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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寶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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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寶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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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男風(男同性戀),由來甚久,衛靈公與彌子瑕的分桃而食,魏王與龍陽君的龍陽之興,漢哀帝與董賢的斷袖之癖,在歷史上都是有名的故事。《品花寶鑑》又名《怡情佚史》、《群花寶鑑》,是清末長篇白話小說,由於男性之間情與慾的內容在當時的保守社會風氣中屬於禁忌,因此與《姑妄言》、《禪真逸史》、《金屋夢》並列為中國四大禁毀古典小說之一,之後魯迅也評本書為清末「狹斜小說」的始作俑者。

本書特色

以同性戀為題的古典小說,一窺古代男與男的愛與慾。

自序

余前客都中,館於同里某比部宅,曾為《梅花夢》傳奇一部,雖留意於詞藻,而未諧於聲律,故未嘗以之示人。比部賞余文曲而能達,正而能雅,而又戲而善謔,遂囑余為說部,可以暢所欲言,隨筆抒寫,不愈於倚聲按律之必落人窠臼乎?時余好學古文詩賦歌行等類,而稗官一書心厭薄之。及秋試下第,境益窮,志益悲,塊然塊壘於胸中而無以自消,日排遣於歌樓舞榭間,三月而忘倦,略識聲容伎藝之妙,與夫性情之貞淫,語言之雅俗,情文之真偽。間與比部品題梨園,雌黃人物,比部曰:「余囑君之所為小說者,其命意即在乎此,何不即以此輩為之?如得成書,則道人所未道也。」余亦心好之,遂竊擬之。始得一卷,僅五千餘言,而比部以為可,並為之點竄斟酌。

繼復得二三卷,筆意稍暢。兩月間得卷十五,借閱者已接踵而至,繕本去不復返,譁然謂警世矣。繼以羈旅潦倒,思窒不通,遂置之不復作。

明年有粵西太守聘余為書記,偕之粵,歷遊數郡間,山水奇絕,覺生平所習之學皆稍進。亦嘗遊覽青樓戲館間,而殊方異俗,鮮稱人意。一二同遊者亦木訥士,少宏通風雅。主人從政無暇,此書置之敝簏中八年之久,蛀蝕過半,余亦幾忘之矣。

及居停回都,又攜余行,勸余再應京兆試。粵境皆山谿幽阻,水道如蛇盤蚓曲,風雪阻舟,迍邅沙石,日行一二里、二三里不等。居停遂督余續此書甚急,幾欲刻期而待。自粵興安縣境至楚武昌府境。舟行凡七十日,白晝人聲喧雜,不能構思。夜人靜,秉燭疾書,共得十五卷。及入長江,風帆便利;過九江,抵金陵;鄉心縈夢,不復能作矣。

至都已七月中旬,檢出詩文試帖等略略翻閱。試事畢,康健如故,而年且四十餘矣,豈猶能如青青子衿,日事呫嗶耶?固知科名之與我風馬牛也。貧乏不能自歸,仍依居停而客焉。有農部某君,十年前即見余始作之十五卷,今又見近續之十五卷,甚嗜之,以為功已得半,棄之可惜,囑余成之,且日來嘵嘵,竟如師之督課。余喜且憚,於臘底擁爐挑燈,發憤自勉,五閱月而得三十卷,因以告竣。

又閱前作之十五卷,前後舛錯,復另易之,首尾共六十卷。皆海市蜃樓,羌無故實。所言之色,皆吾目中未見之色;所言之情,皆吾意中欲發之情;所寫之聲音笑貌,妍媸邪正,以至狹邪淫蕩穢褻諸瑣屑事,皆吾私揣世間所必有之事。而筆之所至,如水之過峽,舟之下灘,驥之奔泉。聽其所止而休焉,非好為刻薄語也。至於為公卿,為名士,為俊優、佳人、才婢、狂夫、俗子,則如干寶之《搜神》,任昉之《述異》,渺茫而已。噫,此書也,固知離經畔道,為著述家所鄙,然其中亦有可取,是在閱者矣。

曠廢十年,而功成半載,固知精於勤而荒於嬉,遊戲且然,況正學乎。

某比部啓余於始,某太守助余於中,某農部成余於終,此三君者,於此書實大有功焉。倘使三君子皆不好此書,則至今猶如天之無雲,水之無波,樹之無風,而紙之無字,亦無望有此灑灑洋洋奇奇怪怪五十餘萬言耶?脫稿後為序其顛末如此。天上瓊樓,泥犁地獄,隨所位置矣。

