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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擁抱你,請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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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擁抱你,請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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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一個義大利父親,一個自閉症孩子
一台哈雷,一趟擁抱驚喜的美國公路之旅

平行宇宙是自閉的,我必須向地球人學習。
生命並不完美,但有它自己的力量!

★義大利狂銷20萬冊,已授出電影版權
★義大利國家廣播電台 聽眾票選2012年度好書
★義大利Amazon網路書店 綜合榜第4名,讀者評價5顆星

我驚奇地看著安德烈敲著鍵盤,那動作是每敲下一個字母前,拳頭要捶一下心臟。捶心臟,敲字母,敲字母,敲字母,捶心臟,一個單字完成。那是經過多年的練習,才學會用電腦寫出完整的句子。無法用語言溝通的我們父子倆,一路上只能這樣對談著。

父:如果我發生了什麼事,留下你一個人在美國,你會怕嗎?
子:不怕我和爸爸在一起不會有事。
父:可是萬一我們走散了,你怎麼辦?
子:我變成美國人,安德烈會認路。
父:沒錯。我知道,可是如果發生意外,我死掉了,你一個人要怎麼辦?
子:我等媽媽。
父:不過要是很遠很遠……
子:爸爸我等好心的路人。
父:總之,你會安安靜靜的,不會擔心……
子:請不要問假的問題,謝謝。
父:所以你不想談沒有發生的事情,是這樣嗎?
子:沒錯。

這一趟旅程在出發的時候,沒有熱鬧喧騰,沒有樂隊伴奏。安德烈只是擁抱媽媽,抱緊,放開,然後親吻她。媽媽告誡他不要抱任何人,也不要摸人家的肚子。
「美國人不喜歡喔……那些人會生氣,然後開槍。」
我們看看彼此,想起了曾經買過的一些T恤,那是因為安德烈小時候在學校裡,總會突然間跑去用力地抱同學。上面寫著:「如果我擁抱你,請不要害怕。」

這是一個感動了義大利「卡爾維諾文學獎」得主富維歐‧埃爾瓦思,因此願意代筆書寫的真實故事──內容講述一位父親,為了打開自閉症兒子的內心世界,讓他認識並接觸到世上更多的人、不同文化,於是帶著17歲的自閉症兒子,兩個人在2010年的夏天,花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乘著租來的哈雷機車和汽車,完成了一趟跨足美國南方和拉丁美洲的長途公路旅行。
富維歐被他們深厚的父子親情所動容,花了將近兩年的時間,採訪、筆錄下這對奇特父子檔原本不為人知的美洲紀行,以文學的筆觸,記錄了他們旅途中的點點滴滴,以及在36個城市中所遇見的可愛人們,讀來笑中帶淚,感人至深。

【關於父親】
法蘭哥‧安東尼洛(Franco Antonello),出生於義大利Trento的Castelfranco Veneto。他是一個實事求是的人,曾擔任過中學老師和出版公司的負責人。他的孩子安德烈在兩歲時被診斷為自閉症,他的生活從此改變。他把公司委由合夥人經營,此後全心奉獻給兒子,並成立了專為自閉症孩童家庭提供經濟援助的「仙女的孩子基金會」(I Bambini della Fata)。他盡可能地給予兒子最大的幸福,也和他一起分享人生的冒險。

【關於孩子】
安德烈‧安東尼洛(Andrea Antonello),1993年生,已經和他的困難相處了十八年。他沒有接受藥物治療;他獨自上學,喜歡畫畫,也在為下一次的奧運作訓練。擁抱人們讓他感到心靈平靜,他希望大家不要害怕。

作者簡介

富維歐‧埃爾瓦思(Fulvio Ervas)

2001年義大利「卡爾維諾文學獎」得主。
1955年生於義大利北部的Piave,大學主修畜牧,畢業論文是關於如何保護義大利特有種Burlina乳牛,對動物有極大的喜愛。2001年,與胞妹露易莎‧埃爾瓦思(Luisa Ervas)合著小說《彩券》,獲得「卡爾維諾文學獎」,從此奠定文壇地位。之後,陸續出版了《愛是水溶性的》、《瘋狂教師》、《烤企鵝》等八本膾炙人口的小說。目前與妻子、女兒定居於義大利北部的Treviso。

