,所以直接答應下來了。
“宋老師。”溫荔側頭小聲叫宋硯。
宋硯:“嗯?”
“你聽過齊思涵她們那個團的歌嗎?”
宋硯的回答不出意料:“沒聽過。”
溫荔往後看向觀眾席,隔著百米似乎都能聽見他們在激動地喊“三力,女團舞”,這讓她開始擔心:難道自己說了大話?齊思涵那個團的歌比男團的歌還難學,所以粉絲們才這麼擔心?
剛剛溫荔被請求跳女團舞又現場做出承諾也不過是晚會上用來調節氣氛的小插曲,晚會繼續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當主持人在臺上宣佈今年慈善盛典的贊助企業名單時,溫荔聽到了一個熟悉的企業名稱——興逸集團。
其他人也注意到這個名稱,包括坐同一個桌的前輩,前輩還微微側過身子輕聲對宋硯打趣:“你們內地這個興逸集團不是從來不涉足影視行業的嗎?怎麼今年也開始贊助我們娛樂行業的晚會了?”
幾個企業代表上臺進行公開的捐贈儀式。
溫荔注意到代表興逸集團上臺的人是平時總跟在她舅舅身後的高層之一。
就是因為贊助方的要求,今年的盛典和往年手忙腳亂的情況不同,所有未被邀請的媒體全部被拒之門外,包括《人間有你》的攝製組。
溫荔左右看過去,並沒有在嘉賓席上看到她舅舅的身影。
就是出了個錢,人沒到場也說不定。想到這裡她又松了口氣,心說溫衍那個老古董最討厭這種場合,肯定不會來。
晚會現場共分為兩層:舞臺和藝人席位以及觀眾席位全部被安排在一樓的大廳內;二樓則是包間制的VIP會客廳,廂內是類似劇場VIP廂的設計,正對著晚會舞臺中央的落地大玻璃為二百七十度半包圍式,裡面坐著的客人對樓下的情況一目了然。
對比一樓那些光鮮亮麗的藝人,二樓這些西裝革履、極少在公眾視野中露面的客人才是一手操控著整個娛樂行業的龍頭決策者。
“溫總,”某個傳媒公司的老總突然意識到,“那個女藝人溫荔和你是本家呢。”
坐在玻璃前的男人平靜地點頭道:“對,本家。”
男人眉眼冷峻,一身高級定制手工西裝,左手上的機械腕表指針走動時發出“嘀嗒”聲。
那個老總聽男人應了,立刻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說道:“就是可惜結婚結得早,嫁的還是柏石的二把手。要不是她嫁給了宋硯,說不定待會兒等晚會結束,還能叫她上來跟你打聲招呼。”
溫衍目光冷了冷,聲音極淡地說道:“既然她是我的本家,李總還是少開這種玩笑。”
李總立刻賠笑道:“沒想到溫總對本家的女藝人這麼關照,我自罰兩杯。”說完,他就拿起手邊的紅酒,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幹了一整杯。
溫衍逕自起身,說道:“抱歉,我失陪一下。”
走出包間後,溫衍二話不說,掏出手機給一樓那個正和臺上的小歌手互動得起勁兒的不孝外甥女發了條微信:“比起學跳舞,多抽點兒空回家看看你姥爺。”
溫荔收到這條微信的時候突然渾身一冷。
此時她正在手機上搜索齊思涵那個團的歌。
齊思涵那個團走的主要是活潑開朗路線,其中最火的一首歌曾在音樂平臺的日榜上連續兩個星期拿下過第一名。
看那粉粉嫩嫩的MV色調,再聽那戀愛期小女生風格的歌詞,她一時間有些迷惑:自己到底是被舅舅發來的微信給嚇的,還是被這首女團歌給嚇的?
“宋老師。”溫荔咽了咽口水,叫宋硯。
宋硯也正好在想事,聽她叫自己才回過神來:“嗯?”
“我們是夫妻,夫妻一體,現在我有難,你願不願意幫忙?”
宋硯問:“什麼忙?”
“見我舅舅和幫我跳女團舞,你選一個替我出面吧。”
宋硯:“……”
沉默了兩秒,他很果斷地做出選擇:“見你舅舅。”
溫荔的語氣聽上去很沮喪:“你不選後面那個嗎?”
“溫老師,你再得寸進尺,”宋硯語氣溫柔,“我就一個忙也不幫。”
溫荔:“哦。”
整整五個小時的慈善盛典終於在大合照環節後落下帷幕。
要說這幫藝人,誰都想站在中間,可上了台又不約而同地開始玩謙虛那套,光是站位就浩浩蕩蕩地進行了幾十分鐘——眾人謙讓個不停,最後將兩個演藝圈的前輩推到了中間。
溫荔對這種事向來是能往旁邊站絕不往中間湊熱鬧——就算站在最靠邊的角落裡,她在圈內的地位和商業價值到底如何,憑一張眾人心思各異的大合照也看不出什麼來。反正無論站在哪兒,看她不順眼的人都編得出料來黑她,索性她也就不白費這個心思了。
今年的合照她和宋硯站在一塊兒。宋硯旁邊站著老前輩,上臺了還在跟宋硯聊電影檔期的事。
“如果你和你太太能合作那部電影,老周一定會很高興。”前輩眨了眨眼,說道,“你太太穿旗袍真的蠻好看。”
前輩口中的老周是國內相當有名的編劇,寫話劇出身,後來轉戰大銀幕。他寫的劇本從不迎合商業市場,拿獎是常事,但票房全靠口碑逆襲,爆了就是爆了,撲了就是撲了。很多商業片導演對他敬而遠之,但陽春白雪永遠不缺欣賞者,因此他在業內一直是很多人想要合作的編劇。
這幾年電影觀眾的審美漸漸上來,隱隱有良幣驅除劣幣之勢,老周的名號終於打了出去,不少年輕觀眾成了他的粉絲,認定他的名字就代表質量保證,他手裡的本子自然也就成了香餑餑。
老周手裡這部電影劇本雖然還沒曝光,版權也還沒和影視公司談攏,但圈內和他交好的幾個演員已經知道點兒風聲,並且知道老周心裡屬意的演員都有誰。
當時老周看到那張合照,就和身邊正一起喝酒的幾個編劇說:“這就是我心中的亭楓和綰綰。”
他認識宋硯,但對溫荔並不熟悉,單純地覺得這個演員的臉和氣質很貼合他筆下的角色。
但演員人選也不是老週一個人能決定的,還需要等資本注入,各方面的意見加進來,所以一切還未可知。
溫荔遲遲沒有收到劇本,也不知道是在哪個環節被截了和。
宋硯側頭去看溫荔,見她的眼睛並沒有看向自己這邊,而是正側頭和另一邊的幾個女藝人聊天兒。
《黎利》刊的主編正手忙腳亂地招呼這幫藝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本來跟溫荔隔了好幾個藝人的鄭雪突然站在了溫荔身邊。
兩個人相看兩相厭,還是溫荔先一步陰陽怪氣地開了口:“怎麼?不跟你老公站在一塊兒扮演恩愛夫妻了?”
鄭雪面無表情,但左右遊移的視線無疑是在找許鳴。
等找到許鳴,發現許鳴正站在兩個女藝人中間,又看清其中一個女藝人後,鄭雪的臉色沒憋住,迅速地陰沉下來。
那個女藝人是近兩年憑偶像劇冒出頭的新生代演員,因為跟溫荔長得有三四分相似,所以有個外號叫“小溫荔”。
溫荔被鄭雪瞪了一眼,只覺得莫名其妙:這女人真是有夠拎不清的,她老公跟長得和自己有點兒像的女藝人相談甚歡,關自己屁事?
溫荔不說話,往宋硯那邊靠了靠,大膽地貼著男人的胳膊,順便沖鄭雪露出個得意的微笑。
宋硯也沒往旁邊挪,任她擠。
站在另一邊的前輩挑了挑眉,露出了然的神色。
也難怪網友們說這種合照現場是群魔亂舞,各個表面上和諧,實際上都在暗中較量。
拍完合照,藝人們依次離場。
溫荔拽了拽宋硯,示意他先跟自己上樓去見舅舅,讓助理先去別的地方等著,待會兒再過來接他們。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舅舅的氣場震懾了,溫荔越發緊張,甚至想要去洗手間。
溫荔說道:“你先進去,我舅舅不好意思罵你。”
宋硯覺得自己應該沒有那麼大的面子。果然,等他走進包間裡後,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蹙眉,語氣不善地問道:“溫荔呢?”
“洗手間。”
宋硯在舅舅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溫衍平靜地打量宋硯,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說道:“宋先生這幾年發展得不錯。”
宋硯客氣地道:“都是托溫總的福。”
溫衍沒什麼表情地笑了笑,譏諷道:“托我的福?這客套話說得可真漂亮。”
宋硯語氣冷淡:“既然溫總知道這是客套話,聽聽就好,不用在意。”
溫衍對這個外甥女婿沒什麼好感。他的姐姐溫微當初走得急,姐夫為了懷念妻子,開始了所謂環球旅行寫生。姐弟倆沒人管,剛被接到溫宅時,性格都是十足地討人厭,任性又驕縱,非常難管教。
徐例還好點兒,那時候也就是個十歲出頭的毛孩子,溫衍瞪個眼他就老實了。
但溫荔就不同了,十五歲的叛逆少女,覺得溫衍不過比她大五歲,憑什麼讓她喊“舅舅”,所以囂張傲慢,處處和他作對。
後來溫荔甚至不打一聲招呼,找管家冒充家長,擅自和海外娛樂公司簽了約出了國。
溫衍動用關係直接將她押了回來,關了她大半個月。她這才怕了這個舅舅,卻仍執拗地堅持那所謂的演員夢,和他大吵了一架。哪怕他威脅她進了圈就別想動用家裡的關係,她也義無反顧地離開了家。
溫衍一直在等她受挫服軟。兩年前這件事終於傳到了他父親的耳朵裡,父親心疼溫荔讓他接溫荔回家。他等著外甥女回來認錯,卻沒有等到,反而等到了溫荔結婚的消息。
溫荔曾和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柏森有過婚約,宋硯和柏森又是多年好友,和好友曾經的未婚妻結婚,這讓溫衍很難對這個所謂外甥女婿生出什麼好感來。
兩個男人也不說話,好像在比內功。
直到宋硯收到溫荔發來的微信:“碰上個瘟神,暫時走不開,舅舅那邊你先幫我應付一下。”後面還有一張比心的表情圖。
宋硯歎氣,主動開口:“不知道溫總找我太太上來有什麼事要交代?”
溫衍目光森冷,沉聲說:“既然宋先生知道我找我外甥女有事,那就麻煩你轉告她,讓她趕緊出現,躲著也沒用,除非她想再被我抓回家教訓。”
宋硯笑了笑,說道:“你覺得你還抓得回嗎?”
“麻煩宋先生不要插手我們家的事。”
“我對你們家的事沒興趣。”宋硯往後靠了靠,說道,“她是我太太,我護著她天經地義。”
溫衍卻不以為意地道:“你護得住嗎?”
宋硯語氣悠閒:“比起你這個做舅舅的,至少兩年前我做到了,這有什麼難的?”