石函氏書

目次

上 冊
第一回 史南湘製譜選名花梅子玉聞香驚絕豔
第二回 魏聘才途中誇遇美王桂保席上亂飛花
第三回 賣煙壺老王索詐砸菜碗小旦撒嬌
第四回 三名士雪窗分詠一少年粉壁題詞
第五回 袁寶珠引進杜琴言富三爺細述華公子
第六回 顏夫人快訂良姻梅公子初觀色界
第七回 顏仲清最工一字對史南湘獨出五言詩
第八回 偷復偷戲園失銀兩樂中樂酒館鬧皮杯
第九回 月夕燈宵萬花齊放珠情琴思一面緣慳
第十回 春夢婆娑情長情短花枝約略疑假疑真
第十一回 三佳人令語翻新六婢女戲言受責
第十二回 顏仲清婆心俠氣田春航傲骨癡情
第十三回 兩心巧印巨眼深情一味歪纏淫魔色鬼
第十四回 古誦七言琴聲復奏字搜四子酒令新翻
第十五回 老學士奉命出差佳公子閒情訪素
第十六回 魏聘才初進華公府梅子玉再訪杜琴言
第十七回 祝芳年瓊筵集詞客評花譜國色冠群香
第十八回 狎客樓中教篾片妖娼門口唱楊枝
第十九回 述淫邪奸謀藏木桶逞智慧妙語騙金箍
第二十回 奪錦標龍舟競渡悶酒令鴛侶傳觴
第二十一回 造謠言徒遭冷眼問衷曲暗泣同心
第二十二回 遇災星素琴雙痛哭逛運河梅杜再聯情
第二十三回 裹草簾阿呆遭毒手坐糞車劣幕述淫心
第二十四回 說新聞傳來新戲定情品跳出情關
第二十五回 水榭曲廊花能解語清歌妙舞玉自生香
第二十六回 進讒言聘才酬宿怨重國色華府購名花
第二十七回 奚正紳大鬧秋水堂杜琴言避禍華公府
第二十八回 生離別隱語寄牽牛昧天良貪心學扁馬
第二十九回 缺月重圓真情獨笑群珠緊守離恨誰憐
第三十回 賞燈月開宴品群花試容妝上台呈豔曲

書摘/試閱

第一回 史南湘製譜選名花 梅子玉聞香驚絕豔

京師演戲之盛,甲於天下。地當尺五天邊,處處歌台舞榭;人在大千隊裡,時時醉月評花。真乃說不盡的繁華,描不盡的情態。一時聞聞見見,怪怪奇奇,事不出於理之所無,人盡入於情之所有,遂以遊戲之筆,摹寫遊戲之人。而遊戲之中最難得者,幾個用情守禮之君子,與幾個潔身自好的優伶,真合著《國風》「好色不淫」一句。先將搢紳中子弟分作十種,皆是一個情字。

一曰情中正,一曰情中上,一曰情中高,一曰情中逸,一曰情中華,
一曰情中豪,一曰情中狂,一曰情中趣,一日情中和,一曰情中樂。

再將梨園中名旦分作十種,也是一個情字。

一曰情中至,一曰情中慧,一曰情中韻,一曰情中醇,一曰情中淑,
一曰情中烈,一曰情中直,一曰情中酣,一曰情中豔,一曰情中媚。

這都是上等人物。還有那些下等人物,這個情字便加不上,也指出幾種來。

一曰淫,一曰邪,一曰黠,一曰蕩,一曰貪,一曰魔,一曰祟,一曰蠹。

大概自古及今,用情於歡樂場中的人,均不外乎邪正兩途,耳目所及,筆之於書,共成六十卷,名曰《品花寶鑑》,又曰《怡情佚史》。書中有賓有主,不即不離,藕斷絲連,花濃雲聚。陳言務去,不知費了作者幾許苦心;生面別開,遂能令讀者一時快意。正是:

鴛鴦繡了從教看,莫把金針暗度人。

此書不著姓名,究不知何代何年何地何人所作。書中開首說一極忘情之人,生一極鍾情之子。這人姓梅,名士燮,號鐵庵,江南金陵人氏;是個閥閱世家,現任翰林院侍讀學士,寓居城南鳴珂坊。其祖名鼎,曾任吏部尚書;其父名羹調,曾任文華殿大學士,三代單傳。士燮於十七歲中了進士,入了翰林,迄今已二十九年,行年四十六歲了。家世本是金、張,經術復師馬、鄭。貴胄偏祟儒素,詞臣竟屏紛華。藹藹乎心似春和,凜凜乎卻貌如秋肅。人比他為司馬君實、趙清獻一流人物。夫人顏氏,也是金陵大家,為左都御史顏堯臣之女,翰林院編修顏莊之妹,父兄皆已物故。這顏夫人今年四十四歲,真是德容兼備,賢淑無雙,與梅學士唱隨已二十餘年。二十九歲上夢神人授玉,遂生了一個玉郎,取名子玉,號庾香。

這梅子玉今年已十七歲了,生得貌如良玉,質比精金,寶貴如明珠在胎,光彩如華月升岫;而且天授神奇,胸羅斗宿,雖只十年誦讀,已是萬卷貫通。士燮前年告假回鄉掃墓,子玉隨了回去,即入了泮。在本省過了一回鄉,試未中,仍隨任進京,因回南不便,遂以上舍生肄業成均,現從了浙江一個名宿李性全讀書。這性全係士燮鄉榜門生,是個言方行矩的道學先生。顏夫人將此子愛如珍寶,讀書之外時不離身。宅中丫鬟僕婦甚多,僕婦三十歲以下,丫鬟十五歲以上者,皆不令其服侍子玉,恐為引誘。而子玉亦能守身如玉,雖在羅綺叢中,卻無紈習氣,不佩羅囊而自麗,不傅香粉而自華。惟取友尊師,功能刻苦;論今討古,志在雲霄。目下已有景星慶雲之譽,人以一睹為快。

一日,先生有事放學,子玉正在獨坐,卻有兩個好友來看他。一個姓顏名仲清,號劍潭,現年二十三歲,即係已故編修顏莊之子,為顏夫人之侄。這顏莊在日,與士燮既係郎舅至親,又有雷陳至契,不料於三十歲即赴召玉樓,他夫人鄭氏絕食殉節。那時仲清年甫三齡,士燮撫養在家,又與鄭氏夫人請旌表烈。仲清在士燮處,到十九歲上中了個副車。是年士燮與其作伐,贅於同鄉同年現任通政司王文輝家為婿。這王文輝是顏夫人的表兄,與仲清親上加親,翁婿甚為相得。那一位姓史名南湘,號竹君,是湖廣漢陽人,現年二十四歲,已中了本省解元。父親史曾望,現為吏科給事中。這兩人同是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但兩人的情性卻又各不相同。仲清是孤高自潔,坦白為懷。將他的學問與子玉比較起來,子玉是純粹一路,仲清是曠達一路。一切人情物理,仲清不過略觀大概,不求甚解。子玉則釣深索隱,精益求精。往往有仲清鄙夷不屑之學,經子玉精心講貫,便覺妙義環生。亦有子玉所索解不得之理,經仲清一言點悟,頓覺白地光明。這兩個相聚十餘年,其結契之厚,比同胞手足更加親密。那南湘是嘯傲忘形,清狂絕俗,目空一世,倚馬萬言,就只賞識子玉、仲清二人。

這日同來看子玉,門上見是來慣的,是少爺至好,一直引到書房,與子玉見了。仲清又同子玉進內見了姑母,然後出來與南湘坐下。三人講了些話,書僮送上香茗。

南湘見這室中清雅絕塵,一切陳設甚精且古,久知其胸次不凡,又見那清華尊貴的儀表,就是近日所選那《曲台花譜》中數人,雖然有此姿容,到底無此神骨。但見其謙謙自退,訥訥若虛,究不知他何所嗜好,若有些拘執鮮通,膠滯不化,也算不得全才了。便想來試他一試,即問道:「庾香,我問你,世間能使人娛耳悅目,動心蕩魄的,以何物為最?」

