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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繼《有鶴鳴夏》之後,
蘇清綰全新甜作
亦正亦邪金融師VS野心勃勃“小黑兔”


傳聞他是江家棄子,顛沛流離。
傳聞她是宋家棋子,步步為營。

宋予:“我們是棄子和棋子,難兄難弟?”
江雲琛:“是難夫難妻。”

世間萬物,她是他的心尖寵。

作者簡介

蘇清綰,喜歡旅行,喜歡美食,喜歡動物,養了一隻叫“元帥”的惡霸犬。
已出版《有鶴鳴夏》系列《他心蔓蔓》《非他不可》,即將出版《明月照雲歸》《他心蔓蔓2》等。

名人/編輯推薦

宋予帶著目的接近江雲琛,機關算盡,甚至為他寄人籬下。
即使她一生劣跡斑斑,他也將她捧在心頭,處心積慮事事為她。
多年後,他們卻法庭相見:“江雲琛,你的報應才剛剛開始!”
他承認,他的報應,就是她。

目次

第 一 章 星河滾燙
第 二 章 你是人間理想
第 三 章 皓月清涼
第 四 章 你是人間曙光
第 五 章 人海冷漠
第 六 章 你是人間熾熱
第 七 章 萬世浮沉
第 八 章 你是人間歸途
第 九 章 眾人平庸
第 十 章 你是人間星光
第十一章 世事無常
第十二章 你是人間琳琅
第十三章 七月流火
第十四章 你是夏末微涼
第十五章 鬥轉星移
第十六章 你是最美收場
第十七章 世間皆苦
第十八章 你是甜味奶糖
第十九章 經久一別
第二十章 你是念念難忘
第二十一章 白衣蒼狗
後 記 你是久別重逢
是他的心尖寵。