譯者簡介
張娟如
專職是平面設計師,與義大利結識於波隆納書展。學習義大利文原只是為了旅行夠用,但越學越發現義大利文就像是迷宮,一進去就出不來。曾至羅馬語言學校短期進修,最喜歡義大利的書店和書展,最大的願望是開一家義大利文書店。

名人/編輯推薦

★國內名人感動推薦

于美人
呂政達(作家)
吳淡如(主持人/作家)
花媽卓惠珠(幫助高功能自閉與亞斯伯格臉書人氣版主)
洪美珍(中華民國自閉症總會理事長)
楊雅喆(導演)
劉增榮(中華民國自閉症基金會執行長)
戴立忍(導演)
(以上依姓氏筆畫排列)

★國外各界一致好評

「這兩個逃亡者的探險是很耐人尋味的,他們各自逃出自己的夢魘,奔向相同的目的地。」
──義大利《共和報》(Concita De Gregorio)

「在這趟美洲旅程的背後,我看見一個男人的故事,他有行動的勇氣,有挑起責任的勇氣,有往好的方向走的勇氣,儘管面對的是痛苦和艱難;我還看見一個孩子,儘管面對自己的問題,他仍然感受到支持和愛,接受自己。」
──卡爾維諾文學獎得主 富維歐‧埃爾瓦思

「一個幾乎已經確定要拍成電影的真實故事。最重要的是,它引發了世人對自閉症的持續關注...」
──《Vanity Fair雜誌》

「2012年最動人的書,你絕對不能錯過!」
──文化與電影部落格

「一個很美的故事,一個關於父親對抗孩子疾病的故事,給人一種對生命的新感受,推薦給大家。」
──IBS網路書店讀者rosalba

「一個非常具深度、微妙和複雜的故事。閱讀後,你會比閱讀前更熱愛生命,就算本身已經很愛了,還會因此更愛。」
──IBS網路書店讀者Massimo Villa

跟隨兒子到天涯
/作家、《張老師月刊》前總編輯 呂政達

有一年,夫妻帶兒子去花蓮遊玩。早晨,到便利超商買早餐,我人還在櫃台前,只見兒子從外頭闖進又衝出,嘴裡念念有詞,女店員目光尾隨兒子露出狐疑表情,跟她的同事說:
「這個男孩一定是有問題的,一看就知道。」
我趕緊假裝咳嗽,後來卻真的劇烈猛咳:「他是我兒子,跟我來的。」當下,在遙遠的旅行間,一個自閉兒爸爸的無奈與武裝自然顯露。

多年前旅次間的插曲,曾經把我這個爸爸變成了一隻獨角獸,意思是在那時刻面對外人的不解,我感覺到獨角獸活在人類社會中那樣的孤寂。許多旅行文學和探險家說,人在旅行中,總是特別強烈的感受到自己體內那個異鄉人的影子。當然,面對一個總像異鄉人那樣存在的自閉兒女,兩個影子的相疊,終究仍是作客,在生命中飄零,沒有回到家。

我們後來帶著兒子又去了幾次花蓮,在七星潭和石梯坪照相,但我卻常常想起那個遙遠的早晨。為什麼呢?我拿出香港、台東、琉球旅行的照片,問兒子那是那裡,他一概回答:「香港。」自閉症者的心有如早年的溶蝕印刷版,一旦記下記憶刻紋,從此不再改變,香港,顯然是他印象非常深刻的一趟旅行。

在旅行中,感嘆既然如此深刻。(對了,從沒聽過獨角獸走出棲居叢林去旅行的。)
旅行向來也適合文學書寫的心情,但帶著心思徘徊移動和固著的自閉症患者上路旅行,尤其當他是你的兒子,那於是就是一場內在和外在都跟著變動版圖的大旅行了。義大利作家富維歐‧埃爾瓦思為這對父子代筆寫的這本遊記書,讀來,讀者必將同時領略內外同時進行的風景,在掩卷時終將發現,「心」才是永遠的旅人。

