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弘

現代中國自由主義思潮，自「五四」成長以來，蜿蜒曲折，坎坷崎嶇，時而與右派對立衝突，時而又是左派批判的箭靶。從比較寬廣的脈絡觀察，自由主義本只是「五四」以降各有一定影響力的思潮之一；但是，相較於其他各種思潮，自由主義思潮標舉涵括的各式觀點與態度，毋寧更具有珍貴的價值和意義。 自由主義者強調與尊重人的個體價值與意義，以此為始，他們呼籲各種理念之間應該出以「容忍與自由」的態度，彼此之間保持相互尊重，各擅勝長的互動關係；在群己領域，自由主義者始終堅持社會改革的理想，在宣揚個人主義、男女平等、婦女解放等議題方面都有突出的見解。在教育、學術領域裡，自由主義者堅持教育獨立與學術自由，抨擊「定於一尊」的如「讀經運動」之流的行動。在思考人類文化前景的道路選擇方面，自由主義者強調科學精神與科學方法，批判保守、反動傾向的主張。在現實政治生活方面，自由主義者毫不懈怠地標舉「民主、憲政、法治」的大□，強調個人基本自由，呼籲保障人權，主張「個人自由重於國家自由」；在經濟領域，自由主義者秉持自由經濟的主張，思考經濟自由與社會平等的關聯，揭發統制經濟的弊端。可以說，自「五四」以來，現代中國的自由主義思潮，觀照的議題越發多樣，思考的內涵益發深入，論說的角度愈現多元。因此，無論是重新檢討「五四」以降的思想遺產，亦或是研究現代中國思想史，決對不能忽略自由主義思潮的影響力與地位。 然而，過去八十年間，學術界並未重視對現代中國自由主義思潮的探討，也未累積足夠的成果。研究成果的不足，主要的問題在於資料。就現代中國自由主義而論，它不是一夜之間成形，它的相關資料也不是一夜之間出現，是經過了大約四十年的時間，到胡適等人在台灣辦《自由中國》雜誌，才累積出比較完整的結果。因此，早期的研究者不及看見後來的資料，他們的研究範圍必然就要受到限制。其次，以「五四」以後，特別是就「九一八」以後的中國情勢來看，戰亂不絕，烽火遍地，學者流離失所，資料散落各處，想要聚集人力物力，搜集整理資料，作全面深入的研究，並不容易。最後還有資料閱讀的問題。國、共兩黨尖銳鬥爭幾十年，意識形態南轅北轍，自由主義者夾在中間發表意見，撰為文章，其客觀性究竟如何？究竟代表多少自由主義的真義？這就更加需要研究者的慧眼了。 二十世紀即將結束，「五四」也已屆滿八十周年，情況已經大有不同。現代中國自由主義思潮的歷史面貌，大致已然浮顯，

紀念「五四」八十週年

本書選擇以一九一九年的「五四」運動的稍前時期做為資料選編的起點，而不選取更為早期的其他中國自由主義者（如梁啟超、嚴復等人）和自由主義理念相涉的資料，主要是考慮到他們當時的意見，不如「五四」以降的自由主義理念，確能引領風騷，形成澎湃的時代思潮，並不斷擴張開展，顯示出多樣的色彩，一方面，也顧及他們的自由主義立場並不堅定，日後頗有搖擺，難能視為現代中國自由主義的代表性觀點。我們希望藉由這部書的編纂，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