書摘/試閱

第一章

南城,晚上十點,悅榕莊酒店。
宋予疊著腿坐在酒店大堂的沙發上,挺直脊背,眼神漠然。她抬起纖細的手腕,看了一眼精緻的腕表。
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還沒下來?
一小時前,宋予找人去十二層總統套房裡踩點,在此之前,她只聽人說過這個年紀輕輕的風投專家成熟英俊,但她沒有見過。思前想後,她決定還是先找人去探探這個人的底細為好。
她以為至多四十分鐘就差不多了,沒想到一個小時了,那個人還沒下來。
宋予心裡有些許不安。
此時,一個經理模樣的男人走了過來,西裝革履,低聲詢問宋予:“請問是宋氏集團的宋小姐嗎?”
“我是。”宋予點頭。
“12樓總統套房的江先生讓我給您帶句話。”
宋予心頭突地一跳,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就在樓下等著?
“什麼?”不好的預感沖上心口,宋予沒來由地緊張了一下。
“江先生說,他談生意只喜歡跟當事人談。”
宋予眨了一下眼,心臟已經卡在了嗓子眼,她接手宋氏雖不過一月有餘,但是她不至於不懂得商人的套路。
“還有,江先生說您派去偷拍的人,已經轉送給警察了。”
“什麼?!”宋予倏地從沙發上起身,忍不住皺眉,“警察?”
宋予頓時淩亂了,她真是自作聰明,還以為先知己知彼,打探清楚才好跟他談合作,結果派去踩點的人被當成偷拍者送去了警局。所以,這一個小時,他是在報警,等警察來?
她立刻拿出手機撥通了助理的電話:“喂,蕭瀚,去一趟南城警局,把那個人保釋出來,別鬧出動靜。”
蕭瀚還沒消化掉這段話,宋予已經掛斷了電話。
宋予咬了咬唇,略微眯眼。
對方不合作也就算了,這樣做,欺人太甚。萬一他將這件事情說出去,不僅是她沒面子,宋氏的面子也沒了。
她必須封口。
宋予拎起包,捏緊手機,走向電梯。
電梯停在十二樓,宋予穿著高跟鞋快步走向總統套房,她的手放在門鈴上,卻不敢按下去。
她對房間裡的人不知深淺,進去可能會有危險,不進去,萬一事情敗露,宋氏危險……
宋予咬咬牙,她寧可選擇前者,也不能讓宋氏出事。
門被打開,房間內燈光通明,兩人四目相對。
她頭一次看到他本人。
男人穿著挺括的西裝,身高腿長,他單手抄在西褲口袋裡,站在玄關處,五官深邃,一雙如墨色深海的眼靜靜打量著她。
宋予如遭雷擊,是他……
兩年前的記憶像巨浪般洶湧襲來,將她團團困住。她的心臟瞬間緊縮,她緊緊盯著他看,她知道他不認識她……
她也沒有想到兩年前那個男人,就是江雲琛。
他是華爾街炙手可熱的風險投資家,有關他的傳聞數不勝數,而大家傳得津津有味的是他的身世。
據說江雲琛十歲時,被南城名門江家所棄,如今江家不復存在,而江雲琛從華爾街回來後,卻捏著南城金融命脈。
有人說江家的落敗跟江雲琛有關,也有人說江雲琛野心勃勃,在錢的世界裡遊刃有餘。
“宋總。”他開口,將有些愣神的宋予拉扯了回來。
宋總?而不是宋小姐。
宋予心想他還真是生意人,也好,起碼說明他只把她當做生意上的人。她暫時應該沒有什麼危險。
“江先生,您好。”宋予淡淡一笑,眼神銳利,“這個時間點打擾您真是不好意思。”
“派一個不入流的狗仔偷拍我時,你怎麼沒覺得不好意思?”江雲琛的話簡單乾脆,直擊宋予心臟。
他說話還真直接……
她尷尬又局促,隱藏在精緻妝容下的五官有一些扭曲。
江雲琛看著宋予,她穿著藍灰色風衣,纖細筆直的雙腿下踩著黑色高跟鞋,微卷的頭髮別在耳後,露出白皙光滑的脖頸,眉眼間有慌亂神色,但她在努力隱藏。
讓這樣一個女人去管宋氏?
宋予鼓起勇氣扯了扯嘴角,一雙杏眸裡隱忍著不悅:“抱歉,是我自作聰明。請江先生忘掉這件事情,當沒發生過,可以嗎?”
她的眼神懇切中卻帶著一點點高傲,落入江雲琛眼中,讓他想起了之前調查到的她的身世。
那種身世出來的千金,竟然還留著驕傲。
“抱歉,不可以。”
宋予微怔,沒有想到他回答得這麼直截了當。太過直白的話,很容易讓人難堪,這種人在商界並不討喜。
她想起坊間的傳聞,不少跟江雲琛接觸過的人都說他在錢的世界裡像在玩遊戲一樣,但是用玩世不恭這樣的詞來形容他,又仿佛缺了點什麼,他身上成熟的氣質壓過了玩世不恭。
宋予渾身不自在:“江先生怎樣才願意忘掉今晚的事,怎樣才願意跟我合作?”