對於美洲大地,我們只曾搭飛機穿越,沒有騎過哈雷機車橫渡,或如傑克‧克魯伊在《在路上》所示範的搭便車旅行,但許多作家都不約而同提到,在美洲的大地旅行,非常適合做哲學探索,因為地那麼大,人那麼渺小,除了一直思考生存的意義,在望眼欲穿的黃沙滾滾也難有其他思緒。這在羅伯‧普希格的大作《禪和摩托車維修的藝術》裡說得明白。普希格同樣也是和患有精神疾病的兒子克里斯騎摩托車,從明尼蘇達騎到了加州,他稱為那是一次「價值的探詢」。

普希格把路途上父子的相處和對人生價值的討論,稱為「Chaut a uqua s」,同樣的歷程,也見於這本書內。這是早期美國的一種「研討營」方式,我總覺得有點類似孔子周遊列國和弟子邊旅行、邊討論、邊學習的方式。當年美國人在城外搭帳篷辦辯論、表演、演戲或者講道,為超越主義作家梭羅極力推崇。其實,孔子那套儒家思想不也是這樣邊走邊講產生的嗎?我一直懷疑,在他的弟子間,子路可能有躁鬱症,宰予最少也有注意力缺陷的問題,而顏回很有自閉症的傾向。

在這本書內,這兩個哈雷機車上的父子,其實也在進行他們的「Chaut auqua s」,所以,讀者絕對不應該忽視帶著自閉症患者上路旅行的價值了,什麼樣的偉大思考會蹦出來,那可是說不一定的。

自閉症患者的心思有個特質,他們時時在作「假設」,不同於常人的是,常人會去檢驗假設,嘗試錯誤,他們則把假設當成真實,以為世界就是他們想的那個樣子。書中,兒子安德烈說:「顏色代表我的心情。」還有,假如我擁抱一個陌生人,他們也會喜歡。他還「假設」,每個鍵盤上的字母都直通心臟,每個字都是從心臟發出的承諾。安德烈和我兒子同年,他們都喜歡親爸爸,一親就親個不停,也不管你到底喜不喜歡。

我沒有非常同意,埃爾瓦思筆下所說:「安德烈渴望被治癒。」這樣的外在觀點。且讓我再回到孔子,這位遠早於肯納醫生的聖人說過:「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這句話如珍珠般在萬古長夜閃爍,是的,我已經知道,當年我應該跟花蓮的那位女店員說:「有什麼問題,我兒子有自閉症,但我們仍然不改其樂。」

在花蓮,在美洲神秘的大地上,在兒子緊緊抱住的姿勢裡,每次的旅行都從心臟出發,讓爸爸跟隨兒子到天涯。

為什麼能夠這樣的確切著,我也始終無解。

目次

第一章 在出發之前
第二章 旅途中
第三章 邁阿密
第四章 化險為夷
第五章 基韋斯特
第六章 性感的義大利人
第七章 西班牙對抗荷蘭
第八章 一次出擊穿越四州
第九章 紐奧良
第十章 迷失在路易斯安那
第十一章 在空無中
第十二章 純粹的德州
第十三章 今天是星期幾?
第十四章 新墨西哥
第十五章 女狼俱樂部
第十六章 哈雷機車中心
第十七章 驚奇
第十八章 在漿果林裡
第十九章 拉斯維加斯
第二十章 給新娘的吻
第二十一章 洛杉磯
第二十二章 黑洞
第二十三章 都是比利的錯
第二十四章 瓜達拉哈拉
第二十五章 噢,好貴的汽油 
第二十六章 阿卡普爾科 
第二十七章 美食 
第二十八章 再度上路
第二十九章 大頭或十字 
第三十章 從墨西哥到瓜地馬拉 
第三十一章 跟著我
第三十二章 巫醫
第三十三章 登陸利文斯頓
第三十四章 正向氛圍
第三十五章 威尼斯的階梯
第三十六章 貝里斯
第三十七章 我要走了
第三十八章 土倫
第三十九章 地衣
第四十章 哥斯大黎加
第四十一章 蜥蜴旅館
第四十二章 美麗的小茅屋
第四十三章 巴拿馬
第四十四章 羅姍納
第四十五章 方法
第四十六章 進入蠻荒
第四十七章 瑪瑙斯
第四十八章 牛和洞
第四十九章 看好他!
第五十章 謝謝
第五十一章 可可
第五十二章 阿拉亞爾達茹達
第五十三章 信差
第五十四章 泥土
第五十五章 重金屬
第五十六章 巴西之夜
第五十七章 安潔利卡
第五十八章 滑雪大師
第五十九章 誘惑
第六十章 庫穆路峽契巴
第六十一章 羅曼蒂克
第六十二章 地球人
第六十三章 信
第六十四章 明天