宋硯的話裡都是冷嘲熱諷,溫衍氣極反笑,覺得這個外甥女婿真是跟之前不一樣了。
至少在十年前,當他質問宋硯有什麼籌碼能讓溫家放棄和柏森父母的約定,把溫荔交給他時,這位宋小少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養尊處優了十幾年的小少爺,沒了父母的庇護,縱使表情冷漠倔強,眼裡裝滿了陰鷙之意和不甘又如何?這些東西在溫衍看來一文不值。
正在盥洗池前洗手的溫荔並不知道包間裡的情況。
她本來不打算讓宋硯一個人面對舅舅,但人生總是處處充滿意外,包括在洗手間裡撞到了鄭雪這件事。
“你怎麼還沒走?”鄭雪看到她的時候也很驚訝,沒好氣地質問出聲。
溫荔繼續不慌不忙地洗手,反問道:“你不也沒走?”
鄭雪抿唇,表情越發陰沉,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上前兩步猛地攥住了溫荔的手腕,質問道:“是不是你把我老公約到二樓來的?”
溫荔覺得莫名其妙,直接一把推開鄭雪。
鄭雪抓著長長的禮服裙往後踉蹌了幾步。
“要打架改天約,這裡還有記者,離我遠點兒。”溫荔厭惡地皺眉,抽了張紙巾擦了擦自己的胳膊。
“溫荔,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我承認你比我強,你的性格比我的性格受歡迎,臉也漂亮。之前咱們再怎麼爭資源,那也是工作上的事。”
溫荔一臉看鬼的表情看著鄭雪,沒想到有一天還能聽到來自死對頭的肯定,溫荔不解地說道:“你是鄭雪本人嗎?”
“你聽我說完!”鄭雪深吸了口氣,緊繃著下頜說,“再怎麼樣你也不應該和我老公扯上關係。我和他從讀書的時候就在一起了,這麼多年的地下戀情走過來,我一直以為等到合適的時機就能和他公開,就因為兩年前你和他合作了那麼一部劇,幾個月的時間,他就開始對我不上心了!”
溫荔也深吸了口氣,冷冷地說:“我最後說一遍,我和許鳴在那段時間就是正常合作。而且一開始我的經紀人問過他,他明確地答覆了我的經紀人,說他是單身。”
鄭雪立刻反駁:“不可能!”
“不可能個屁!”溫荔語氣堅定,“我明明白白地跟你說,你老公就是個垃圾,是個有女朋友還對別的女人示好的男人,是個出了事只會把過錯往女人身上推的懦夫!”
鄭雪笑了兩聲,說道:“好,你說你是無辜的,那你怎麼會在這裡?”
溫荔反問道:“我在這兒有什麼問題嗎?二樓所有的貴賓室被你包圓兒了?”
“我剛剛看到許鳴上了二樓,跟上來找他,結果就在這裡看到了你,你還敢說你們不是偷偷約在這兒見面?”
溫荔突然皺眉,二話不說徑直往外走。
鄭雪從後面叫她:“你去哪兒?”
溫荔沒理鄭雪,直接走到和舅舅約定好的包間門口,說道:“在這兒等著,要是走了就別想看到你老公了。”
鄭雪一時間被溫荔這威脅的語氣嚇到,竟然真的站在原地不動彈了。
溫荔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鄭雪看到宋硯坐在包間裡,除了宋硯還有個年輕男人,眉眼英俊,一身裝束價值不菲。
直到門被關上,鄭雪才回過神來:溫荔在二樓是來找她老公和那個男人的?所以她不是因為許鳴才到二樓來的?
包間裡,溫荔也不管溫衍用怎樣不滿的眼神看著她,直接走到溫衍面前,態度囂張地道:“我知道你有辦法拿到二樓所有包間的門卡,幫我拿來。”
溫衍蹙眉,語氣冷得像是在下冰刀子:“溫荔,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
“舅舅,”溫荔深吸口氣,說道,“你外甥女現在急需包間的門卡來證明我沒給人當小三,請你幫這個忙,好嗎?”
誰知溫衍聽到這句話後,眉頭更擰緊了幾分,問道:“誰把你當小三?”
“你能不能等我把事解決了再問?”溫荔一臉煩躁地道,“平時看著挺利索一男人,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不行了?”
一直沒說話的宋硯突然笑出聲。
溫衍臉色微黑,先是瞪了一眼宋硯,緊接著訓斥溫荔:“溫荔!我是你舅舅!你把那小太妹的語氣給我收起來!”
宋硯輕聲問:“你拿包間門卡到底想做什麼?”
溫荔說道:“捉姦。”
宋硯、溫衍:“……”
等溫荔從包間裡出來時,鄭雪在外面已經等得相當不耐煩。
溫荔還挺驚訝鄭雪竟然這麼聽話,說道:“看來你對你老公是真愛啊。”
鄭雪臉色很不好,咬牙切齒地道:“關你屁事!你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看吧,所以說女藝人在公眾面前的形象不要信,就連鄭雪這種走仙女路線的女藝人都會爆粗口。
溫荔直接帶著她舅舅的“金口玉言”去了值班室,從工作人員那兒拿來了一遝門卡。
兩個人一連進了三間包間都毫無所獲,直到進去第四間,外間是黑的沒開燈,倒是從洗手間裡透出一道昏暗的光線。
在聽到洗手間裡的動靜時,溫荔也不知道是該同情鄭雪還是該嘲笑鄭雪。
洗手間裡,那個外號叫“小溫荔”的女藝人正嬌笑著問鄭雪的老公,到底是喜歡鄭雪多一點兒,還是喜歡溫荔多一點兒。
“鄭雪啊,我跟她都在一起七八年了,從念書的時候就在談了。”許鳴毫不猶豫地說,可頓了頓又調笑道,“但我確實也喜歡溫荔,和她傳緋聞那段時間,我每天晚上都夢到她,後來她知道我有女朋友,直接跟我絕交了,反倒讓我更欣賞、喜歡她了。”
“哦,那我就是溫荔的替身咯?”
“什麼替不替身的,別問那些廢話了,趕緊完事,我得走了。”
“誰讓你這麼急色都忍不到去酒店,被記者拍到了也是你活該。”
“這是貴賓室,比酒店還安全。”
鄭雪手腳顫抖,無聲地哭得撕心裂肺。
溫荔強忍住反胃感,冷靜地用氣聲問鄭雪:“手機在身上嗎?”
“你要幹什麼?”鄭雪用淚眼看著溫荔道。
溫荔翻了個白眼,說道:“你說呢?蠢女人。”
鄭雪顫巍巍地從小包裡拿出手機遞給溫荔後,突然抓緊她的手,不忍地說道:“你要是把這件事曝光,許鳴就完了……”
“閉嘴。”溫荔直接甩開鄭雪,“你這種老公變了心還把老公當個寶護著,只會針對女人的蠢女人別碰我,幫你拍證據是因為這男的噁心到我了。”
她早就想這麼罵了,今天終於說出口了。
鄭雪被罵得臉色蒼白,不甘地反駁:“你懂什麼?!換作宋硯變心,我看你只會比我更不可理喻!”
溫荔冷笑兩聲,無情地說道:“他要是敢變心,我立刻把他就地解決,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把出軌的男人當寶貝寵?”
鄭雪:“……”
第四章
夫婦聯手勇鬥敵人
大家都是藝人,入行多年,這其中的醃臢事沒遇過也聽過不少。
鄭雪一直覺得自己和許鳴的感情是這大染缸中的例外,今天溫荔親自帶她撞破後,她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天真。
剛出道那會兒,她和許鳴還在燕城租房子,在各個劇組奔波,約定要一起在這個圈子裡混出頭。
後來他們都紅了,一線城市的房子買了好幾套,走到哪兒都不缺聚光燈,感情卻變成了這樣。
兩個人在洗手間門外用氣聲交流,洗手間裡頭的動靜卻越來越大,生生蓋過了她們的聲音。
鄭雪的眼淚越流越多,如此折磨下,她終於尖叫一聲沖了進去。
反正證據已經拍好,溫荔沒有阻止她,也沒有替死對頭教訓出軌老公和小三的打算。
洗手間裡的兩個人先是被門外的動靜嚇了個半死,等看清來人是誰後,臉上驚嚇的表情又迅速地轉為驚恐和慌亂。
“小雪……”許鳴下意識地喊了聲。
看到眼前這兩個人衣不蔽體,那個女人還在手忙腳亂地套衣服,鄭雪兩眼一黑,雙腿發軟,渾身上下什麼勁兒都使不上,當即軟倒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
許鳴立刻不假思索地說:“是這個女人先勾搭我的,小雪你相信我……”
鄭雪聽到他的狡辯,喉嚨裡像是卡了一口痰,越氣越說不出話來。
已經穿好禮服的女藝人聽到許鳴這毫不猶豫的狡辯之詞後,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女藝人看了眼鄭雪,已經猜到鄭雪會相信誰,就像兩年前,鄭雪毫不猶豫地站在許鳴這邊,直接將溫荔定義成第三者。
不過溫荔比她倒黴多了,溫荔是飛來橫禍,她是沒經受住許鳴的各種明示、暗示,實實在在做了小三,運氣不好又被抓了現行。
所以她都懶得辯解。
鄭雪還在哭。
“她……她就跟兩年前的溫荔一樣,知道我有老婆,說就是逢場作戲。我對她和對溫荔是一樣的,只有小雪你才是我……”
正當許鳴說出溫荔的名字,打算用來證明自己的無辜時,洗手間門外再次傳來響聲。
溫荔鐵青著臉出現在門口。
許鳴和那個女藝人的臉色當場又變了,白得像是被油漆剛刷過的牆。
誰能想到,鄭雪和溫荔居然是一起來的?!
溫荔三兩步上前,蓄力,抬起右手,直接往許鳴臉上招呼了一巴掌。
許鳴大腦裡一片空白,臉頰生疼,被打到的那邊耳朵出現了短暫的耳鳴。
“我總算知道你兩年前是怎麼給你老婆解釋的了。”溫荔語氣平靜,“只可惜今天我本人在場,沒讓你得逞,不好意思。”
羞愧和無措爬滿了整個神經系統,許鳴頭皮發麻,一個大男人被女人打了個這麼響亮的耳光,因為是沒理的那方,竟然連氣都不敢喘。
現在的溫荔用厭惡的眼神看著他,可兩年前他們也曾是朋友。
他和鄭雪談了那麼多年戀愛,學生時代的山盟海誓早已成了平淡無味的白開水,而和溫荔的那次合作,就像是為白開水灌入了一絲絲清甜的蜂蜜。
鄭雪在外面看著溫柔體貼,實際上私底下很難伺候,經常對他無理取鬧;而溫荔對外看著傲慢,又是大小姐脾氣,但和她慢慢相處下來,他發現她其實一點兒也不難相處,她雖然嘴硬,卻很關心朋友,從不喜歡給人添麻煩。
許鳴漸漸地對她動了心,她越是把他們之間的界限劃分清楚,他越是想打破這個界限,和她假戲真做。
溫荔又去看那個頂著“小溫荔”外號的女藝人,說道:“頂著跟我有關的外號做這種事,侮辱你自己的同時還噁心到我了!我跟你有仇嗎?用自己的名字紅很難是嗎?正好,你以後也不用擔心要蹭誰的熱度才能紅了,收拾收拾另找他路吧。”
女藝人咬唇,抱著希望小聲開口:“是許鳴先勾搭我的。”
“他勾搭你,你就上鉤了?合著你還覺得自己挺委屈?”溫荔“嘖”了聲,不耐煩地說,“這種事就別爭你倆誰比較噁心了,都噁心,沒分別。”
離開前,溫荔看了眼仍蹲在地上哭的鄭雪,沒再管她。
二樓的貴賓室雖然隱蔽又私密,但保安到底是拿工資做事的,大家都是公眾人物,應該也做不出什麼特別過分的事。
為防止鄭雪婦人之仁,溫荔剛剛已經將拍好的證據發了一份到自己的手機上。
倒不是幫鄭雪出頭,溫荔就是單純地被許鳴給噁心到了,被剛剛那衝擊力十足的畫面給噁心到了。
到管理室交回門卡後,溫荔匆匆地跟舅舅打了個招呼,準備回家休息。
溫衍叫住了她。
宋硯已經先下樓了,在地下停車場那兒等她。
溫荔坐在溫衍對面,老實地聽他教育。
她手攥著裙子,跟小女孩似的,本來想揪著那層紗玩,卻突然意識到身上這件禮服過後還得還給品牌方,又趕緊撫平褶子,生怕把這裙子給玩壞了。
溫衍看到她的小動作,以為她在三心二意,皺眉說:“你在幹什麼?有沒有認真地聽我說話?”