“要讓我選擇性失憶,又要讓我跟你談生意,太貪心了。”江雲琛壓了壓薄唇,“先進來。”
後面三個字,讓宋予覺得脊背有涔涔冷汗……
一男一女,在套房門口說這樣的話,難免引人遐想。
“有什麼話還是在這裡談吧。我是女性,請見諒。”她挺了挺脊背,盤算著走廊上好歹是有監控的,江雲琛若真的是個色胚也不敢對她怎麼樣。
她話說得隱晦,但是江雲琛猜透了她的心思。她穿著高跟鞋仍比他矮很多,她只看到他抬了一下下巴,他在看走廊上的監控。
宋予的掌心滲出了冷汗,這個男人是人精嗎?還是在商場上混久了,能猜透人的心思?
“一男一女站在房門口太久,被人看到,以為我們在做什麼交易。我無所謂,但宋總是女性。”
他的最後兩個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宋予發現她每說一句話,就被他壓一籌……
她權衡了下,還是進了套房。
房間內燈火通明,沒有半點狎昵曖昧的氣氛,宋予卻覺得喘不過氣來。
江雲琛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靠在沙發背上,修長的雙腿慵懶隨意地放著。
反觀宋予,她一隻手緊緊攥著包帶,一隻手放在身側,似是握成了拳。
江雲琛拿起面前的煙,熟稔地敲出一根點燃,送到了嘴邊。一時之間,房間裡煙霧繚繞。
宋予沒忍住,咳嗽了兩聲。她想忍著,但要隱藏咳嗽是一件難事,她忍得臉色漲紅也一言不發。
江雲琛看到她漲成了豬肝一樣的小臉,將煙蒂在一旁的煙灰缸裡掐滅。
煙灰碰到水,發出嗞嗞的聲音,煙霧在偌大的套房裡彌漫開來。
他細微的舉動落入宋予眼中,讓她有些意外。他明明不是什麼好人,卻看到她咳嗽就掐了煙,奇怪的人。
她咬了咬牙,從包中拿出一張名片遞到江雲琛面前:“江先生,雖然我們第一次見面很不愉快,但還是請您收下我的名片。我是宋氏集團現任總裁,宋予。”
她用非常普通的官腔做著自我介紹,在商言商,既然他不吃女人那一套,那就用商人這一套。
江雲琛接過她的名片,非常簡單的一張名片,簡潔風格,幾乎沒有任何設計,“宋予”兩個字落入他的眼中。
“是那位靠父親和繼母一家車禍死亡上位的總裁?”江雲琛單手把玩著她的名片,修長的手指夾著白色的名片,一雙眼睛玩味地看著她。
他是故意的。
她攥著包的手越發緊縮,骨節都變得有些明顯:“是。”
“我從紐約回來,請我幫忙做風投評估的南城商人數不勝數,我為什麼要選擇一個靠不乾淨手段上位的女人?”他的話聽上去帶著一點玩味,嗓音醇厚成熟,語氣卻有些孟浪。
宋予深深吸了一口氣,勾了勾嘴角,清亮的眸子一點也不避諱地看著他。
“因為我們是一丘之貉,江先生。”她嘴角的諷刺意味很明顯,“聽聞江先生是江家棄子,有人說你將拋棄你的江家一鍋端了,也有人說你把江家人趕出了南城。總之,我們都不是什麼好人。”
他直白地說話,她也直白地懟他,沒有留半分餘地。
從江雲琛剛才說的話來看,想必他調查過她了。
“女人像你這樣,會嫁不出去的。”他起身,站在她面前。
他人高腿長,在身高上就有壓倒性的優勢,當他站在她面前時,她感覺到了一股壓迫感,像是黑雲壓城城欲摧一般的窒息感。
他身上的煙草味撲面而來,鑽入她的鼻腔,混合著男性荷爾蒙的味道竟有些好聞。
“無所謂,我只希望江先生幫我做一次風險評估,我想讓宋氏在我手中重新活過來。”
只是一次風險評估,一次而已……
在金融界,能請到江雲琛做一次風評,不知要動用多少金錢和人脈。
但是這些宋予都沒有。她父親宋安在世時,從不讓她插手宋氏的生意。繼母為了不讓她瞭解宋氏,甚至把她遠送到德國學醫,讓她學根本不喜歡的東西。
這麼多年,她哪來的人脈和金錢?她能做的,只是用歪門邪道搏一搏。
江雲琛走到一旁,在酒杯中加了冰塊倒了兩杯威士忌,拿著其中一杯呷了一口,將另一杯遞給她。
她訥訥地接過,手心冰涼。
江雲琛沉聲說:“我有自己的判斷標準。宋氏目前不在我的考量範圍之內。”
“宋氏不差。別的公司能給您的,我們會付出等倍的報酬,甚至更多。”她是下血本了,如果江雲琛能拉她一把,就等於是將她從泥沼當中拉了出來。
江雲琛的目光一直在她白淨的臉龐上,她被看得有些心慌。
“來這個房間求過我的人不少,我想知道你的‘更多’指的是什麼。”江雲琛像是一個拿著刀的紳士,話及之處,處處危險,卻又保持著紳士和禮貌,讓人挑不出錯,“總要讓我看到你的誠意。”