書摘/試閱

1.在出發之前

有些旅行不是在出發時才開始,往往開始得更早,有時候非常地早。十五年前,我正安適地乘著人生列車,身邊是親愛的人和熟悉的事。突然間,安德烈把我搖醒,像是有人掏翻我的口袋、換掉門鎖,我的生活一切大亂。不過是幾個字: 「你的孩子可能是自閉症兒。」
一開始的反應是不相信:這怎麼可能!應該是診斷錯誤吧!於是,我開始把一些原先覺得毫無意義的小事兜在一起,這才發現我錯了。然後像爆發一場颶風,不,兩場,或者更像是七場颱風颳起,從那瞬間起,我整個人都陷在狂風暴雨裡。

我在診斷後離開,進入一家咖啡吧,要了一杯沒有氣泡的水。
「還要來點什麼嗎?」服務生應該注意到呆滯的我。
「您知道自閉症嗎?」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我看著水,緩緩地喝著,好像那水可以滌清思緒,把問題沖到腎臟,再從腎臟拋得遠遠的。但事情不是這樣運作。
「那怎麼運作?」 我問家庭醫師巴納爾—在我們這裡,大家都因為他那些對心臟病、冠狀動脈,和其他我毫無興趣的事情的古怪論點而去找他,我也和大家一樣。「人若是好好的,包括心臟在內,身體的每個小零件都不會有事。」

「它是這樣運作的:整個生命全都罩在一個鐘型罩的圓頂下,中央都是些普通的毛病,旁邊會有各種稀奇古怪的狀況;生命的中間是稀釋的,旁邊卻太過稠密。」
「我不懂。」
「生命並不完美,但它有自己的力量。」

他說得沒錯。生命有股自己的力量,讓患有自閉症的孩子們也能成長。有人說,和自閉症的孩子生活,意味著像在某種特定的專制統治下生活。光是想到世界要由安德烈來控制,就讓我發笑。

首先是每星期會有它的顏色。在紅色的星期裡,胡蘿蔔、柳橙、番茄都可以自由貿易。各類津貼補助都只會給這些獲准的物品,而運送花椰菜、甘藍菜和碗豆的車子則禁止通行。到了綠色的星期,商店裡會擺上原先被禁止的蔬果,裝柳橙的箱子得立刻運回西西里,胡蘿蔔也在田裡一個個排隊站好,全都回到當初被拔起的坑裡,任誰都不會在那時把法國來的胡蘿蔔送到費拉拉(註:Ferrara,位於義大利北部艾米里亞平原的城鎮,為建築藝術之都)。

對於喜歡李子和茄子的人就很抱歉了,絕不可能會有一個星期是紫色的。
而「半滿」或「半空」狀態這類考驗著最優秀智者的容積兩難問題,也不可能存在:瓶子或其他容器要麼都必須空,要麼都得滿;自動原子筆筆尖要不都得全在筆桿裡,要不全都在外面,絕不可有些在內、有些在外,不然會有些還好好的,有些就壞了。這樣是不可以的。

最好不要穿領口有拉鍊或扣子的運動衫或毛衣,讓領口不經意地半開著。拜託,拉鍊請完全拉上或是敞開。不管天氣冷不冷,爭辯永遠無效。一點小小的堅持是無害的。

不論是誰,都不准一整塊地吃切了的披薩。這裡指的是從任何一個點開始,隨心所欲地咬下一口。你得先吃白色的起司,然後吃綠色的蘿勒,最後—不過也只有最後,才能吃餅皮和番茄醬汁。每年應該還會過三百六十五次的巧克力日。或許,這項措施比較不會那麼令人不舒服。任何擁有室內恆溫調節器的人,或自認為你有這東西的人,也別指望他仁慈。要麼關掉,要麼就把它開到最大,因為不冷不熱的溫度不存在。

鐘塔都必須配備有自動吹泡泡的機器。要在星期五和星期一有綿延不絕的肥皂泡泡以宣告週末來臨,或慶祝一週開始;只要財務許可,在元旦、每個分點(即春分、秋分)和至點(即夏至、冬至)或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放煙火。