“有。”溫荔不情願地點頭,說道,“我這裙子明天還得還,不能弄皺,整理一下而已。”
溫衍看著她身上穿的那件禮服,淡淡地說:“要是喜歡就直接買下來,小動作那麼多,一點兒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
“買?你給我買啊?”溫荔翻了個白眼,說道,“你要是不懂我們這個圈子的規矩,就別說得這麼輕鬆。我雖然賺錢多,但也是我自力更生賺來的,傻子才買這麼一條只能穿一次的裙子回家供著。”
溫衍確實不懂,勾唇說:“你還學會省錢了?”
溫荔覺得自己跟“省錢”這個優點沒什麼關係,說:“我這不是省錢,而是不亂花錢。”
“把品牌方的聯繫方式發給我。”溫衍說,“改天我讓人給你送過去。”
溫荔眼睛一亮,問:“真的假的?”
溫衍冷哼一聲,說道:“假的。”
溫荔抽了抽嘴角,“嘁”了一聲。
溫衍扶額,非常不喜歡她的這個口頭禪,可怎麼說她也不肯改,他乾脆擺了擺手趕人:“行了,你回去吧,聯繫方式記得發給我。”
溫荔忍不住揚了揚唇,開始得寸進尺:“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這件禮服,要不機會先留著,等我下次看到喜歡的再告訴你?”
溫衍皺眉,眼裡寫滿“你不要得寸進尺”。
看舅舅不說話,溫荔知道他是默許了,被那件事影響的心情一下子又好起來。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走了,舅舅拜拜。”
“嗯。”
她剛打開包間門要出去,溫衍又突然叫住她,問:“門卡的事解決了嗎?”
“啊?哦,解決了,我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所以還挺輕鬆的。”溫荔頓了一下,似乎想到什麼,輕聲說,“那什麼,門卡的事,謝了,舅舅。”
真是天下紅雨,每次見面都對舅舅橫眉怒目、陰陽怪氣的外甥女竟然會說“謝”字了。溫衍挑了挑眉,張嘴欲說什麼,卻又被她打斷。
溫荔咳了兩下,理直氣壯地說:“今天算是緊急情況,才讓你給我開了個小後門,不算我靠家裡的關係解決事情,所以你不能用這個理由逼我認輸回家。”
溫衍本也沒打算用這個藉口逼她認輸,不知道她在擔憂個什麼。
但溫家的人都是祖傳的懶得解釋,面冷嘴硬。
“行了,”溫衍眉宇微擰,淡淡地說,“繼續做你的演員吧。有空多回去看看你姥爺。”
溫荔見他不打算追問詳情,立刻松了口氣,說道:“好嘞。”
鬧了這麼久,等她終於坐上車準備回家時,時間已經接近淩晨。
燕城的夜生活向來熱鬧,溫荔把許鳴出軌的視頻發給在外地出差的丹姐,想問問丹姐打算怎麼公開。
當紅一線男演員出軌,還牽連到三個女藝人——兩個一線、一個三線,都是話題度非常高的公眾人物,這個消息一旦爆出來,微博不知道又要癱瘓幾個小時。
不過微博癱不癱瘓不是他們關心的,鄭雪的家事到底要怎麼解決是鄭雪自己的事,溫荔留著這個證據,完全是為了還擊自己這兩年平白無故遭受的那些攻擊和辱駡。
早知道她當初就不該一氣之下把許鳴拉黑,不然哪兒用等到今天才考慮官方澄清的事。
“這樣,我先跟公關部連夜開個會,如果這件事情爆出來,到時候魚龍混雜,對你不利的言論肯定會很多,許鳴的團隊也不是吃素的。”陸丹語氣冷靜,“你是這件事中最無辜的人,所以首先要保證的是關於你的輿論不會被他們操控。”
溫荔點頭答應:“嗯,我微博的密碼你知道,如果到時候你擔心我說不好,就直接登我的號替我發。”
陸丹卻笑了笑,說道:“不用,有公關部呢。發你自己想說的吧,忍了兩年,總要給你個發洩的出口,但是注意素質,不許說髒話。”
“明白。”溫荔道,“說得我素質多低似的。”
“不低,但也沒高到哪兒去。”陸丹說,“對了,宋硯那邊,到時候肯定會波及他,你最好提前跟他溝通一下。”
“嗯。”
掛掉電話,溫荔看了眼旁邊正在小睡的宋硯。
這時還微微發熱的手機又振動起來,溫荔也來不及看是誰打來的,生怕振動聲把宋硯給吵醒,趕緊接起。
“溫荔,是我,鄭雪。”
是來自死對頭的電話。
比起剛剛在洗手間裡,電話那頭的鄭雪情緒明顯恢復了不少。
藝人對情緒的控制是門終身必修課。
溫荔直接問:“有事?”
“我已經聯繫了團隊那邊,打算等團隊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就把許鳴的事爆出去。”
溫荔震驚了幾秒,本來以為鄭雪這時候還會執迷不悟偏幫許鳴,沒想到鄭雪竟然清醒過來了。
“哦,那你爆吧。”
“我提前跟你說,也是想讓你那邊先做好準備,別到時候被誤傷。”
溫荔心想:我可比你機智多了,為了防止你倒打一耙,我早就跟我的經紀人商量好了,還需要你提醒嗎?但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個冷淡的“哦”。
鄭雪突然問:“你現在是不是挺爽的?看我遭到這種報應。”
“不至於。”溫荔說,“你現在這個下場,是你有眼無珠活該,但是同為女人,我不會說什麼嘲笑的話,至少在你和許鳴之間,我討厭你,但更討厭他。”
鄭雪沉默了半晌,輕聲說:“我真的很愛他。”
溫荔:“……”
“我不知道你和宋硯到底是什麼情況,是不是真是協議結婚,但我看得出來,剛剛你在洗手間門口能說出那番豪言壯語,只不過是因為你沒那麼喜歡他而已。”
溫荔心裡一虛,立刻反駁:“誰說的?”
“那如果今天是你抓到宋硯出軌呢?”
“他不會。”溫荔斬釘截鐵地說,“宋老師不是那樣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下意識地覺得,宋硯不會。
她就是無條件地相信宋硯。
鄭雪頓了一下,居然被溫荔這個死對頭給逗笑了,說道:“我剛剛覺得你沒那麼喜歡他,但是你這個態度,我又覺得你好像挺喜歡他的。”
“你先操心自己的事吧。到時候你要是敢倒打一耙,你就跟那男人打包退圈吧。”溫荔剛威脅完,又覺得自己反應過大,顯得自己多在乎宋硯似的,故作平靜地補充道,“還有,我相信宋老師是因為我知道他喜歡我,愛我愛到無法自拔,心裡再也容不下別的女人。”
鄭雪被她這番突如其來的炫耀給堵住了口。
掛斷電話後,溫荔側頭去看宋硯,說道:“沒睡熟的話就睜眼,我剛剛那麼大聲,不信你沒聽到。”
裝睡的男人聞言,果然睜開了眼。
宋硯的語氣帶著迷蒙:“吵醒我了。”
溫荔“嘁”了聲,說道:“不好意思。”
宋硯一臉寬容地道:“沒事,我不生你的氣。”
他還來勁了。溫荔撐著下巴,半開玩笑地說:“那我真是謝謝大人您寬宏大量,不跟小女子我計較。”
“誰讓大人我愛你這個小女子愛到無法自拔,心裡再也容不下別的女人呢?”宋硯歪頭,一臉淡定地重複她剛剛的話,“只是吵醒我而已,我能忍受。”
“噗。”
這笑不是溫荔笑的,而是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文文笑的。
溫荔一個眼刀射過去。文文立刻指著玻璃外的夜景說:“阿康哥,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圓哪。”
司機阿康立刻點頭,說道:“圓!”
溫荔本來因為宋硯的話走了神,但因為倆抖機靈的助理,活生生又掐斷了想法。這車上的就都不是什麼正經人!
她在高聚光燈下待了大半天,這一晚上沒消停過,回到家後只想趕緊躺到床上去。
臨睡前,在關攝像頭的間隙,溫荔突然想到,如果鄭雪把許鳴出軌的事曝光,那《人間有你》這檔綜藝節目他們大概是沒辦法繼續拍下去了。
這樣一想,溫荔竟然覺得自己和宋硯還挺誠實的,沒感情就是沒感情,從來不賣什麼恩愛夫妻情,網上有關她和宋硯是協議結婚的風言風語到處都是,但她從沒想過澄清。
本來她打算就這麼耗著等協議到期,然後順理成章地離婚,誰知道陰錯陽差被對家激起了鬥志,參加了綜藝節目。
她第一次正兒八經地無劇本飆演技,飆著飆著對家竟然退出了,她贏得不費吹灰之力。
既然鄭雪和許鳴的結局已成定局,那她和宋硯……還有必要演下去嗎?