子玉驀然被他這一問,便看著南湘,心裡想道:「他是個清狂瀟灑人,絕不與世俗之見相同,必有個道理在內。」便答道:「這句話卻問得太泛,人生耳目雖同,性情各異。有好繁華的,即有厭繁華的。有好冷淡的,也有嫌冷淡的。譬如東山以絲竹為陶情,而陋室又以絲竹為亂耳。有屏蛾眉而弗御,有攜姬妾以自隨。則娛耳悅目之樂既有不同,而蕩心動魄之處更自難合,安能以一人之耳目性情,概人人之耳目性情?」南湘道:「不是這麼說,我是指一種人而言。現在這京城裡人山人海,譬如見位尊望重者,與之講官話,說官箴,自頂至踵,一一要合官體,則可畏。見酸腐措大,拘手攣足,曲背聳肩而呻吟作推敲之勢,則可笑。見市井逐臭之夫,評黃白,論市價,俗氣薰人,則可惡。見俗優濫妓,油頭粉面,無恥之極,則可恨。你想,凡目中所見的,去了這些,還有哪一種人?」

子玉正猜不著他所說什麼,只得說道:「既然娛悅不在聲色,其惟二三知己朝夕素心乎?」仲清大笑。南湘道:「豈有此理!朋友豈可云娛耳悅目的?庾香設心不良。」說罷哈哈大笑。子玉被他們這一笑,笑得不好意思起來,臉已微紅,便說道:「你們休要取笑。我是這個意思:揮麈清淡,烏衣美秀,難道不可娛耳,不可悅目?醇醪醉心,古劍照膽,交友中難道無動心蕩魄處麼?」

南湘笑道:「你總是這一間屋子裡的說話,所見不廣,所遊未化。」即從靴靿裡取出一本書來,送與子玉道:「這是我近刻的,大約可以娛耳悅目、動心蕩魄者,要在此數君。」仲清笑道:「你將此書呈政於庾香,真似蘇秦始見秦王,可保得『你書十上而說不行』。他非但沒有領略此中情味,且未見過這些人,如何能教他一時索解出來?」

子玉見他們說得鄭重,不知是什麼好書,便揭開一看,書目是《曲台花選》,有好幾篇序,無非駢四儷六之文。南湘叫他不要看序,且看所選的人。子玉見第一個題的是:「瓊樓珠樹」袁寶珠:

寶珠姓袁氏,字瑤卿,年十六歲。姑蘇人。隸聯錦班。善丹青,嫻吟詠。其演《鵲橋》、《密誓》、《驚夢》、《尋夢》等齣,豔奪明霞,朗涵仙露。正使玉環失寵,杜女無華。纖音遏雲,柔情如水。〈霓裳〉一曲,描來天寶風流。春夢重尋,譜出香閨恩怨。平時則清光奕奕,軟語喁喁,勵志冰清,守身玉潔。此當於鬱金堂後,築翡翠樓居之。因贈以詩:

舞袖輕盈弱不勝,難將水月比清澄。

自從珠字名卿後,能使珠光百倍增。

瘦沈腰肢絕可憐,一生愛好自天然。

風流別有消魂處,始信人間有謫仙。

子玉笑道:「這不是說戲班裡的小旦麼?這是哪裡的小旦,你讚得這樣好?」仲清道:「現在這裡的,你不見說在聯錦班麼?」子玉道:「我不信,這是竹君撒謊。我今年也看過一天的戲,不曾看見小旦中有這樣好人!」南湘道:「你那天看的不知是什麼班子,自然沒有好的了。」子玉再看第二題的是:「瑤台璧月」蘇惠芳:

惠芳姓蘇氏,字媚香,年十七歲。姑蘇人。本官家子,因飄泊入梨園,隸聯錦班。秋水為神,瓊花作骨。工吟詠,尚氣節,善權變。慧心獨造,巧奪天工,色藝冠一時。其演《瑤台》、《盤秋》、《亭會》諸戲,真見香心如訴,嬌韻欲流。吳絳仙秀色可餐,趙合德寒泉浸玉,蘇郎兼而有之。嘗語人曰:「余不幸墮落梨園,但既為此業,則當安之。誰謂此中不可守貞抱潔,而必隨波逐流以自苦者!」其志如此。而遙情勝概,罕見其匹焉。為之詩曰:

風流林下久傳揚,蘇小生來獨擅長。

一曲清歌繞梁韻,天花亂落舞衣香。

簫管當場猶自羞,暫將仙骨換嬌柔。

一團絳雪隨風散,散作千秋兒女愁。

再看第三題的是:「碧海珊枝」陸素蘭:
素蘭姓陸氏,宇香畹,年十六歲。姑蘇人。隸聯錦班。玉骨冰肌,錦心繡口。工書法,雖片紙尺絹,士大夫爭寶之如拱璧。善心為窈,骨逾沈水之香;令德是嫻,色奪瑤林之月。常演《製譜》、《舞盤》、《小宴》、《絮閣》諸戲,儼然又一楊太真也。就是陳鴻立傳,未能繪其聲容;香山作歌,豈足形其彷彿。好義若渴,避惡如仇。真守白圭之潔,而凜素絲之貞者。丰致之嫣然,猶其餘韻耳。為之詩曰:

芙蓉出水露紅顏,肥瘦相宜合燕環。

若使今人行往事,斷無胡馬入潼關。

此曲只應天上有,不知何處落凡塵。

當年我作唐天寶,願把江山換美人。

再看第四題的是:「孤山豔雪」金漱芳:
漱芳姓金氏,字瘦香,年十五歲。姑蘇人。隸聯珠班。秀骨珊珊,柔情脈脈。工吟詠吹簫,善弈棋,楚楚有林下風致。其演戲最多,而尤擅名者,為《題曲》一齣。真檀口生香,素腰如柳。比之海棠初開,素馨將放,其色香一界,幾欲使神仙墮劫矣。其餘《琴挑》、《秋江》諸戲,情韻如生,亦非他人所能。而香心婉婉,秀外慧中,是真嬛掌書仙,豈菊部中所能覯耶?為之詩曰:

纖纖一片彩雲飛,流雪迴風何處依。

金縷香多舞衣重,只應常著六銖衣。

芙蓉輸面柳輸腰,恰稱花梁金步遙。

就使無情更無語,當場窄步已魂消。

再看第五題的是:「玉樹臨風」李玉林:

玉林姓李氏,字佩仙,年十五歲。揚州人。隸聯珠班。初日芙蕖,曉風楊柳。嫻吟詠,工絲竹、圍棋、馬吊皆精絕一時。東坡〈海棠〉詩云:「嫣然一笑竹籬間,桃李漫山總粗俗。」溫柔旖旎中,自具不可奪之志,真殊豔也。其演《折柳陽關》一齣,名噪京師。見其婉轉嬌柔,哀情豔思,如睹霍小玉生平,不必再讀《賣釵》、《分鞋》諸曲,已恨黃衫劍容,不能殺卻此負情郎也。再演《藏舟》、《草地》、《寄扇》等戲,情思皆足動人,真瓊樹朝朝,金蓮步步,有臨春、結綺之遺韻矣。為之詩曰:

舞袖長拖豔若霞,妝成鬌髻雲斜。

侍兒扶上臨書閣,要鬥南朝張麗華。

慧絕香心酒半酣,妙疑才過月初三。

動人最是〈陽關〉曲,聽得征夫恨不堪。

再看第六題的是:「火樹銀花」王蘭保:

蘭保姓王氏,字靜芳,年十七歲。揚州人。隸聯錦班。翩若驚鴻,婉若遊龍。通詞翰,善武技,性尤烈,不屈豪貴,真玉中之琤琤有聲者。其演《雙紅記》、《盜令》、《青門》諸齣,梳烏蠻髻,貫金雀釵,衣銷金紫衣,繫紅繡襦,著小蠻錦靴。背負雙龍紋劍,如荼如火,如錦如雲,真紅線後身也。其《刺虎》、《盜令》、《殺舟》諸戲,俠情一往,如見巾幗身肩天下事。覺薰香傅粉,私語喁喁,真癡兒女矣。溫柔旖旎之中,綺麗風光之際,得此君一往,如聽李三郎擊羯鼓,作《漁陽三撾》,淵淵乎頃刻間見萬花齊放也。為之詩曰:

俠骨柔情世所難,肯隨紅袖倚闌干。

平生知己無須囑,請把龍紋仔細看。

紛披五色起朝霞,鼙鼓聲聲氣倍加。

戲罷卸妝垂手立,亭亭一樹碧桃花。

再看第七題的是:「秋水芙蓉」王桂保:

桂保即蘭保之弟,字蕊香,年十五歲,與兄同班。似蘭斯馨,如花解語。明眸善睞,皓齒流芳。嬉戲自出天真,嬌憨皆生風趣。能翰墨,工牙拍,喜行令諸局戲。善解人意,雖寂寥寡歡者,見之亦為暢滿。意態姿媚,而自為範圍。其演《喬醋》一齣,香嚲紅酣,真令潘騎省心醉欲死矣。又演《相約》、《討釵》、《拷豔》諸小齣,如嬌鳥弄睛,橫波修黛,觀者堵立數重,使層樓無坐地。時人評論袁、蘇如霓裳羽衣,此則紫雲迴雪,其趣不同,其妙一也。為之詩曰:

盈盈十五已風流,巧笑橫波未解羞。

最愛嬌憨太無賴,到無人處學春愁。

我欲當筵乞紫雲,一時聲價遍傳聞。

紅牙拍到消魂處,檀口清歌白練裙。

再看第八題的是:「天上玉麟」林春喜:

春喜姓林氏,字小梅,年十四歲。姑蘇人。隸聯錦班。好花含萼,明珠出胎。十二歲入班,迄今才二年,已精於聲律,兼通文翰,生旦並作。所演《寄子》、《儲諫》、《回獵》、《斷機》、《番兒》、《冥勘》、《女彈》等戲,長眉秀頰,如見烏衣子弟,佩紫羅香囊,真香粉孩兒,令人有寧馨之羨,其哺啜皆可觀。數年後更當獨出頭角,價重連城也。為之詩曰:

別有人間傅粉郎,銷金為飾玉為妝。

石麟天上原無價,應捧爐香侍玉皇。

才囀歌喉贊不休,黃金爭擲作纏頭。

王郎偶駕羊車出,十里珠簾盡上。

子玉看了只是笑,不置一詞。南湘問道:「你何以不加可否?」子玉道:「大凡論人,雖難免粉飾,也不可過於失實。若論此輩,真可惜了這副筆墨!我想此輩中人,斷無全璧,以色事人,不求其媚,必求其諂。況朝秦暮楚,酒食自娛,強笑假歡,纏頭是愛。此身既難自潔,而此志亦為太卑。再兼之生於貧賤,長在卑污,耳目既狹,胸次日小,所學者婢膝奴顏,所工者謔浪笑傲。就使塗澤為工,描摹得態,也不過上台時效個麒麟楦,充個沒字碑。豈有出污泥而不滓,隨狂流而不下者?且即有一容可取,一技所長,是猶拆錦襪之線,無補於縫裳。煉鉛水之刀,不良於伐木。其臟腑穢濁,出言無章。其骨節少文,舉動皆俗。故色雖美而不華,肌雖白而不潔,神雖妍而不清,氣雖柔而不秀。有此數病,焉得為佳?若夫紅閨弱質,金屋麗姝,質秉純陰,性含至靜,故骨柔肌膩,膚潔血榮,神氣靜息,儀態婉嫻,眉目自見其清揚,聲音自成其嬌細。姿致動作,妙出自然,鬢影衣香,無須造作,方可稱為美人,為佳人。今以紅氍毹上演古之絕代傾城,真所謂刻畫無鹽,唐突西子!所以我不願看小旦戲,寧看淨末老丑,翻可舒蕩心胸,足助歡笑!吾兄不惜筆墨,竭力鋪張,為若輩增光,而使古人抱恨,竊為吾兄有所不取。」這一番話,把個史南湘說出氣來。

仲清笑道:「庾香之論未嘗不是,而竹君之選也甚平允。但庾香不知天地間有此數人,譬如讀《搜神》之記,《幽怪》之書。而必欲使人實信其有,又誰肯輕信?是非親見其人不可。我們明日同他出去,親指一二人與他看了,他才信你這個《花選》方選的不錯。我想庾香一見這些人,也必能賞識的。天地之靈秀,何所不鍾?若謂僅鍾於女而不鍾於男,也非通論!庾香方說男子穢濁,焉能如女子靈秀。所為美人佳人者,我想古來男子中,美的也就不少,稱美人佳人者亦有數條。如《毛詩》『彼美人兮』,杜詩『美人何為隔秋水』,〈赤壁賦〉『望美人兮天一方』之類。男子稱佳人者,如《楚詞》『惟佳人之永都兮。』注云:『佳人,指懷王。』《後漢書》尚書令陸閎,姿容如玉,光武歎曰:『南方多佳人。』《晉史》陶侃擊柱弢,謂其部將王貢曰:『卿本佳人,何為從賊?』並有女子稱男子為佳人者,如苻秦時竇滔妻蘇蕙作《璇璣圖》,讀者不能盡通,蘇氏歎曰:『非我佳人,莫之能解。』可見美色不專屬於女子,男子中未必無絕色。如漢沖帝時,李固之搔頭弄姿;唐武后時,張易之之施朱傅粉;不獨潘安仁、衛叔寶之昭著一時也明矣。」子玉聽了,心稍感動。