他自己去學校。上學和回家的十分鐘,是他僅有的二十分鐘自由時間。他們問:「你們不怕嗎?」怕呀!很明顯的,一整天都提心吊膽。不過,每當背起背包出門和回到家時,安德烈臉上總是掛著微笑,所有的擔心都得到了補償。因為自由並不是只需要能呼吸和有一顆跳動的心,那樣是不夠的。

當然,自由也不是不用付出代價,我們必須簽署責任聲明。我們知道,不管是對老師們、警察、其他市民,還有所有歐洲的汽車駕駛人,以及路過此地的觀光客,讓一個自閉症的孩子自己上學不是個小問題。

五月底的某個晚上,我無法入睡,想起幾天前安德烈發出的吼叫。在遇到某些挫折後,他在屋子裡四處遊蕩,非常不安定。我不停地問他有沒有事,他奇怪地抓住我的肩膀,用從沒有過的眼神盯著我看。他張開嘴,發出一聲吼叫,那吼聲像是穿越了時空,綿延數天。感覺像是聽見他在說:「我沒辦法,我沒辦法,我沒辦法……」

它勾起了一些過去的情景:一場意外、摩托車拋飛出去,隨後在我前方某處地面上傳來安德烈的呼吼;人群聚集過來幫忙,擋住我看不到他;右腿整個扭曲,注射止痛劑,「他是自閉症兒」;兩輛救護車同時把我們分開,然後兩張病床並排著……這些我們都熬過了,但安德烈那聲叫喊卻常常出現在夢裡,或許當時他一點也不痛苦,或許那是當時他那奇異世界裡唯一能找到的聲音。某種東西在呼喊自由,聲音焦躁地從肺部和喉嚨衝出。

我起身,打開電視又關掉電視。我隨著收音機哼著,打開那個擺著地圖和旅遊手冊的櫃子;把一張舊的世界地圖攤開在地毯上,絞盡腦汁地想著那些國界:克羅埃西亞、斯洛伐克、馬其頓、摩達維亞……

第二天一大早,安德烈已經起床,穿著睡衣遊逛。他沿著桌子邊緣,拂過沙發,檢查客廳窗戶。我遍尋不著拖鞋,心想應該是整整齊齊地排在書房椅子下。我光著腳踩到一片紙屑,接著又是一片,直到我看到桌上一堆更細的紙屑,是我那張舊世界地圖。那堆世界的碎片原本是要進紙類回收箱。

「安德烈,安德烈。」我咕噥著。我沒有生氣,完全沒有。
他的表情有點憂鬱。「沒關係!世界變得很快。」然後我想到家裡的報紙、雜誌常常粉身碎骨,只因安德烈以一種令人佩服的精準度工作著,彷彿要留下語言的碎屑給那些在我們房間裡飛著的隱形知更鳥。

再過一個月學期就會結束,學校會開始放假。朋友們會送孩子去夏令營、卡珊蒂諾山區享受一整星期天然森林美景,或是把孩子託給爺爺奶奶,或是帶他們去露營,或為孩子們在院子裡空出一塊地,讓他們踢球。這些都很好,小孩們就是需要放空腦袋,需要玩耍。

但事情落到我身上卻還是一樣複雜:誰陪安德烈?在哪裡?我們要讓他做什麼?那些都適合他嗎?作息變幻,行程滿滿,一路危危顫顫地直到九月。
會累,是人性。
每一次遇到困難,每一次捲起袖子解決問題,都像是買了一張車票,這小小的車票總會帶你到下一站。
不行!今年不要這樣。要是必須這麼費勁,那力氣就應該花在真正的歷險上!

就算只是等待安德烈放學回家,或在人群中與他追逐,我們一直都在旅途中。已經到了出海的時候,我們必須放膽一遊。
大旅行的念頭猶如病毒,在心裡悄悄進行,沒有明顯的跡象。我不覺得這次的旅行需要有詳細計畫。對安德烈來說,每個個別的一天裡,每個小時都是無法預期的;而對我來說,應該也是如此,該來的就來吧!