轉眼《人間有你》已經錄製了三期,第四期的臺本已經提前發了下來,又是嘉賓集體公費出行的一期。剛看到臺本的時候,溫荔還在想到時候要怎麼在對家面前表現,現在對家沒了,她的鬥志也沒了。
宋硯說的那部電影,丹姐的回復是投資方那邊屬意另一個女演員,所以在和他們打太極。
溫荔參演的電影成績確實不算好,很多觀眾對她的大銀幕演技有質疑,投資方那邊猶豫也是正常的。
不過她也沒空考慮這個並不是板上釘釘的電影資源,因為最近通告又多了起來,新的遊戲代言、音樂綜藝節目要錄製,再加上丹姐正在幫她篩選幾部電視劇的劇本,定下來後她就要進組拍戲。
這段時間因為《人間有你》大爆,不少衛視的常青綜藝節目聯繫上了她和宋硯,想邀請他們作為飛行嘉賓參與綜藝節目錄製。
腦子裡過了一遍未來半年的所有行程,溫荔深深地歎了口氣:“唉——”
“怎麼了?”宋硯洗好澡回到臥室,正好看見溫荔盤腿坐在床上,眉頭緊鎖,跟老太太似的歎了一大口氣。
溫荔搖頭,說道:“沒什麼,就是想到今年的行程又被安排到了年尾,有些心累。”
“如果不想那麼累,可以推掉一些不必要的通告。”
宋硯這話說得沒錯,像他們這種不缺通告的藝人,在沒有三頭六臂的情況下,當然要權衡利弊,推掉一些無關緊要的行程。
鄭雪和許鳴肯定是會退出《人間有你》的錄製的,那溫荔錄《人間有你》的意義也就不大了,這檔通告也就成了無關緊要的。
如果把《人間有你》推了,那些邀請她和宋硯錄製綜藝節目的邀請也就沒有了,她的行程也就空下來了。
她和宋硯各回各位,之後也不用在公眾面前裝夫妻,等協議到期,離婚聲明就能順理成章地發表。
這本來就是她一開始的打算。
溫荔越想心越亂,表情也越迷茫。
她好像後悔了。就算沒了鄭雪和許鳴,她好像也不介意繼續和宋硯錄製下去。
累是累了點兒,但是賺錢啊,想通這點的溫荔不禁在心裡深深地鄙視自己:她可真是太貪財了,甚至還在妄圖把她和宋硯的協議的有效時長拉長,和他多捆綁一陣子。
溫荔的內心戲足足進行了七八分鐘,臉上的表情也是精彩紛呈。宋硯就那麼看著,眼看她的眉頭快擰成中國結了,他才出聲說:“你要是決定不了,可以找你的經紀人商量一下。”
“啊?”溫荔回過神來,很不自在地說道,“決定了,累點兒就累點兒吧,都不推了。”
宋硯哭笑不得地道:“那你忙得過來嗎?”
“忙得過來,賺錢使我快樂。”
溫荔不想再和宋硯討論通告這個話題,怕被他發現自己心裡的小九九,急忙轉移了話題,跟他聊起今天的事。
作為外人,提起“出軌”這倆字,溫荔還是不勝感歎。
宋硯並不愛評價他人的生活,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繼續聽她那老人家作態的感歎。
“而且你知道許鳴那男的有多噁心嗎?他自己有女朋友,還對我……算了,反正我問心無愧,就當是我魅力太大唄。”說到這裡,溫荔還傲慢地“哼”了一聲。
“然後最令我噁心的你知道是什麼嗎?他居然找了個跟我長得有點兒像的女人出軌,我真是差點兒吐出來。”溫荔厭惡地皺起鼻子,一臉怒氣地沖宋硯發洩,“他侮辱誰呢?還搞替身?關鍵是那個女的還心甘情願地當替身,太沒尊嚴了吧!好歹長得跟我也有幾分像,真是丟我的臉!”
宋硯聽了她一通抱怨後,問:“喝水嗎?”
“不喝,我還沒說完。”溫荔清了清嗓子,接著發洩,“她雖然跟我差遠了,但好歹也占了我五官上的優點吧,在女藝人裡顏值也是排得上號的吧。肯定有很多人喜歡吧。她就非要跟個有婦之夫搞在一起,我太氣了,我真的……欸,你說呢?”她瞪大眼看著宋硯,想從他這裡獲取點兒認同感。
宋硯附和地點頭:“是。”
溫荔嚴肅地點頭:“就是啊。”
宋硯聽著她的重點慢慢地從許鳴身上轉移到那個和她長得有幾分相似的女藝人身上,大概明白了她生氣不是為鄭雪打抱不平,也不是對許鳴失望,而是對那個女藝人感到不齒和惱怒。
溫荔一直是個驕傲又自戀的姑娘,當然忍受不了這種屈辱。
她把宋硯當情緒垃圾桶發洩完後,心情好了許多,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終於覺得口渴了,叫他:“宋老師。”
“怎麼?”
“我渴了。”
宋硯給她倒來一杯水。
溫荔喝了一大口水,把水杯遞給他,又開始說:“我今天不光教訓了許鳴,罵醒了鄭雪,還幫你說了話。”
“是嗎?”宋硯接過水杯放在一邊,平淡地說道,“謝謝。”
“怎麼?你不信?”溫荔又坐了起來,拉著宋硯的睡衣說,“鄭雪說如果你出軌,我未必會這麼冷靜,我當時就反駁回去了,說你絕對不是這樣的人,就在車上說的,你也聽到了。”
“這麼信任我?”宋硯挑眉,“那如果我真出軌了呢?”
溫荔眨了眨眼,愣了一下,說道:“真出軌?可我們是協議結婚啊,就算你找了別人,只要別讓我發現,我好像也沒什麼理由教育你……”
宋硯歎氣,說道:“睡吧,已經淩晨三點多了。”
“哦。”
原來不知不覺都淩晨三點多了,她可真能說。
熄了燈,溫荔左思右想,輾轉反側了好半天,覺得自己剛剛那話說得不好:這不就相當於告訴他,你出軌也沒事,咱倆是協議結婚,我管不著?那他要是聽了這話真出軌了怎麼辦?
溫荔越想心越慌,最後又打開了床頭燈。
宋硯下意識地皺眉,下一秒被她拍了拍臉。
她真的很喜歡在睡覺時間把人吵醒。
宋硯沉聲道:“溫荔,你到底要不要睡覺?”
“我說完就睡。”溫荔咬唇,忍住自打臉的羞恥感,理不直氣卻壯地說,“雖然我們只是協議結婚,但你還是不能在協議結束之前找別人……嗯,我不是要管你的意思,當然你喜歡誰也跟我沒關係,我就是覺得既然我們還是夫妻,那還是要保證互相的體面,別到時候分開鬧得太難看,你懂我的意思吧?”
宋硯:“……”
見宋硯半天沒說話,溫荔急急忙忙地打補丁:“當然,等我們離婚後,你想找誰就是你的自由了,我是說至少在這段時間內,你不能……”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一把摁進懷裡。
“說那麼多話你的口不幹嗎?”宋硯拍了拍她的後腦勺兒,“你直接說不許我出軌不就好了?”
溫荔努嘴,繼續嘴硬:“我不是要求你不能出軌,我是為我們兩個人的合作關係著想,別把我想得那麼小心眼兒行嗎?”
宋硯低笑道:“好好好,你最大度。”
溫荔聽他笑有點兒受不了,“嘁”了聲,說道:“本來就是,難道你真以為我怕你出軌啊?”
宋硯歎息著笑了兩聲。
溫荔耳根發燙,捶了一下他,說道:“欸,你倒是答應我啊……笑什麼笑!”
“我答應你,不找別人。”
溫荔“嗯”了聲,滿意了。
宋硯反問她:“那你呢?我們是不是該講一講公平?”
溫荔自信地說:“我?我你還不放心?我眼光高著呢,一般男人還真看不上。”
“誰知道呢?”宋硯“喃喃”地道。
溫荔“撲哧”一聲笑了,挑著眉嘲笑他:“喂,宋老師,你是女孩子嗎?要不我給你寫個保證書?”
誰知宋硯卻說:“那你寫吧。”
溫荔“嘖”了聲,不甘示弱地道:“那我寫了你也要寫。”
“可以。”
“幼稚。”
回答她的仍然是他低沉的笑聲。
溫荔吸了吸鼻子,在宋硯懷裡聞到他身上那股清爽乾淨的味道。
“等許鳴出軌的事爆出來,鄭雪和許鳴之後肯定不會再參加《人間有你》的錄製了,按理來說我們沒有繼續錄製的必要了,但我還想再多賺點兒錢。”她小聲說,語氣裡帶著隱隱的期待,“你呢?”
宋硯應道:“那就再多賺點兒錢吧。”
溫荔悄悄地勾起唇。
“對了,為了警示你,免得你協議期間出軌,我有必要提醒宋老師你,我跟鄭雪說了,如果你敢出軌,我就把你就地解決。”
宋硯沉默了片刻,笑著說:“行吧。”
說要把他解決了他竟然還笑得出來?溫荔覺得宋硯有點兒傻,可跟他聊了一晚上廢話的自己好像更傻。
沒過幾天,正如溫荔預料中那樣,許鳴和鄭雪的事引起了軒然大波。
技術人員再如何完善改進軟件代碼,也架不住這幫藝人一個又一個的驚天猛料往外爆。
上午八點,鄭雪發送定時微博,說了自己和許鳴自學生時代開始這七八年來的風風雨雨,承上啟下段是一句“可惜的是,我和他也只能走到這裡了”,最後一段挑明是許鳴出軌,所以她決定離婚。
非常標準的離婚宣言,這條微博發出去沒兩分鐘,微博的話題就爆了。
接著這條微博下的轉、贊、評就通通顯示不出來了,系統提示“網絡繁忙,請稍後再刷新”。
十分鐘後,微博界面也無法登錄了,顯示“網絡錯誤”。
鄭雪給許鳴留了最後的體面,沒有把視頻曝光,大概還是因為捨不得吧,即使下定了決心離婚,也還是捨不得把他逼上絕路。
溫荔能理解鄭雪的做法,但經紀人陸丹說:“她這樣相當於給了許鳴那邊反擊的機會。”
經紀人猜得沒錯,許鳴的團隊果然迅速回應了。
溫荔看了眼回應就笑了。
比起鄭雪的微博長文,許鳴這篇字斟句酌的長文明顯是公關團隊集體智慧的成果。
他先是萬年不變地為佔用公共資源向所有人道歉。
然後他說自從和鄭雪結婚,這兩年來一直生活在鄭雪的監視下,沒有絲毫個人隱私,就連和異性的正常交流都會被鄭雪厲聲質問,兩年的婚姻生活讓他的心理遭受重壓,直到近幾個月參加綜藝節目,又碰上了曾經合作過的藝人,鄭雪的情緒開始越發敏感,且暴躁易怒,這讓他開始反思這段婚姻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但他因為深深地愛著鄭雪,所以一直不願意將“離婚”二字說出口。
最後一段是:“對於出軌的指控,我不想多言,但仍舊感謝鄭雪女士肯放過我,也放過她自己。只願從今往後,各自安好,各自幸福。”
這則長文一出來,許鳴的粉絲和一些偏向許鳴的路人立刻轉向鄭雪的微博開始指責、謾駡。
許鳴在長文中還提到了曾經合作過的藝人,不用猜,肯定是溫荔,說就是因為碰上了溫荔,鄭雪的情緒才開始爆發,讓許鳴陷入了無盡的心理重壓之中。
溫荔給鄭雪打電話,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還給他留什麼體面,看到後果了嗎?!他以為你沒有能指控他出軌的實質性證據,開始反咬你了!蠢女人!你今天給他留一條路,明天他就能順著這條路爬過來給你一刀!”
鄭雪在電話那頭哭得撕心裂肺。
那條悲戚又傷感的長微博都是她在自我感動,許鳴才不會為此懺悔,只會覺得她心軟了,她沒證據,於是他趁機抓住她那些情真意切的文字中所有的漏洞,潑髒水,誣衊,反咬,為自己洗白。
不過也幸好許鳴把事做得這麼絕,那則聲明出來沒一個小時,鄭雪發送了一條新微博:“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鄭重地向溫荔小姐道歉,並謝謝她,如果不是她當時冷靜地拍下了證據,可能現在我百口莫辯,任髒水潑滿全身也無力反駁。”後面附有那段視頻。
溫荔隨即轉發,並且將公關團隊連夜找技術人員進行數據恢復的當年她和許鳴的微信聊天兒記錄截圖發了出來。
那張微信聊天兒記錄截圖裡都是許鳴半夜找溫荔聊天兒的對話,而溫荔始終態度冷淡,最後的聊天兒記錄停留在溫荔質問許鳴為什麼有女朋友還拿她炒作,許鳴回應:“我承認我確實和她是男女朋友關係,但我對你也確實是有好感的,我喜歡你。”然後溫荔回了一個“滾”。
她只為截圖配了一句話:“真以為我們沒證據?”