南湘道:「且不僅此。草木向陽者華茂,背陰者衰落;梅花南枝先,北枝後;還有鳳凰、鴛鴦、孔雀、野雉、家雞,有文彩的禽鳥都是雄的,可見造化之氣,先鍾於男,而後鍾於女。那女子固美,究不免些粉脂塗澤,豈及男子之不御鉛華,自然光彩!更有一句話最易明白的,我將你現身說法:你自己的容貌,難道還說不好?你如今叫你家裡那些丫頭們來,同在鏡裡一照,自然你也看得出好歹,斷不說他們生得好,自愧不如。只這一句你就可明白了。」

子玉不覺臉紅,細想此言也頗有理。難道小旦中真有這樣好的。既而又想:天地之大,何所不有,豈必斤斤擇人遂賦以美材?就是西子也曾貧賤浣紗,而楊太真且作女道士,甚至於美人中傳名者,一半出於青樓曲巷。或者天生這一種人,以快人間的心目,也未可知。但誇其守身自潔,立志不凡、惟擇所交、不為利誘,兼通文翰,鮮蹈淫靡,則未可信。便如有所思,默然不語。南湘狂笑了一會,說道:「庾香此時難算知音,我再去請教別人罷!」便拉了仲清去了。

子玉送客轉來,又將南湘的《花選》默默的一想,再想從前看過的戲,與見過的小旦一毫不對,猶以南湘為妄言,藉此以自消遣的,便也不放在心上了。李先生回來,仍在書房念了一會書,顏夫人然後叫了進去。

過了兩日,子玉於早飯後告了半天假,去回看南湘、仲清。稟過萱堂,顏夫人見今日天氣寒冷,起了朔風,且是冬月中旬,便叫家人媳婦取出副葡萄的猞猁裘與他穿了,吩咐車裡也換了自狐暖圍。兩個小使:一個雲兒,一個俊兒,騎了馬,先到他表母舅王通政宅內;適值通政出門去了,通政的少君出來接進。

這王通政的少君,名字單叫個恂字,號庸庵,年方二十二歲。生得一表非凡,丰華俊雅,文才既極精通,心地尤為渾厚。納了個上舍生,在北闈鄉試。與子玉是表弟兄,為莫逆之交。

接進了子玉。先同到內裡去見了表舅母陸氏夫人。這夫人已是文輝續娶的了,今年才四十歲。又見了王恂的妻室孫氏,那是表嫂;仲清的妻室蓉華,那是表姐;還有個瓊華小姐沒有出來;聽得他父親前日說那子玉的好處,其口風似要與他聯姻的話,所以不肯出來見這表兄了。陸夫人見子玉,真是見一回愛一回,留他坐了,問了一會家常話,子玉告退。

然後同王恂到了書房,問起仲清,為高品、南湘請去。子玉說起前日所見南湘的《花選》過於失實,王恂道:「竹君的《花選》,據實而言,尚恐說不到,何以為失實?現在那些寶貝得了這番品題,又長了些聲價,你也應該見過這些人。」子玉聽了,知王恂也有旦癖,又是個好為附會的人,便不說了。

王恂道:「你見竹君的《花選》怎樣,還是選得不公呢,還是太少,有遺珠之憾麼?好的呢也還有些。但總不及這八個,這是萬選青錢。若要說盡他們的好處,除非與他們一人序一本年譜才能清楚,這幾句話還不過略述大概而已。」子玉心裡甚異:「難道現在真有這些人?」又想:「這三人也不是容易說人好的,何以說到這幾個小旦,都是心口如一?總要眼見了才信,不然總是他們的偏見。」便說道:「我恰不常聽戲,是以疏於物色。你何不同我去聽兩齣戲,使我廣廣眼界?」王恂道:「很好。」即吩咐套了車,備了馬,就隨身便服。子玉也叫雲兒拿便帽來換了。王恂道:「那《花選》聯錦有六個,聯珠只有兩個,自然聽聯錦了。」即同子玉到了戲園。