一天早上我去接從學校放學的安德烈,他快步走來。我問他想不想來個特別的假期,但在某家院子裡晾曬的衣物吸引了他,他跑了起來,開始把一些床單擠成一堆,掰開小夾子,拉直襪子……
「我們到很遠的地方去,好嗎?」我問。
他瞥了我一眼,微笑著。
「安德烈,我們去美國如何?」 
「美國好好。」

站在那些只有安德烈知道怎麼重新整理的床單前,我告訴自己:「我和安德烈將會在盡可能與可想像的範圍裡穿越整個美洲,探訪兩個或三個地區,我們倆會像探險家一樣,整個夏天四處亂走。」

休息站、防水毯、快餐、友善的人、匆匆走過的人、路旁打招呼的人……出去,走上一個月或兩個月,或是遇上讓我們疲憊的事,或者找到一個讓我們感到很自在的地方,一個對出門還要老爸跟著的安德烈而言很棒的地方,直到我們累了才停;在那些地方,人們不會總是對我們說:「等一下!你們來這裡做什麼?來擾亂嗎?」我們哪有擾亂?不過是安德烈將撕碎的紙屑到處撒,愛摸人家的肚子和慷慨地到處獻吻。好!我們會注意,會評估狀況,我們不找麻煩,美洲,你就多包涵一下!

「你要忍受有自閉症的安德烈。」他這樣寫給我。我想知道他對我們一起旅行的看法,於是我們和媽媽一起在電腦前討論。安德烈不習慣單獨跟我筆談,他習慣有媽媽陪著。
他的回答讓我有點錯愕。
我一定會忍受安德烈的,他還會想到什麼?「你別擔心。」我對他說:「你也要忍受我啊!」
我也問他比較喜歡哪一種旅行,要安靜的?還是熱鬧的?「安靜和熱鬧都要。」他寫道。兩個都要,很好!安德烈,太棒了!這將會是我們的旅行,會是個奇異、充滿活力、有點探險且有點療癒的旅程。

一如往常,我驚奇地看著安德烈敲著鍵盤,那動作是每敲下一個字母前,拳頭要捶一下心臟。捶心臟,敲字母,敲字母,敲字母,捶心臟,一個單字完成。
外面的世界像土石流又像雪崩般地進入安德烈的內心。他沒有抵抗,沒有防禦,像海綿一樣全數吸收;光是用看的就會了解,他有個不同的本質,完全屬於他自己,真真實實的。他用聲音表現出來的是毫不連貫、沒有表情的字彙,例如房子、轉圈、綠的那個……而他的回答聽起來很機械化,會重複問句裡的部分詞彙。那些流滲出來的是濃縮過的精華,是煉金師從少許的字彙拌以強大的迴聲所蒸餾出來的。我們只需要學習去傾聽。

經過多年的練習,加上有人引導協助,安德烈才學會可以用電腦寫出完整的句子,但還是有人對我表示他們對這種學習法的困惑,很多時候連我自己也不相信我所看到的。我以為顯現在螢幕上的句子是在他身邊的人插手干預的成果。但後來,我很驚訝地看到,安德烈學會了自主。現在他可以用電腦書寫,不再需要有人引導他的手臂也可以說出他對許多話題的想法,例如:自閉症、生命和愛。我保存著所有他寫過的文字,從最奇怪、最無意義到最動人的都有,這些都是從他的世界裡所寄出來的書信。

我臨時決定了出發日期—歸零點,我們出發的原點—為七月六日。我原想要在美國獨立日七月四日出發,從已經征服了的獨立日啟程也許更安全,可惜沒辦法。

「什麼?旅行?啊!不好吧!」老師和其他家長馬上這樣說。自閉症患者只有在可預期的情況下才會感到自在,他們喜歡慣常的規律性,無法忍受太多的改變和異動。那我還在期望什麼?這可以理解,很正常的,應該是我太過莽撞。於是我去向安德烈的主治醫師們尋求建議,而他們也不鼓勵我這樣做。
「因此最好把他留在家裡。」
「對,就是家裡……你若喜歡,可以安排一個輕鬆的假期。鄉下到處都有安靜的地方。」
「例如?」我問。當下我了解到,絕不要指望醫師們會太精確。
「耶索洛?」
「那裡的海灘,人太多……」
「那去山上的景點。」
「哪一類的?」
「多洛米蒂山區……」