輿論反轉得就是這麼及時,誰都沒想到,這兩個明面上絲毫不對付的人竟然有一天會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對付同一個男人。
鄭雪和溫荔這邊的證據直接確鑿,即使許鳴的團隊洗截圖是合成的,視頻也是合成的,輿論的風向仍然不可逆轉地朝另一邊倒去。
證據擺在明面上,一個小時前許鳴的那則回應聲明成了笑話。
許鳴不得不刪除之前的長微博,再次回應。
他這次的回應很短:“我是許鳴,我為之前我的公關團隊發表的不實言論鄭重地道歉,錯了就是錯了,我接受一切批評,並再次就工作日佔用公眾資源道歉。”
隨後鄭雪在微博上回應。
鄭雪snow:“謝謝所有關心和愛護我的親人和朋友們。未來的路還很長,還有很多未知的風景等著我去發現。最後,我想再為我兩年前的無知、誤解向溫荔小姐@溫荔Litchi道歉。我並不奢求你的諒解,祝你今後事業順利,前途無量。對不起,謝謝你。”
終於清醒過來的鄭雪總算做了件讓溫荔佩服的事,竟然敢在微博上大方地承認自己兩年前的錯誤,言辭也算真誠,看起來也不像是公關團隊寫的。
能赤手空拳拼到一線的女藝人,一旦擺脫了男人,立刻就聰明起來。
在經紀人允許後,溫荔轉發了這條微博並評論:“歡迎良性、公平競爭。”
她並沒有大度地原諒,因為這兩年的無端誣衊是抹不去的,但也沒有揪著不放,而是對鄭雪的道歉平靜地表示歡迎公平競爭,也是在暗示鄭雪以後不要再暗地裡使手段。
一天下來,許鳴身上所有的品牌代言和通告全部被甲方以“道德敗壞,行為不端,公眾形象失格”的理由單方面宣佈解約,而他即將進的電視劇劇組也發表官方聲明,表示會換下男主角許鳴,重新選角。
溫荔在家裡躺了一天,除了聽丹姐的吩咐發了幾條微博,別的幾乎不用操心。
她去書房還手機時,宋硯還在看劇本。
那部電影,適合溫荔的角色還在商榷,各投資方還在反復角逐、衡量,但宋硯出演已經板上釘釘。
“那些發私信罵你的我都幫你舉報了。”她把手機放在桌上,說道,“下次再有這種私信,你都別看,那些人嘴特別髒,讓你的助理直接幫你舉報。”
宋硯自出道以來乾乾淨淨,這些醃臢事跟他扯不上關係。溫荔覺得論被罵後的心理素質,他肯定比不過自己。
宋硯笑著點頭道:“好,謝謝老婆。”
溫荔臉色微紅,故作淡定地道“不……不客氣”,然後她仰著頭,高傲地離開了書房。
許鳴出軌事件過去沒幾天,因為鄭雪和許鳴退出,《人間有你》節目不得不暫停錄製,攝製組連夜返回衛視台廣電總部開大會,尋找新的嘉賓。
剛發下去的節目臺本也要緊急修改,算是給剩下的三對嘉賓又放了假。
但溫荔並沒有因此閑下來。
臨近音樂綜藝節目正式錄製日期,溫荔在之前的慈善盛典上答應了齊思涵錄節目時跳她們團的舞,話都放出去了,總不能食言。
趁著《人間有你》停錄,溫荔在《為你發光》錄製的前兩天特意去舞室練了舞。
清純活潑類型的女團風格這幾年在海外已經不太流行,現在大多數女團走的是不亞於男團的酷炫路線,溫荔在海外做練習生時期學的舞也大多是力量型的。
偏偏齊思涵這個團走的是清純活潑路線。
她們團的舞,十幾歲的小女生跳起來那是可愛又活力滿滿,溫荔一個二十多歲的成熟女性,跳這種舞簡直是為難她。
不過除了她,所有人都很期待她跳舞。
造型師甚至不知道從哪兒給她找了條粉色的格子短裙,拍了張照發給她,讓她錄節目的時候穿著跳女團舞。
造型師:“到時候我給你做個雙馬尾的造型,化個粉色櫻花少女妝。”
溫荔看著舞室一整面牆的鏡子裡映出的自己那萬念俱灰又不知所措的神色,心想:自己賺點兒錢真是不容易。
這舞倒是不難學,動作也簡單,但舞蹈老師看了她的練習成果還是不太滿意。
“是這樣的,”因為不想得罪溫荔,所以舞蹈老師儘量用委婉的語氣說,“在這首歌的情境下,你是個十七八歲情竇初開的小女生,所以你跳舞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應該是羞澀又可愛的。溫老師你是演員,應該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說完舞蹈老師給她做了個示範:雙手握拳捧著臉,噘嘴做了個哼的動作。
這個小動作配的歌詞是“討厭你傻乎乎察覺不到我的心意,卻又害怕被你發現我對你的愛意”。
溫荔也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兒,但就是覺得很彆扭,轉不過彎來。
練了一下午,終於把表情糾正過來,溫荔拍了個小視頻發給文文,想讓文文幫忙看看有沒有小女生那味道。
文文轉手就用剪輯軟件幫她做了個情景小視頻出來。
文文:“姐,你超可愛的!”
文文這視頻剪得不錯,配上那種甜甜的小情歌,再鋪一層粉色濾鏡,溫荔的臉上還有貓咪的表情特效,視頻標題是“有這樣的貓咪你晚上幾點回家”。
自信心瞬間上來了,溫荔覺得自己非常可愛。
她想了想,打算發給宋硯,讓他幫忙看看她有沒有真的年輕十歲,像是回到了十六歲那年。
溫荔:“在不在?”
宋硯:“剛接受完一個採訪,在休息。”
溫荔:“哦,我發你個東西。”
宋硯:“你發。”
溫荔:“你走遠一點兒,確認旁邊沒人我再發你。”
宋硯:“你要發什麼?”
溫荔:“你別問那麼多,先走遠點兒,不能給別人看。”
宋硯半天沒回應,可對話框上方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正當溫荔以為他不感興趣,猶豫這麼久是因為在考慮怎麼拒絕她,她的自信心有些受挫時,他回復了。
宋硯:“是給我的福利嗎?”
溫荔回了一張“扇巴掌”的表情圖。
溫荔:“你在想什麼呢?”
宋硯:“我在想什麼你應該知道。”
溫荔抿唇,被宋硯的話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算了,她不問這個變態了,去問純情少年。
然後她轉手就把這個視頻發給了徐例。
溫荔:“怎麼樣?有沒有你姐當年十六歲的風華?”
兔崽子:“我出家。”
溫荔半天沒懂徐例這回復是什麼意思,看了眼自己視頻的標題,懂了。
這邊宋硯還在問她:“怎麼還不發?”
溫荔:“不發了!!!滾!!!”
徐例剛從錄音室回來,為了練習自選曲目,唱得喉嚨都啞了。
他已經在錄音室裡待了一天,連午飯都沒吃,老師憐愛得不行,讓他先回來洗個澡休息一下,晚上再過去繼續錄。
剛回來的徐例嫌自己沒洗澡,不願意躺在床上,邊玩手機邊等室友洗完澡。
記錄宿舍日常生活的直播間正開著。節目組規定,除了統一規定的午間和晚間休息時間,只要宿舍裡有人,直播鏡頭就會打開。
徐例趴在桌上安靜地玩手機,劉海兒濕漉漉地粘在額頭上,他本來就是文弱又清俊的長相,這樣安安靜靜地將半張臉埋進胳膊裡玩手機,像個乖巧的小男生。
彈幕:
“我抓到了,梨崽你偷玩手機!”
徐例本來面無表情,突然手機振動了一下,不知道收到了什麼消息。正面的直播鏡頭只能拍到手機殼,觀眾們並不知道他看見了什麼。
不過聲音是外放的,是短視頻的聲音,背景音特別可愛。
彈幕:
“梨崽,你居然背著我們偷看別的女孩子!!!”
結果,徐例看完整個短視頻後,本來面無表情的臉突然有了波動,眉頭緊鎖,嘴唇翹了翹,從齒縫中吐出一聲極其不屑的嗤笑聲,那嫌棄的眼神都要溢出直播鏡頭了。
彈幕:
“好不解風情啊,哈哈哈。”
豬:“歌練好了嗎?”
豬:“敢不認真練小心我給你打零分。”
徐例回了一張“不屑一顧”的表情圖。
豬:“敢對你偉大的老姐這麼囂張,我看你是皮癢了!”
徐例:“嗯,癢了,可惜你打不到。”
溫荔氣得回了一串消息,徐例心中的煩躁感消失,正當他去表情圖庫裡找表情圖準備進一步氣死他姐時,溫荔又發來了消息。
豬:“你是不是躲在廁所裡玩手機?”
豬:“小心我跟節目組告發你藏手機。”
徐例:“你告吧,我帶了十部手機。”
徐例:“而且我在宿舍裡。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長在廁所裡?”
豬:“你們宿舍裡有直播鏡頭的你不知道嗎?”
豬:“你等著人來沒收你的手機吧。”
此時正好室友王亦源洗完澡出來,甩著一頭濕發對徐例說:“我洗好了,你去吧。”
徐例臉色很黑地問:“我們宿舍的攝像頭是直播的?”
“是啊,不然你以為我為啥每次洗完澡出來都穿得這麼嚴實?”說完王亦源就沖桌上的直播鏡頭打了個招呼:“觀眾們好。”
當然,王亦源沒設備,看不到直播間裡觀眾們的回應。
彈幕:
“源兒,麻煩你告訴我那傻梨崽,下次參加綜藝節目前一定要把合約內容看仔細了。”
“我就說為什麼梨崽這麼不怵在宿舍裡玩手機,三天被沒收了四部,原來他壓根兒不知道宿舍裡的攝像頭是開著的。”
果然,下一秒,宿舍的門被敲響了。
工作人員來沒收手機的時候順帶還問了句:“剛剛用手機在刷哪個女孩子的視頻呢?”
徐例抿唇,淡淡地說:“沒誰。”
“都是男生,我理解的。”工作人員拍了拍他的肩膀,調侃道,“等錄完節目再慢慢看也不遲。”
徐例:“……”
工作人員一走,徐例無法再面對直播鏡頭,迅速洗完澡,出來後立馬拎著王亦源去錄音室。
去錄音室的路上,王亦源扒著他的肩膀問:“你剛剛在刷誰的視頻?跟兄弟說,我幫你保密。”
都是一家公司的簽約藝人,又是同樣學吉他的朋友,徐例對王亦源沒什麼要瞞著的,直接說:“溫荔的。”
“溫荔的?你是她的粉絲嗎?那第一期的時候你的反應那麼平淡。”王亦源眯眼想了會兒,明白了,“哦,你害羞啊!”