子玉進門,見人山人海坐滿了一園,便有些懊悔,不願進去。王恂引他從人縫裡側著身子擠到了台口,子玉見滿池子坐的,沒有一個好人,樓上樓下,略還有些像樣的。看座兒的,見兩位闊少爺來,後頭跟班夾著狼皮褥子,便騰出了一張桌子,鋪上褥子,與他們坐了,送上茶、香火。此刻是唱的《三國演義》,鑼鼓盈天,好不熱鬧。王恂留心非但那六旦之中不見一個,就有些中等的也不見,身邊走來走去的,都是些黑相公,川流不息四處去找吃飯的老斗。

子玉看了一會悶戲,只見那邊桌子上來了一人,招呼王恂,王恂便旋轉身子與那人講話。又見一個人走將過來,穿一件灰色老狐裘,一雙泥幫寬皂靴。看他的身材闊而且扁,有三十幾歲,歪著膀子,神氣昏迷,在他身邊擠了過去。停一會又擠了過來,一刻之間就走了三四回。每近身時,必看他一眼,又看看王恂,復停一停腳步,似有照應王恂之意。王恂與那人正講得熱鬧,就沒有留心這人,這人只得走過,又擠到別處去了。

子玉好不心煩,如坐塗炭。王恂說完了話坐正了,子玉想要回去。尚未說出,只見一人領著一個相公,笑嘻嘻的走近來,請了兩個安,便擠在桌子中間坐了。王恂也不認得。子玉見那相公,約有十五六歲,生得蠢頭笨腦,臉上露著兩塊大孤骨,臉面雖白,手卻是黑的。他倒摸著子玉的手問起貴姓來,子玉頗不願答他。

見王恂問那人道:「你這相公叫什麼名字?」那人道:「叫保珠。」子玉聽了,忍不住一笑。又見王恂問道:「你不在桂保處麼?」那人道:「桂保處人多,前日出來的。這保珠就住在桂保間壁,少爺今日叫保珠伺候?」王恂支吾,那保珠便拉了王恂的手問道:「到什麼地方去,也是時候了。」王恂道:「改日罷。」那相公便纏往了王恂,要帶他吃飯。子玉實在坐不住了,又恐王恂要拉他同去,不如先走為妙,便叫雲兒去看車。雲兒不一刻進來說:「都伺候了。」子玉即對王恂道:「我要回去了。」王恂知他坐不住,自己也覺得無趣,說道:「今日來遲了,歇一天早些來。」也就同了出來。王恂的家人付了戲錢,那相公還拉著王恂走了幾步,看不像帶他吃飯的光景,便自去了。子玉、王恂上了車,各自分路而回。

子玉心裡自笑不已:「何以這些人為幾個小旦,顛倒得神昏目暗,皂白不分。設或如今有個真正絕色來,只怕他們倒說不好了。」一路思想,忽到一處擠了車,子玉覺得鼻中一陣清香,非蘭非麝,便從簾子上玻璃窗內一望,見對面一輛車,車裡坐著一個老年的,外面坐了兩個妙童,都不過十四五歲。一個已似海棠花,嬌豔無比,眉目天然。一個真是天上神仙,人間絕色,以玉為骨,以月為魂,以花為情,以珠光寶氣為精神。子玉驚得呆了,不知不覺把簾子掀開,凝神而望。那兩個妙童,也四目澄澄的看他;那個絕色的更覺凝眸佇望,對著子玉出神。子玉覺得心搖目眩。那個絕色的臉上,似有一層光彩照過來,散作滿鼻的異香。

正在好看,車已過去。後頭又有三四輛,也坐些小孩子,恰不甚佳。子玉心裡有些模模糊糊起來,似像見過這人的相貌,好像一個人,再想不起了。心裡想道:「這些孩子是什麼人?也像戲班子一樣,但服飾又不華美。那一個直可稱古今少有,天下無雙。他既具此美貌,何以倒又服御不鮮,這般光景呢,真委屈了此人。當以廣寒宮貯之,豈特鬱金堂、翡翠樓,即稱其美。這麼看來,『有目共賞』的一句,竟是妄言了。把方才這個保珠比他,做他的輿,也還不配。」子玉一路想來,到了家裡。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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