我看著這些醫師們,我當然尊敬他們,可是我不能忘記,在安德烈身上已有了各種療法的痕跡。為了治病,他已經旅行了夠遠、夠廣,從我家到米蘭、熱那亞、瑞士、摩德納、波隆那、西恩納或普利亞上課,這些路程加起來都足以環繞地球了。透過各種療法—有德國療法、美國、法國療法,還有傳統醫療法、實驗療法、心靈療法,安德烈也認識了半個世界。我們總是充滿信心,接受建議、幫助和忠告,我們總是向前看,不帶成見。現在我們要用另一種治療法,我感覺它會有效。

我們將會像空氣一樣度過三個月。 

比較親近的朋友們立刻就了解我在講的不是度假,而是自由。
「那你要去做什麼?」
「去找藍色毛毛蟲。」
他們都知道安德烈弄丟了他最愛的布偶,那是一隻藍色的毛蟲玩偶,在他開始接受治療的階段裡弄丟的。我也頗喜歡毛蟲那軟軟的身體、特定的顏色、頑強的意志、貪吃的樣子,還有在枝葉邊緣,或懸吊在空中,或在地上展現的平衡感。 
「那你們找得到牠嗎?」
「我們試試看。」
大家聽得瞠大眼睛,也開始不耐煩地問我們去哪裡,怎麼去,時間是在何時。聽著這些問題的當下,我想像這行程最開端的路線—騎機車延海岸線跨越美國,然後南下或者北上,但誰知道?

我還完全沒想到回程。你看,說得好像安德烈有辦法讓我可以一直旅行下去。
一絲恐懼升起,而那是必然。
下了一整天雨。我躺在床上,安德烈也顯得焦躁不安。看來我們應該進入旅行的精神狀態,口頭聊聊根本不算出發。我抱著安德烈,對他說:「我們應該來為旅行做點訓練了。」
「旅行,爸爸。」
「你準備好了嗎?」
「好了。」
「你不能讓我失望喔!」
「要乖乖的。」

我們開始騎機車長途旅行,我跟他說要抓緊,想像是在美國旅行,美國有颶風和龍捲風,所以得抓得很緊,於是他使盡力氣,差點讓我窒息。我們騎了好長一段路,我注意到安德烈始終緊緊抓住我,一刻也沒放鬆,正如他也沒有忽略過路上的任何細節。
「安德烈,我們要去哪?」
「到最遠那邊。」

他確實、精準得有如導航衛星。我們上車、下車、停在休息站、加油、吃東西;因為現在休息站都仿效美國,我們就能在早上,甚至任何想吃東西的時候就去吃。
「我們現在要爬坡囉,你要戴好安全帽,我會檢查。」因為他老是沒扣好帽子。好幾次安德烈一跳下機車,等都不等地一溜煙就跑,我連安全帽都還沒拿下,他已經不見蹤影。
「注意!安德烈!」我說:「眼睛要盯著爸爸!」
「眼睛要盯著誰?」
「盯著爸爸!」

在阿爾卑斯的山路上,我指著警車,要他看上面的警示燈,我們模仿警笛聲,用手指當槍,射擊假想的郊狼—我們假想阿爾卑斯山某些山路上郊狼盤據,這是我們的演習,幫助我們成為一支小而團結的隊伍。我們尋求一種可以接受的合作模式,讓彼此能互相了解。到了晚上,我們就拚命地看各種美國影片,我希望他在心裡記住一些小細節,而不要登上月球後卻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石頭。
「約翰‧韋恩是誰?」
「約翰‧韋恩好耶!」
「什麼好耶!他是牛仔!」
他笑了。

一切都沒問題,我對自己說。「安德烈,我現在要告訴你我們要走哪一條路。我們從邁阿密左轉到基韋斯特,穿過佛羅里達,然後到阿拉巴馬、密西西比、路易斯安那,然後我們就會到洛斯……洛……」
「落到醫院。」
「不是醫院!亂講。是洛杉磯!然後呢?要是我們累了,要在洛杉磯做什麼?」
「累了爸爸。」
「我們會累嗎?」
「會!」沿海岸線走,這是經典路線。經典路線就是保險的路線,不然為什麼叫經典?