徐例翻了個白眼,說道:“又不是我主動看的,是……”後半句沒法兒說,他只好放棄解釋,“你愛怎麼想怎麼想。”
王亦源雙手捧心,賤兮兮地說:“你放心,我不會亂說的,我會保護好你這顆純潔羞澀的少男之心。”
徐例:“……”
“你看的她的什麼視頻啊?古裝視頻嗎?還是她在上期節目裡跳舞的那個視頻啊?”
徐例回想了一下那個讓他嫌棄不已的視頻的內容,語氣很淡地說道:“賣萌撒嬌的。”
王亦源突然睜大眼,一把抓住徐例的肩膀,說道:“真的嗎?我也要看!你還有手機沒被沒收嗎?待會兒我們廁所裡見?”
“你那麼激動幹什麼?”徐例被抓得肩膀痛,不爽地說道,“這有什麼好看的?”
“兄弟,我說你也太裝了吧,是溫荔老師的粉絲又沒什麼丟臉的,做男人要誠實知道嗎?”王亦源“哼”了一聲,理直氣壯地道,“我看過《人間有你》,連宋硯這種級別的前輩都抗拒不了,我不信有男人能抗拒我們溫荔老師賣萌撒嬌!說吧,你剛剛是不是差點兒流鼻血了?”
阿硯哥都抗拒不了?徐例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他和你們這種膚淺的男人不一樣。”
“沒必要這麼肯定吧。雖然我承認做男人我和宋硯是有很大的差距,但這有什麼不可能的?不信你自己去看那個節目。”王亦源撇了撇嘴,說道,“見過會裝的男人,沒見過你這麼會裝的。”
“說了我不是她的粉絲。”
“你不是躲在宿舍裡看她的視頻?”
徐例:“……”
解釋不清,徐例懶得再和王亦源解釋,逕自往前走去。
王亦源又追上去,嘴裡一直絮絮叨叨:“哎,咱們如果能留到後面,會跟導師合作,你會選溫荔老師嗎?來個情歌對唱,或者大膽一點兒,來個情侶熱舞?”
徐例瞬間臉色煞白,愣在原地。
王亦源問:“兄弟,你咋了?興奮過度了?”
徐例捂著嘴,虛弱地說道:“別說了,我想吐。”
王亦源:“……”
兩個人到錄音室時,已經有好幾個選手在那兒,錄音老師拍拍手道:“來來來,打起精神啊,要唱出最好的水平給你們的溫荔老師聽啊。”
然後那幾個選手就一個鯉魚打挺蹦了起來。
王亦源又看了一眼徐例,發現他聽到這句鼓舞的話後,身子一軟,更沒有幹勁兒了。
王亦源一時間有些看不透他。
錄音休息的間隙,王亦源悄悄地溜到徐例身邊。
徐例睨了王亦源一眼,語氣冷漠地說道:“不許聊溫荔。”
王亦源本來是要跟他聊溫荔的,如今思緒一下子被打斷,傻了半天,愣愣地道:“那聊誰?聊宋前輩?”
徐例漫不經心地問:“聊他什麼?”
王亦源隨便找了個話題:“啊?聊他……聊你為什麼會覺得宋前輩和我們不一樣?難道你其實是宋硯的粉絲?”
徐例撇嘴,說道:“不算。”
他癱倒在地板上,眯了眯眼睛,想起了以前。
徐例小時候文化課成績不太好,但因為家裡已經有溫荔這個藝術生,所以姥爺和舅舅都不太願意讓他學音樂,想讓他把文化課補上來。
徐例的調皮叛逆趕跑了不少輔導班名師。
最後姥爺說,別找年紀大的了,跟小例沒什麼共同話題,找個年輕的來。
後來柏森哥說有個朋友文化課成績是全年級第一,可以介紹過來給徐例當家庭教師,正好朋友也能賺個生活費。
然後阿硯哥就來了。
英俊寡言的大哥哥,個子很高,身姿挺拔,在當時還是小屁孩兒的徐例看來,又酷又帥。
小屁孩兒對大哥哥總是有種天生的臣服感。
阿硯哥跟那些輔導班老師不一樣,教題很有耐心,也從不對他歎氣搖頭。徐例雖然討厭上文化課,但很喜歡聽阿硯哥說話。
阿硯哥有幾次來家裡的時候撞上了他姐,但從來都是目不斜視,絕不會多看他姐一眼。
徐例這輩子第一次遇見和他一樣這麼討厭他姐的男生。
有一次溫荔的學校舉辦藝術節,她那個班要跳舞。溫荔從學校把表演服帶了回來,在家裡穿上,特別臭美地繞著家裡逛,跟每一個人炫耀。
家裡的阿姨說好看,姥爺也說好看,就連舅舅都說好看。
十六歲的溫荔穿著一襲長長的雪紡裙,為了方便跳舞,將一直紮成丸子頭的長髮披散下來,站在徐例房間的門口,仰著頭,像只驕傲的孔雀,問:“老弟,我好看嗎?”
徐例說不好看。
溫荔氣得敲他的頭,離開前特別看了一眼一直不說話的宋硯,抱著一絲小小的希望問宋硯:“學長,你覺得我好看嗎?”
宋硯匆忙挪開眼,低聲說:“一般。”
徐例立刻調皮地說:“‘一般’就是不好看的意思!”
臭屁的溫荔在弟弟和學長面前被打擊到了自信心,瞪了這倆人一眼,憤憤地離開了。
補習繼續,一直認真負責的宋老師居然連小學程度的奧數題都想了好半天,十幾分鐘了還沒解出一道題來。
宋硯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分心,捂著額頭,無奈地歎了口氣。
徐例氣呼呼地想:都怪老姐突然闖進來,把阿硯哥給嚇著了!
從那時候徐例就確定了,宋硯和他一樣,都是更看重內涵的男子漢,溫荔那具皮囊再好看也沒用,脾氣大又難伺候,阿硯哥和他才不喜歡。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我看得出來。”徐例說。
王亦源哭笑不得地道:“那照你說的,他們倆為啥還會結婚啊?”
徐例作為知情人士,語氣莫名其妙地高深莫測起來:“你懂什麼!”
就算他把那個視頻再轉發給阿硯哥,阿硯哥的態度也絕對跟他的態度是一致的。
又想起視頻裡他姐那賣萌裝貓咪的樣子,徐例再次打了個寒戰。
淩晨錄完音回了宿舍,徐例跑到廁所裡偷偷摸摸地掏出他的第六部手機,給宋硯發了條微信。
徐例:“今天我姐給我發了個特別難看的賣萌視頻。”
阿硯哥:“發來看看。”
徐例:“不了,我怕你覺得難看,這種折磨我一個人承受就行了。”
徐例:“哥,你不用謝我。”
宋硯:“……”
男人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半天,又側過頭看了一眼溫荔。
溫荔今天很晚才回來,因為練了一天的舞,渾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一樣,洗完澡剛躺在床上就迅速地睡了過去。
“溫老師。”
溫荔沒有回應。
“學妹。”
溫荔還是沒有回應。
也不知道睡夢中的溫荔夢到了什麼,突然翹起嘴,嘟嘟囔囔地說了句:“有我這樣的小貓咪,你每天……”
宋硯微微蹙眉,問:“什麼?”
“幾點回家……?”
她的聲音太小了,宋硯還是沒聽清。宋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兒,用低沉的聲音地問道:“到底是什麼視頻,小貓咪?”
《為你發光》第二期的主要內容是錄製主題曲以及決定第一次公演表演節目的人選。
經過今天的臨時會議,《人間有你》節目組已經定下了第四期的臺本,大致的流程不變,還是嘉賓們出外景錄節目。鄭雪和許鳴的離婚事件導致最近節目的人氣很高,前三期節目的播放量又往上翻了一番,因此第四期的錄製絕對不能拖太久。
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替補嘉賓,節目組引進了全新的嘉賓模式——實習夫妻。
現在戀愛綜藝節目一大把,這種實打實的夫妻綜藝節目居然還要找兩個藝人假扮夫妻。
在看到實習夫妻的名單時,溫荔心想:這可真是夢幻聯動。
這對男、女藝人竟然是《為你發光》的兩個導師,嚴准和齊思涵。
嚴准是個標準的靠臉吸引粉絲的高人氣藝人,齊思涵是少女歌手,兩個人看著很登對,參加這種明擺著是要炒緋聞的綜藝節目,熱度肯定會很高。
齊思涵權衡了一番,最終答應了節目組的邀請。
微博官宣的時候,她不光艾特了節目搭檔嚴准,還艾特了溫荔。
齊思涵:“人間有你,苦樂都甜!請多指教!@嚴准。”
然後她在評論區裡艾特了溫荔:“啊啊啊,溫老師,我來了!@溫荔Litchi。”
這條艾特一出,齊思涵的男粉絲們瞬間放了心,因為他們涵涵的真愛不是嚴准,而是溫荔。
這麼明顯的“示愛”,溫荔總不好拂了齊思涵的面子,在齊思涵的微博下評論了個“歡迎歡迎,一起玩”。
回復過後,溫荔這條評論下又是齊刷刷艾特宋硯的。
“妻危,速回。@宋硯。”
不過在溫荔的強烈要求下,宋硯沒有理會這些明擺著是看好戲的艾特評論,以防再給這群看熱鬧的網友增添新的樂趣。
此時錄製大棚內,溫荔坐在後臺的化妝間裡,剛換好學生裙,造型師正在幫她紮雙馬尾。
擁有頂級造型團隊的好處就是,她即使是裝嫩,也能裝得毫無違和感。
溫荔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掐了掐因為化妝技術而顯得膠原蛋白滿滿的臉。
她今天穿了條不過膝的粉色短裙,配上過膝襪和白色襯衫,領口處還裝飾著蝴蝶領結,臉上化著所謂櫻花少女妝。
“姐,好看,你真是太可愛了。”文文掏出手機給她,問,“要自拍嗎?我幫你修好,再發個微博?”
溫荔果斷地拒絕:“不要!”
“為什麼啊?明明很可愛啊。”文文委屈地嘟囔。
溫荔一臉萬念俱灰的表情道:“你不懂。”
今天剛開始錄製的時候,她就試圖跟導演商量到節目播出的時候把她跳女團舞這段給剪了。雖然導演非常不想答應,但迫于溫荔使用了“你要是不剪,我就退出節目錄製”的威脅手段,終於答應把這段本來不在節目臺本流程中的跳舞部分剪成花絮,放在節目正片的後面。
剪成花絮總比剪進節目正片裡好,至少不用那麼丟人,溫荔答應了。
她還特意找宋硯探了口風。
溫荔:“你一般不看綜藝節目的吧?”
宋硯:“不看。”
宋硯:“如果溫老師希望我看……”
溫荔:“不希望,請宋老師繼續保持原則。”
宋硯:“好的。”
宋硯的這個“好的”看起來是聽話地答應了,但溫荔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此時,在《為你發光》錄製現場幾千米外的馬路上,《人間有你》的攝製A組和D組正整裝待發,幾輛車浩浩蕩蕩地往錄製現場趕去。
其中A組是負責拍攝宋硯和溫荔這對嘉賓的,而D組則是負責拍攝新嘉賓的。
《為你發光》和《人間有你》因為嘉賓高度重合,雙方高層已經決定合作,順便借對方的熱度給自己帶熱度,打算來個夢幻聯動。
保姆車上,負責跟拍宋硯的攝像師問出臺本定好的問題:“宋老師,對於今天我們安排的突襲探班,你心裡有期待嗎?”
