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序
這是我在三民書局出版的第三本書(也可能是寫了一輩子文章的最後一本),前兩本書是出版於民國五十八年的《夜讀雜記》分為一、二兩冊,那是集合在各報章雜誌刊登的翻譯文章,包括世界各國的人情、世故,有趣的資料統計等。例如第二冊〈世界人口的生與死〉一文中,說到據聯合國最新的統計,世界各國人民平均壽命最長的是瑞典人,其次是荷蘭人、挪威人,這些北歐小國國民享受到健康衛生的生活,並且不像富強的美國人要煩心世事,因此得以健康長壽。瑞典的女性可以活過七十五歲,男性也可以活過七十二歲。相反的,最短命的國家是非洲的馬利,平均壽命只有二十七歲。歐美的開發地區,平均男子的壽命超過六十歲,女子超過七十歲。亞洲和非洲若干欠開發地區人口的平均年齡不到五十,有的甚至小到四十。
這是三十七年前的統計數字,中間經過戰亂與屠殺,數字已經不一樣。和平的臺灣再過十年二十年,百歲老人滿街跑的現象不難出現。
我於一九八四年在美國看過奧運會後,即自動停筆在《聯合報》副刊寫了幾十年的「玻璃墊上」和翻譯包可華專欄。報社負責人劉昌平先生曾來家勸我繼續努力,我表示年老力衰,該休息休息了。以後即不定期應付報紙、雜誌的索稿,這樣就輕鬆多了。去年六月二女兒袓麗自澳洲返臺,探望住院的媽媽,並把我自「玻璃墊上」專欄停筆後,這十多年寫的文章剪報整理出來,從中選出三十多篇,編成這本《何其平凡—何凡散文》。祖麗曾在海音主持的「純文學出版社」擔任編務,母女面對面工作十年。她也勤於寫作,使我們二老感到後繼有人,十分開心。
她在編這本散文集時,海音正在加護病房,如中國老話說的「中風不語」,不見得能了解她的工作,就是了解了也不會說出來。
祖麗回澳洲後,這本書後續的工作由鄧佩瑜、應鳳凰、王開平及三民的編輯接手,使我完全不用操心。封面則由長婿,在美國史丹佛大學執教的莊因題字。
本書依文章性質分為浮生、友情親情、社會及運動四篇,這也可以說是我一生生活的重點。後兩篇「社會」、「運動」中,有些文章在寫時有新聞性及時間性,討論的事情現在已有改變或改進,但編輯們認為我在文中敘事的理脈及觀察方法值得參考,應該保留下來。何況有些情況至今仍遲滯不前,值得再提醒社會。
本書前三文都是「懷舊」生活,那是因為今日年輕人好奇而下筆的,不料刊出後,中、老年讀者也大感興趣,因為寫到他們所經歷或熟習的生活,海內外都有朋友和不識的讀者寫信來發表他們的意見。我本來還擬續作,可惜因他事岔開,未能續筆。
本書中幾篇祝壽的文章是我用心找出壽翁的特點寫出來的。追悼的文章也沒有將逝者說成「完人」,只是將他們的有趣的特點舉出,以示不忘。
我反對菸酒是因為我深受其益,得以長壽。海音也不近煙酒,家裡的菸酒是為招待客人。報章雜誌上曾登出一張海音拿煙的照片,那是她當年拿同事的煙來做姿態照的。
運動是我最喜歡的項目,也深受其益。在民國六十年代,我發表〈運動最「補」〉一文,是為「愛補」的國人所寫,曾被選為中學國文課文。到了八十年代,我的反對打高爾夫球不是反對這種運動,而是反對在地狹人稠的臺灣開闢這樣廣大的運動場,供少數有財有勢的人每週消遣一兩次,或有政經意義的揮桿。記得民國八十年元月到澳洲去看望二婿張至璋及袓麗全家,有一天坐在一輛公車的司機後面,停紅燈的時候,恰好旁邊有一個高球場,我問司機打不打高球,他說當然打,否則整天坐在駕駛盤後面會成大胖子。我想我如果在澳洲、美國乃至日本等國也會去打高球,遠近的揮桿,看小白球清脆的入洞,實在是很有趣味。可惜臺灣不是提倡高球的適當的地方。
為本書作序的孫震教授,曾任臺灣大學校長作育英才,多年來追隨李國鼎先生倡導群我倫理(第六倫),提升國民品質。這與我平日為文致力於國家現代化,改善社會,增進國民福祉的所見相同,目標一致。當年我寫「玻璃墊上」專欄期間,先後出任經濟與財政部長的李國鼎先生,非常關心民生與社會問題,經常提供我最新的國內外資料。民國七十九年我出版二十六冊的《何凡文集》即請與我同鄉、同庚的李先生寫序。十二年後,我能再出版《何其平凡─何凡散文》很高興由孫震先生來寫序。
這本散文集編成,自序提筆就超過千字,足證我人老話多,孤家寡人,可以休矣!
民國九十一年元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