宋予不是天真的女孩,知道江雲琛口中的誠意指的是什麼。她咬了咬牙,額上青筋凸起,眼神微慍。
“我只談生意。”她沒想到江雲琛是這樣孟浪之人,腦中的記憶像海藻一樣再一次將她束縛住,兩年前鑽心的疼痛讓她想起都覺得有些噁心。
什麼紳士?是裝出來的。這個男人不是紳士,是個徹頭徹尾的孟浪之人!
宋予越想越惱,掌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緊緊攥成拳,指甲嵌入掌心,生疼生疼的。
江雲琛看到她緊張的樣子,又走到一旁去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抿了抿薄唇:“談什麼生意?談你嗎?”
宋予被反問,像是被鉗制住了一樣牢牢定在那邊,擰起秀眉。她覺得自己被反將了一軍!
他在給她下套,把話說得狎昵曖昧,卻顯得她滿腦子都是齷齪念頭似的。
宋予覺得談不下去了,但仍舊保持著禮貌:“江先生是不是在這方面特別有經驗?”
江雲琛不說話,站在離她半米的地方靜靜看著她。
宋予扯了扯紅唇:“這樣吧,既然江先生想看到我的誠意,可以。我在德國學的是醫學,可以免費幫江先生檢查一次身體,如何?”
“我身體康健,暫時不用。”
“不是說這幾天經常有人來求您嗎?您‘日理萬機’,我個人認為需要檢查一下。”
“什麼科室?”
“男科。”
宋予很明顯是故意的,嘴角的笑意顯得很諷刺。
江雲琛抿了抿薄唇:“你應該繼續學醫,生意場不適合你。”
“這句話我倒是聽身邊人說了很多遍,能不能幫我正名,就靠江先生了。您好好考慮一下,早點休息。”宋予臉上掛著客套的笑,非常職業化,沒半點真情實意。
她轉身走到玄關處,又回頭看了江雲琛一眼:“江先生多年沒有回南城了,在南城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儘管找我。”
“會的。”江雲琛也非常客套。
宋予一出門,臉上的笑意頓時不復存在。
江雲琛比她想像中要難搞定得多。
她下了電梯,去了酒店停車場,走到一輛奔馳G500旁邊,上車之後利落地發動了車子,車子還沒有出庫,車門便被敲響了。
“咚咚咚。”
宋予側過臉,看到一名穿著制服的警察站在她的車子外面。她按下車窗,眼裡有一絲不耐煩之色。
“警察叔叔,又怎麼了?”
這名警察從半個月前開始就一直盯著她,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視”範圍之內。
“你現在是犯罪嫌疑人,在這個案子沒有查清之前,請你配合我們警方的工作,不要隨意走動。”
“犯罪嫌疑人就沒有人身自由了?你們這樣監視我,我可以去告你們。”宋予斂了笑意,冷冷道,“讓開。”
已近深夜十二點,四處寂靜無人,宋予的心原本就被江雲琛弄得煩亂,現在她更不想多說話。
她睨了一眼站在車窗外並沒有動作的警察,板著臉道:“麻煩請你有證據了再來抓我,在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我是罪犯之前,別來煩我。”
說完,她一腳油門踩到底,直接將車子開出了停車場。
宋予將車開得很快,不到一刻鐘就回了宋家別墅。
管家已經睡下了,她自己開的門,一進客廳,就看到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客廳裡面燈光明亮,卻寂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只有眼前這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靜靜地坐在那兒,直到宋予進來,他才看向她。
“回來了?”宋知洺開口,“今天警察又來家裡取證了。”
宋予走到宋知洺面前停下,笑了笑:“小叔今天又跟警察說了什麼?是說我平時跟繼母一家關係不好,還是說他們一家三口車禍之前我剛跟我爸吵了架?”
宋知洺臉色微沉:“宋予,別把人心想得太壞。”
“得了吧。”她精緻的臉上繃不住笑意,“你巴不得我被關進去把牢底坐穿不是嗎?可是抱歉,小叔,宋氏是我的,你一杯羹都分不到。”
說完,她轉過身上了樓,沒有去看宋知洺的臉色。