“挺期待的。”宋硯朝鏡頭笑了笑。
攝影師又問:“《為你發光》有很多年輕的男選手,宋老師會有那麼一點點危機感嗎?”
宋硯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調侃自己:“除了年紀,我想我應該還是挺有優勢的。”
幾個工作人員紛紛笑了起來。
其實宋硯的年紀也不大,他這個年紀的男演員很多還處在上升階段,只是他入行早,起點高。演藝圈一直人才輩出,十幾歲就拿獎的男、女演員在電影史上並不是沒有,只是有的高開低走,有的則如宋硯這樣穩住了,甚至一直在進步。於是他就給人一直身處高峰的感覺,其實真論資歷,他還遠達不到被封神的地步。
助理阿康感歎道:“要是十八歲的我哥,往那兒一站,拿第一名的就是我哥了。”
換早些年的宋硯,可能會對這個調侃表示反感,就像他十八歲剛出道那會兒,跟著於偉光接受採訪,記者問于偉光為什麼會選宋硯來當那部文藝青春片的男主角,于偉光當時就很誠實地說:“漂亮哪,這孩子長相多漂亮。當時我在學校門口碰見他,心裡一下子就認定了,欸,對,這就是那個陳嘉木了。”
當時的宋硯對這個圈子充滿了排斥和抗拒。就連於偉光都認為,孩子倔成這樣,估摸著拍完這部電影就得退圈。
於偉光覺得可惜,因為這孩子演戲是真有靈氣。
出乎意料,宋硯放棄了理科,選擇了藝術類的影視表演,慢慢地磨平了棱角,一點點地融入了這個圈子。
然後宋硯就成了現在大眾眼中的宋硯。
同車的副導演突然來了靈感,想到一個可以作為收視爆點的辦法:“要不宋老師你待會兒也上臺跳個舞?”
宋硯掀起眼皮,淡淡地拒絕:“不要。”
副導演吃了癟,有些尷尬,故意咳了咳,然後說:“宋老師,你的偶像包袱別那麼重,你看溫老師多豁得出去,那個女團舞我看了原版視頻,不適合她,但她還不是說學就學?”
宋硯輕聲說:“我沒覺得不適合她。”
副導演心想,適不適合暫且不說,要是眼前這位願意跟他老婆一塊兒穿制服扮嫩,那他們節目組也不至於為了節目效果,每回都把編導關進小黑屋裡想臺本。
似乎從來沒有人把溫荔和小女生畫等號,一是她從來沒走過少女路線,在綜藝節目裡也是大大咧咧的;二是她接的戲的女主角大多是符合她本人外形的明豔英氣那一類,她本人也是一根筋,不懂轉彎。
但其實她只要稍微收斂一下高傲的語氣,就是甜心妹妹的聲音。
她幾年前演的那個被她稱作“黑歷史角色”的小雪貂就是原音,一顰一笑間觀眾也不覺得有什麼違和的地方。
在宋硯的記憶裡,十幾歲的溫荔就是那樣的,常常躲在教室門後,等著柏森經過,然後“哈”的一聲跳出來嚇人。
柏森每次被她嚇到都會迅速奓毛,邊罵邊追。
有一次她看錯人,不小心嚇到了宋硯。發現自己嚇錯了人,她“哈”的音節卡在齒間,嘴張大忘了合上,臉上迅速升起紅暈。
宋硯覷著她,冷淡的臉上沒有表情。
溫荔被他盯得心虛,咬唇,雖然尷尬,但不願意道歉,硬著頭皮“喃喃”地道:“誰讓你跟柏森哥差不多高,又跟他穿一樣的校服,不怪我。”
宋硯莫名其妙地被定義成“罪魁禍首”,也不知是被氣笑的還是因為別的,翹著唇角懶洋洋地說:“跟只貓似的‘哈’來‘哈’去,除了柏森,你還能嚇到誰?”
溫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故意譏諷道:“哦,那你好厲害。”然後她一甩馬尾辮,轉身跑開。
宋硯看著她轉頭跑到走廊的轉角,正好撞上了從那邊過來的柏森。
柏森質問溫荔是不是又想嚇自己,她沖柏森做了個鬼臉,然後被柏森一把抓過脖子狠狠地敲了下頭。
兩個人就又打鬧起來。
宋硯一直看著,直到那兩個人又和好,並肩離開去小超市買零食。
他轉身回了教室,看了眼空蕩蕩的教室門後面,想到她貓在那兒不知藏了多久,沒等到柏森,卻等到了他,突然笑了一聲。
那一次好像是午後的課間,她從隔壁學校溜過來,日光和現在車外的光線一樣明亮。
幹道上堵車了,燕城的交通狀況就是這麼糟心。
副導演有些擔憂地道:“完了,會不會趕不上溫老師跳舞啊?”
錄製大棚內,大部分選手已經完成了自己那部分的錄製,輕鬆地坐在一邊聊天兒。
終於有個選手意識到什麼,問:“咱們都錄這麼久了,溫荔老師怎麼還沒出現?”
其他幾個反射弧超長的選手環顧一周,後知後覺地喊了聲:“對!”
“我本來還想今天在溫荔老師面前表現一下的,她居然不在現場嗎?”
幾個選手的議論聲有點兒大,吵到了旁邊正在參加考核的選手。負責檢查選手自作曲的導師艾斯聽不清歌詞,皺著眉用筆敲了敲手裡的文件夾,說道:“那邊的選手安靜點兒可以嗎?”
“對不起。”帶頭的選手立刻認錯,“我們就是沒看到溫荔老師,覺得有點兒奇怪。”
艾斯聞言,語氣很淡地說道:“她還在化妝間裡準備。”
“化妝間?溫荔老師來錄節目之前居然沒化妝嗎?”
嚴准笑了笑,說:“不是化妝,是換裝,溫荔老師今天有表演來著。”
選手們面面相覷:臺本上沒寫這段啊。
一個選手舉手發問:“什麼表演啊?編導姐姐之前沒跟我們說啊。”
嚴准笑而不語,沖旁邊的齊思涵挑了挑眉,示意她說。
齊思涵心領神會,沖選手們“嘿嘿”一笑,搖頭晃腦地說:“這是我幫咱們節目爭取到的福利,之前在慈善盛典上你們溫荔老師答應我去學我們團的舞,今天錄節目正好來交作業。”說完,她又沖著鏡頭外的導演喊了聲:“導演,節目錄完你必須請我吃飯!”
導演聲音洪亮:“好!沒問題!”
這幫選手來錄節目之前都被沒收了手機,沒法兒上網,壓根兒不明白齊思涵說的是怎麼回事,個別偷偷藏了手機的為了不暴露自己,也跟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思涵老師,是跳你們團的哪個舞啊?”
齊思涵立刻現場做了那首歌的幾個經典舞蹈動作,說道:“就是那個,‘哎呀,好喜歡你,喜歡到呼吸都快要停止’——”
這個動作她在別的節目裡跳過上百遍,再加上她們團走的本來就是這個路線,所以她在一群男孩子面前跳也沒什麼好害羞的。
跳完,齊思涵還調皮地比了個心。
這下不光是男選手,女選手也立刻歡呼起來。
“嗚!!!”
“哇!!!這也太可愛了吧!!!”
有的人當場捂胸,做了個被丘比特擊中小心臟的誇張動作。個別定位舞蹈擔當的男孩子當場模仿起舞蹈動作,站在原地輕輕鬆松就還原了出來。
“不行了,我不行了。”王亦源突然脫力地靠在了徐例的肩上,“我光是想像一下溫荔老師對我跳這麼可愛的舞都要昏過去了!太可愛了!”
徐例抖了抖肩膀,一臉冷漠地道:“噁心死了,離我遠點兒。”
“徐例,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王亦源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這麼大的福利你居然無動於衷?”
“嘁。”
徐例屬�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溫荔那張臉他從小看到大,就算是個天仙也早看膩了。
“導演,”有個選手舉起手,笑得賊兮兮地問,“我們這兒男生這麼多,讓溫荔老師當眾跳那麼可愛的情歌舞蹈,她老公會不會吃醋啊?”
這問題一問出來,棚內立刻又是一陣起哄聲。
“讓宋硯老師坐鎮現場不就好了?”
“對啊對啊,宋硯老師親眼看到應該就不會吃醋了。”
知道內情的導演不能提前透露,拿著喇叭跟這幫人對喊:“你們說宋硯老師來他就能來?那也要我們請得動啊。”
“就說溫荔老師要在一百個男生面前跳情歌舞蹈了,保證宋硯老師就來了。”
“現在就打電話給宋硯老師!”
選手們都很亢奮,導演只能無奈地用喇叭一遍遍地喊,讓他們先安靜,錄完節目再說。
“好了,好了,宋硯老師很忙的,沒空來。”一直不說話的許星悅突然拍了拍手,無奈地說道,“他不可能因為想看溫荔老師跳個舞就特意過來,大家都現實點兒好吧?”
其實大部分人也知道宋硯肯定不會來,就是調侃幾句營造一下氣氛,被許星悅這樣一說,頓時興致沒了七七八八,棚內漸漸安靜下來。
艾斯用筆敲了敲桌面,說道:“下一組自作曲選手準備。”
這時許星悅放下考核表,對導演說:“我去化妝間看看師姐好了沒。”
導演擺手,說道:“去吧。”
許星悅繞過一幫工作人員,離開打著強光的錄製棚,去往後台的化妝間。
許星悅還沒走到化妝間,就碰上了已經化好妝過來的溫荔。
溫荔被人圍著,化妝師還在給她的髮型和衣服做最後的調整。
溫荔看到許星悅的時候愣了一下,問:“導演催我了?”
“沒有,我就是看師姐你準備了這麼久,所以過來看看。”
“哦。”溫荔跟她沒什麼好說的,點點頭,繼續往錄製棚的方向走。
許星悅突然問:“師姐,今天宋硯老師會來錄製現場嗎?”
“不會啊。”溫荔皺眉,語氣不太好地說道,“你有事嗎?”
她還沒忘記那天大半夜許星悅加宋硯微信的事情,許星悅明顯不安好心。
誰知許星悅卻突然遺憾地歎了口氣,說道:“我不是有事,就是覺得師姐你跳這種告白情歌舞蹈的時候,要是宋硯老師也在就好了。”
溫荔頓時一臉不情願:宋硯來幹什麼?來嘲笑她?
“我想宋硯老師的通告應該很滿吧,應該不會只是為了看師姐跳個舞就特意趕過來。”許星悅沖她笑了笑,輕輕柔柔地說道,“真是可惜。”
溫荔表情複雜地道:“你說這麼多,那他到底來不來?”
許星悅搖頭,說道:“沒收到導演組的通知,應該不會來吧。”
“哦,那就好。”溫荔瞪了一眼許星悅,覺得這個陰險師妹真是不會說人話,拐彎抹角的,差點兒沒把她嚇死,“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他會來。你下次說話能不能言簡意賅一點兒?”說完,她拍了拍胸口,長長地舒了口氣。
許星悅張了張唇,被溫荔這一臉輕鬆的表情堵到說不出話來:怎麼宋硯不來她看上去還挺高興的?