我們只需預定機車和邁阿密的旅館就夠了。

一家人—我、媽媽和安德烈的弟弟,為了這次分開而聚在一起。還有我們的小狗菲力普,牠是不能缺席的。牠到家裡的第一天,安德列給牠的熱烈歡迎就是把牠扔到窗外,那時候菲力普才兩個月大,還沒學會飛行!我看著安德烈,在電腦上打一個句子:「嗨!再過不久我們就要出發了。」
他異常有活力地快速回答:「我們玩得愉快,謝謝爸爸。」

父: 你知道我唯一害怕的是什麼嗎?就是萬一我們走散了,再也找不到彼此。你有什麼想法?
子:我和爸爸在一起。
父:如果是你迷路了,找不到我,你怎麼辦?
子:我死掉。
父:你才不會馬上死掉。死掉前你會做什麼?
子:看看四周。
父:那如果你過了很久都沒再看到我,你會……
子:我喊爸爸。
父:可是,如果我們走散了,直到晚上我都沒有出現……你怎麼辦?
子:我坐在咖啡吧裡睡覺等。
父: 好。你知道還有一件事你應該做嗎?一看到警察過來,就要抓住他不放,知道嗎?
子:是,好。
父:那你要跟他說什麼?
子:爸爸跑掉了。
父: 你要跟他說L o s t,英文的意思是你走丟了。如果警察是說西班牙語,你要說Perdido,知道嗎?
子:Perdido
父: 那你準備好要探險了嗎?我們走到哪睡到哪,找到什麼就吃什麼,還要適應路上的一切。
子:安德烈準備好了。
父:出發前,你還有什麼事想要問或想知道的?
子:爸爸開心嗎?
父:很開心,我等不及了。我也沒有做過這樣的旅行……
子:我們是探險旅行家。
父:沒錯!你有害怕什麼東西嗎?
子:沒有。
我要他跟弟弟打個招呼。
「哥哥不在你要乖。」
還有媽媽。
「嗨,親愛的媽媽,我給妳很多吻。」

我們都很激動,就像一組執行月球任務的太空人,但天知道我們是不是已經有了足夠的訓練;他們還問我,在美國地心引力是不是比這裡小,我們在那裡會變比較輕或比較重……出發前不久,我心裡突然升起一陣擔憂。我跑到寫字檯前,在抽屜裡翻找安德烈書寫的文字。我把最美的和最打動我的部分剪下來,決定把它們帶在身上,再帶上寫有朋友建議必遊景點的便利貼。

這是一場紙張的旅行。

我度過最後一個單獨一人的晚上,盡可能理出一個概括—我們只需要兩個背包來裝機車服。我計算過我們所需要的內褲數量,以及每平方公里內的洗衣店比率,最差也不過是我們只穿著粗糙的牛仔褲,還沒聽過有人被粗糙牛仔褲磨死的。

在根本沒有辦法知道應該帶多少雙襪子的當下,我將數量減半,即使臭襪子確實會使人變得更孤單;我們也可能會遇到麻煩狀況,例如要問人家該往這裡或往那裡走,而他們卻在靠近時被我們薰昏,於是我們就會被擋在最好的景物之外。

此外,我也尊重媽媽的預估,把牛仔褲數量減半,因為女人總是對實際狀況有種神奇的感知,不會讓你漏失掉什麼,她們會把行李打包得像仙女褓姆的包包,然後寧願塞進六條牛仔褲也不要帶衛星導航器,運動衫也絕不太多。沒錯!我還帶了安德烈的魔術棒,「你帶魔術棒做什麼?」我問安德烈。「魔術棒……魔術棒……」我被他說服了:「一點魔法念力應該會有用的。」好,羽絨衣、拖鞋……我語無倫次,聲音高高低低,重要的是通通都用得到;沐浴乳、牙刷、照相機、手機、電腦、護照、信用卡和一些錢。停,不能再裝了,還缺什麼路上再買吧。我帶著旅行的感覺,一邊想一邊進入夢鄉。

從其他人的評斷裡我感覺得到,或許他們認為這件事有點吹噓的成分,像是騎馬度過急流一樣輕而易舉。它應該也是。若是相反的,換成是安德烈帶我出去呢?
某些旅程的出發裡有著神祕的動力,你必須從身心之間去了解這股從內在驅動的力量。

你必須走出去,了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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