悅榕莊酒店。
巨大的落地窗前,江雲琛喝了兩口酒,聽電話那頭的人戲謔道:“宋予,你說的是那個宋家的私生女?”
“有問題?”酒杯見底,他放下酒杯,拿起一旁的煙盒燃了一根煙,驀地想起剛才在抽煙時,那個女人微微皺著的眉心。
“有問題!宋予這個女人太有問題了。”卓決聽著江雲琛輕描淡寫的話,笑道,“你大概是太久沒有回南城了,不知道宋予在南城的名氣。”
“好的還是壞的?”江雲琛問出口就覺得自己不該問這個問題。
那個女人就差把“追名逐利”這四個字寫在臉上了,能好?
“不是我嚼人舌根,在南城眾所周知,宋予現在是嫌疑犯。”
“有所耳聞。”宋家在南城立足近六十年的時間,算是根底深厚的名門,他一回國就聽說了“前任宋氏總裁宋安出車禍,警方懷疑是其女所為”的傳聞。
“這個宋予,之前未婚懷孕,沒生下來。聽說她脾氣也不好,就是長得特別漂亮,你今天見了覺得怎麼樣?”
卓決的笑聲讓江雲琛皺了眉:“你很閑?”
“不閑啊。你是不知道我整天盯著股市有多累,壓力大得像個總裁。”卓決是一名股票分析師,六年前江雲琛在哈佛商學院的同學。
“你不像個做金融的。”
“那像什麼?”
“長舌婦。”
“江雲琛!我這不是為你好?你想啊,那個宋予有求於你,恰好又出了名的漂亮,你的心難道就一點都沒動?”卓決奸佞一般的笑聲落入江雲琛耳中,讓他覺得有些不耐煩。
“收起那些齷齪心思。”出了名的漂亮,也是出了名的壞,江雲琛不會跟這樣的女人接觸。
“行,不說了,明天中午十一點我去酒店接你,給你接個風。”
江雲琛掛了卓決的電話,看了一眼手機,短短時間內無數條短信和未接來電,都是求他的南城商人。
比起這些人,剛才那個女人的做法的確要大膽很多。