錄製棚內,導演接到溫荔已經化好妝的信息,再次拿起喇叭對著整個棚內的人喊:“溫荔老師已經準備好了。”
選手們立刻鼓起掌來。
鏡頭轉向大門,只見紮著雙馬尾、穿著小粉裙、化著櫻花少女妝的溫荔從外間走進來。
最先尖叫起來的是齊思涵:“溫老師,你好可愛!!!”
溫荔特別不好意思,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走到考核臺上站定,咬唇,又鼓了鼓腮幫子,最後實在憋不住,低頭捂唇笑了起來。
她這副尷尬無措的樣子被所有人盡收眼底。
齊思涵立刻招呼選手們跟她互動:“選手們!我們溫老師今天可不可愛?”
“可愛!!!”
這裝嫩的打扮溫荔自己受不了,但看在別人眼裡也是真的可愛。
她一身可愛的學生打扮,短裙下的雙腿緊張地併攏著,像乖巧的學生站定在原地,頭上是精緻俏皮的雙馬尾編發,化妝師下了功夫給她化了個少女妝——櫻花粉的眼妝和腮紅,還特意畫了下垂的眼線,壓住了她上揚的眼尾帶來的明豔感,顯得無辜清純,鏡面觸感的唇妝讓她抿唇的時候像是咬著一口果凍。
她拿著話筒,聲音有些顫抖:“我這打扮還行嗎?有高中女生那味嗎?”
“有有有!!!”
“你就是最靚的高中女生!!!”
現場這麼一通馬屁拍下來,溫荔總算有了那麼點兒自信——看來只有她自己不習慣。
這時棚內已經響起了那首甜甜的歌曲的前奏。
溫荔咳了一下,放下話筒,舉起胳膊比了個大大的愛心。
這時有個選手先發現門口突然又來了一幫攝像團隊,於是戳了戳旁邊的同伴,問:“欸,那也是我們節目的攝像組嗎?”
“嗯?”
這時,被攝像團隊圍在中間的男人走進吵鬧的錄製大棚。
男人穿著簡單的襯衫、長褲,個子高挑,英俊的臉上始終掛著禮貌的笑,他一一向現場的工作人員點頭示意。
最先發現的選手立刻將嘴巴張成圓形,說道:“是宋硯嗎?!”
以這個選手為圓心,周遭的一圈選手聽到動靜,立刻激動起來。
男人往這邊投來視線,朝這些已經發現他的男孩子彎了彎唇。
“宋硯!!!”
“真的是他!!!”
“他真的來看溫荔老師跳舞了,哈哈哈!”
小範圍的騷動立刻被周圍負責控場的工作人員壓制,他們朝這群人做了個“噓”的動作。
大家立刻乖巧地閉上嘴。
旁邊的四個導師也發現了。齊思涵和嚴准以及艾斯都稍稍驚詫了一下,很快又笑著把目光投向臺上正跳舞的溫荔。許星悅好半天沒緩過神,不甘地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手。
此時,敬業的溫荔毫無察覺,雙手握拳捧著臉,做出嬌嗔又害羞的表情,同時唱道:“怎麼辦?我就是好喜歡你,喜歡到只要一見到你,呼吸都快要停止!……”
第五章
驚鴻一瞥情難自禁
宋硯走進棚內,正好撞上溫荔的舞蹈開場。
他和那些選手一樣,朝臺上投去專注的目光。
接著,男人微微愣住,被臺上那個紮著雙馬尾,穿著短裙,活力滿滿,仿佛回到了十六歲的小姑娘牢牢地鎖住了所有的注意力。
就當是在演戲,為了賺錢跳個舞有什麼難的,做藝人的就是要學會放下包袱。溫荔這樣安慰自己。
“曖昧的吸引力,心動的結果……”
她演出心裡小鹿亂撞的少女模樣,故作眩暈的舞蹈動作以及嘴角那甜甜的笑容無不令人心動到無以復加。
“一百種念頭,幻想出和你的以後……”
她做出思考的模樣,蹺著腿,突然興高采烈地原地蹦了兩下。
跟著舞蹈節奏,溫荔叉腰,對著鏡頭做出嬌嗔的表情。
台下的人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溫荔喜歡聽別人誇獎她,哪怕自己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如果對方願意用鼓勵代替責備,她也會幹勁兒滿滿,努力加倍。
溫荔沉浸在這種歡呼聲中,虛榮心頓時無限膨脹。
突然,她在一群選手中看到了一個沒穿訓練服,也不是導師,更不是工作人員的男人。
那個人不像這些男孩子,為了不讓她尷尬,盡力大聲地歡呼著。那個人就那麼悠閒地站在台下,氣質出眾,挺拔俊朗,神色散漫,深邃的眼睛牢牢地盯著她,唇角上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
他似乎也接收到了她的視線,從容地挑了挑眉,掛在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明顯。
“在你朝我投來微笑的那一刻,我慌亂無措……”
這一刻仿佛萬籟俱寂,溫荔的腦子裡“轟”的一聲炸開,羞赧和尷尬的情緒瞬間爬滿全身,讓她渾身發麻滾燙,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什麼人也看不到,仿佛宇宙間就只剩下不知道從哪兒躥出來看熱鬧的宋硯,她大腦死機,只有肌肉記憶勉強牽動著身體繼續跳舞。
她在那麼多人、那麼多鏡頭前都不害羞,偏偏在看到宋硯的這一刻,羞得恨不得當場找個地洞鑽進去。
“愛情的甜蜜,就像是夏天的冰激淩、冬天的巧克力,我不敢看你,不是因為不喜歡你,而是因為太喜歡你……”
接下來最後一段高潮,溫荔始終目光躲閃,腮紅也蓋不過臉頰自然的潮紅,眼裡閃爍的光芒比眼皮上的高光眼影粉還要亮。
等終於結束,她脫力地蹲在地上,表情深沉地撐著額頭裝鴕鳥。
“溫荔!溫荔!溫荔!”大家還在喊她的名字。
興奮的導演拿著喇叭大喊:“你們看是誰來了!”
離得比較遠的人聞言紛紛朝前後左右投去疑惑的眼神。
終於,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定格在棚內突然出現的某個男人身上。
宋硯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話筒,溫聲開口:“大家好,我是宋硯,今天過來探個班。”
真的是宋硯!活的!這些初入演藝圈的選手,心態上還不能算是成熟的藝人,這種常年被聚光燈圍繞,仿佛活在銀幕裡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們的反應就和普通人的反應一樣,好像見到的並不是人,而是神仙。
“宋硯!!!”
“我要打個電話給我媽,說我見到宋硯了,我媽超喜歡宋硯!哎呀,我的手機被沒收了!!編導姐姐!還我手機!!!”
“宋硯真的來了!”
王亦源已經激動得不行,拼命抓著徐例的胳膊,企圖尋求一絲不是在夢境中的真實感,“喃喃”地問:“這是真的嗎?!是嗎?!我不是在做夢對嗎?!”
徐例已經痛得五官扭曲,咬牙切齒地問:“你說呢?”
看徐例痛成這個樣子,王亦源確認了:“不是做夢!”
現場氣氛實在太火熱,齊思涵哭笑不得地捂著耳朵,用麥克風對宋硯說:“宋硯老師,能麻煩你到臺上扶一下我們溫荔老師嗎?她跳累了,站不起來了。”
宋硯往臺上走。
大家的尖叫聲比剛剛更大了。
溫荔感受到宋硯走上台的氣場,等宋硯微微彎下腰剛要碰到她的時候,立刻跳起來朝他的反方向後退了幾大步。
“我站起來了。”她聲音僵硬。
宋硯手懸在半空中,啼笑皆非地道:“你躲什麼?”
大家立刻異口同聲地喊:“害羞!”
溫荔握緊話筒,故作淡定地反駁:“誰說的?我自己能站起來還用人扶嗎?”
這幫選手膽子大得很,也不怕得罪見證官,直接戳穿她:“別裝了,你就是害羞!”
溫荔:“……”
因為是突襲探班,所以臺本上沒安排具體流程,由齊思涵問了幾個問題,做了簡單的採訪後,這個探班小插曲也就結束了。
溫荔和宋硯始終保持著幾釐米的安全距離,大家看得出來,是溫荔不想跟宋硯挨得太近,所以刻意拉遠距離。雖然兩個人之間有距離,但總歸還是站在一塊兒,出現在一個鏡頭裡,兩個身材比例優越的藝人並排站著,顯得尤為賞心悅目。
大部分人毫不掩飾對宋硯的崇拜,全程都在下面感歎:“好帥啊,真的好帥!宋老師在大銀幕的特寫鏡頭下已經帥成那樣了,現在用肉眼看帥得簡直驚為天人!”
“最後一個問題:宋硯老師覺得溫荔老師的這個舞蹈節目怎麼樣?”
“歌很好聽,舞也很可愛,青春有活力。”宋硯禮貌地誇了齊思涵這個團的舞。
齊思涵受寵若驚地道:“謝謝宋硯老師。”
溫荔全程一言不發。雖然不希望宋硯對她發表任何好的或壞的評價,可聽他真的沒評價自己,她難免還是有些不開心,耷拉著眼皮將視線轉向鏡頭外。
接著,宋硯笑著說:“跳舞的人更可愛。”
他也沒有說名字,就是用簡單的代稱,但現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個“跳舞的人”指的是誰。
齊思涵先是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宋硯這含蓄又肉麻的誇獎,一幫人就受不了地“哇”出了聲。
溫荔撇了撇嘴,用唇語說了句“嘁”。
最後齊思涵作為臨時主持人,敬業地順帶宣傳了一下《人間有你》。
探班結束,因為不能耽誤接下來的錄製,宋硯簡單地鼓勵了選手們幾句,準備離開。
“我走了,”他朝溫荔揮了揮手,“溫老師。”
溫荔立刻不耐煩地甩手趕人:“哎呀,你快走吧,別耽誤我工作!”
這半個小時內,兩個人加起來也沒說幾句話,連個肢體接觸都沒有,就連宋硯走的時候,溫荔的反應都是極其不耐煩的,像是巴不得他快點兒走。
但現場就好像被注入了甜蜜的空氣,無論是男生還是女生都感受到了這股甜蜜。
溫荔對此毫無察覺,只覺得宋硯一走,自己就重新活了過來。
等到節目錄完,攝製組又把她拉到採訪室做節目後采。
溫荔早已把那套粉色短裙換了下來,換成了幹練的束腰白裙,髮型也換回了簡單的蓬鬆高馬尾,整個人自在了不少。
工作人員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溫荔老師對於今天宋硯老師過來探班覺得驚喜嗎?”
溫荔立刻臉部肌肉繃緊,垂下眼,深深地歎了口氣,說道:“只有驚嚇好吧!你們節目也不用這麼玩我吧?”
幾個工作人員立刻小聲地笑了起來。
溫荔用手扇了扇臉,綜藝感十足地叉腰抱怨:“我一想起那個畫面就受不了,以後堅決不跳這種類型的女團舞了,就算思涵跪下來求我我也絕對不跳!”
“但是宋老師說你很可愛啊。”
“他是演員,你們別被他的演技給騙了。”溫荔語氣堅定,“他心裡肯定笑死了。”
工作人員互相對視:宋硯的表現不像是在演戲啊,還是說宋硯的演技實在太好,所以他們都沒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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