翌日。
宋予六點起床,開車去了宋氏。
宋氏這半個月來人人噤若寒蟬,有不少獵頭公司對準了宋氏的職員,想趁這個動盪時機挖走人才。
宋予整夜睡不著,頭髮大把大把地掉,昨晚想了一夜,她還是覺得能救宋氏的,只有江雲琛。
請江雲琛做一次風險評估,建立一套科學的適應目前宋氏的投資理論和方法,是她開始放手做所有事情的前提。
但是想到兩年前的事情,她不想跟江雲琛有過多關聯,矛盾感將她團團困住,頭腦都混亂了。
她到了辦公室後簡單處理了一下文件,交代了事情之後就跟助理蕭瀚一起出發去了證券公司。
宋安在世的時候就在準備融資上市的事情,現在公司到了她手裡,她要接手,所以要去證券公司跟負責人商量融資的事宜。
從宋安去世到現在,她沒有一分鐘是在休息的,而每天頭上還要頂著一個“殺人嫌疑犯”的名號。

南城證券公司。
卓決走出辦公室撥通了江雲琛的號電話:“喂,雲琛,我這邊暫時走不開,你先來證券公司等我吧,待會兒再一起吃飯。”
“已經到了。”江雲琛太瞭解卓決,也太瞭解金融的這一系列職業,知道卓決忙起來肯定沒有時間去酒店接他,早上在酒店看了一會兒股市之後就過來了。
“行。”卓決笑道,“你先來我的辦公室坐會兒,進門大廳左轉最後一個辦公室。”
“嗯。”江雲琛掛斷電話,他也是剛到,闊步走向卓決的辦公室。
此時,門口。
蕭瀚替宋予買了一杯美式咖啡,匆匆跑上來遞到宋予手中:“宋總,剛才我接到證券公司老總的電話,說原本負責接待的總經理有點私事請假了,換了一位來接待您。”
宋予頷首:“辦公室在哪兒?我自己過去。”
“進門左轉最後一個辦公室。”
“嗯。”
宋予快步走向走廊,她是急性子,走路也快。高跟鞋在地板上發出吧嗒吧嗒的響聲,她喝了一口咖啡,昨晚沒睡好,現在眼皮有些脹痛,她揉了揉眼睛。
下一秒,一個焦急的身影從她身邊擦過,她在揉眼睛,沒有看到,被猛地撞了一下。
宋予穿著細高跟鞋,本就重心不穩,被撞了之後身子往旁一傾,幸好她用手撐住了牆壁才沒讓自己摔倒。但手中的滾燙咖啡盡數灑在了身後走來的人身上……
她要的是熱咖啡,剛剛煮出來,還是燙的。
撞她的是個抱著一大堆文件的年輕女生,見狀連忙道歉:“抱歉抱歉,我太著急了沒看到!”
宋予看了一眼,是實習生模樣,她沒有責備,只是提醒道:“你該道歉的對象不是我,應該是這位先生。”
女生抬頭,宋予的視線也跟著抬了起來。
下一秒,她僵在原地。
江雲琛?
江雲琛也看到了她,眼底沒有半分波瀾,像是看到一個素未謀面的人。
宋予暗暗自嘲,經過昨晚的事,她本想過幾天再去找江雲琛,沒想到不到十個小時,他們又見面了。
女生連忙向江雲琛道歉,塞了一包紙巾給江雲琛,匆匆忙忙說要開會先離開了。
女生離開後,走廊上只剩下宋予和江雲琛兩人。
宋予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西裝,咖啡全部灑在了上面,咖啡漬在質地上乘的西裝布料上暈染開,形成了難看的污漬。
畢竟是她做錯了,心有歉意,她伸手從他手中拿過紙巾,扯一張出來,輕擦著他西裝上的咖啡漬,想著能擦掉一些也是好的。
“不打算跟我道歉?”眼前的人巋然不動,宋予頭頂傳來醇厚的嗓音。
他的聲音很好聽,成熟又有質感,但是說的話不怎麼好聽,帶著一點高高在上的感覺。
宋予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這件西裝應該價格不菲,咖啡漬全滲進去未免太可惜。
“我會賠償您的衣物。道歉的話,我請江先生吃飯如何?”她的話裡透露著一絲狡黠。
驀地,從不遠處傳來卓決震驚的聲音:“你們在幹嗎?光天化日的,褲子上是什麼東西?!”
卓決剛接到上面的通知,說讓他代替同事接待一個客戶。
他一出辦公室,就看到走廊上突兀的兩個人。
宋予見狀,將手從江雲琛身上拿開,攥著紙巾的手垂下,轉向卓決,餘光卻在打量江雲琛。
“你的褲子怎麼濕成這樣,在公眾場合耍流氓?”卓決靠近之後聞到咖啡的味道就猜到是怎麼回事了,卻故意調侃江雲琛。
江雲琛的眉心沉了沉:“有沒有換洗的衣服?”
卓決剛要開口,宋予立刻搶先道:“我讓我的助理給您買一套新的來吧,就當賠禮道歉了。”
她殷切熱絡的樣子讓江雲琛很不自在,卓決也感覺到了這個漂亮女人的殷切,他戲謔地伸手摸了摸下巴對江雲琛道:“人家美女要賠你衣服,怎麼這麼冷漠?”
“卓決,話太多了。”江雲琛煩躁地將身上濕漉漉的西裝外套脫下,但是西褲沒有辦法換,而且咖啡還灑在了最尷尬的位置,引人遐想無限……
宋予在聽到“卓決”這個名字時,看了一眼這個年輕男人,將手遞給他 :“卓經理你好,我是宋氏集團,宋予。”
原本卓決還打算再調侃江雲琛幾句,聽到宋予的話,抬頭看向她,又扭頭看了一眼江雲琛。
江雲琛臉色如常,只是隱隱有些陰鷙。
“你就是宋予?”卓決笑著,心底想著真是巧了,剛才上頭說得匆忙,沒說要接待誰。誰知道竟然是宋予。
宋予想著大概是因為自己名氣臭所以人盡皆知,便輕輕頷首。
卓決沒想到江雲琛昨晚跟他提起了這位宋家千金,今天又碰到了。
“巧了。”卓決勾了勾唇,“雲琛,你待會兒跟宋小姐一起去我的辦公室等我吧,宋小姐,不會介意吧?”
“不會。”宋予巴不得。
“不用了,我在外面等你。”江雲琛話落,已經走向了證券公司大廳。
卓決也沒有強留,兩人一起去了辦公室。
卓決的效率很高,他簡單跟宋予講了幾個融資方案供她選擇,宋予決定先考慮後再答覆他。
她剛準備起身離開,卓決也站了起來:“宋小姐跟我朋友熟不熟?”
卓決在心底盤算一場惡作劇,然而宋予的頭腦中再一次閃現過兩年前狂風暴雨般的畫面。他們都到那種程度了,應該算熟了。但是再見,他卻不認識她,對彼此來說都是陌生人。
“不熟。”她回得乾脆。
卓決替她打開門,笑道:“其實我朋友昨晚跟我通話時提起過你,所以我知道你是誰時才這麼吃驚。”
“提到我?”宋予抬頭,精緻的臉上有一閃而過的狐疑。
“對。”卓決的惡作劇開始了,“他說你很聰明、很漂亮。”

證券公司門口。
宋予出門一眼就看到江雲琛在門口,他朝她的方向喊了一聲 :“總裁。”
宋予愣了一下,他叫她什麼?她還是應了一句,因為在宋氏也的確有人這麼叫她:“嗯?”
下一秒,一隻胖乎乎的柯基從她的腳邊鑽過,撲向了江雲琛。
江雲琛俯身摸了摸柯基的腦袋,這只柯基竟然直接躺在地上讓江雲琛摸它。
宋予愣在原地,心底有一瞬冒了火,但很快就被她壓住了。她伸手尷尬地捋了一下鬢髮,局促得不知所措,只能用東張西望來緩解自己的尷尬……
忽然,她感覺到腳邊有一團軟綿綿的東西在蹭她,她一低頭,竟然是那只柯基。
她連忙縮腳,慌亂中抬頭,對視上了江雲琛似笑非笑的眸子。
他好像是在嘲笑她。
“我在叫‘總裁’,宋總應這麼快做什麼?”江雲琛“補刀”。
紮心了,大抵就是這種感覺,宋予心底難堪萬分。
但她還是哂笑:“剛才,我好像看見我的助理了,應該是他在叫我。”
她找了一個非常不好的藉口,羞憤感讓她無地自容,偏偏江雲琛這只柯基好像還很喜歡她似的,一直在她腿上蹭。
“你撒的謊只會讓你更加丟人。”江雲琛一本正經地回應她,看到她被狗蹭得戰戰兢兢的樣子,索性單手將“總裁”從地上撈了起來。
小小的柯基在高大的男人懷中,顯得突兀又有些……反差萌。
宋予覺得江雲琛說什麼話都單刀直入,好像很不喜歡她的樣子,她連忙扯開話題。
“原來江先生喜歡小狗,我還以為您會養阿拉斯加這種大型犬。”她彆扭地扯開話題的樣子,落入他眼中。
他冷冷回了一句:“有意見?”
“不敢。”她噙著假笑的嘴角都僵了,“我讓我的助理在福瑞閣定了一桌晚餐,一起吃個晚飯怎麼樣?我想好好賠禮道歉。另外,西裝也……”
“不用了。”江雲琛單手抱著“總裁”轉身準備離開,連說完話的機會都不給她。
宋予正覺得無法挽尊時,江雲琛忽然停住,轉過身看向她。
“江先生改變心意了?”她立刻露出職業微笑,覺得自己很假,即使因為兩年前的事情排斥眼前這個男人,但是還要裝作不認識他,向他示好。
商人做久了,喜怒哀樂都會被慢慢磨平,直到沒血沒肉。
“賠禮不用了,如果宋總真的想道歉,就幫我一個忙。有償的。”
“什麼?”宋予眨了一下眼,盯著他如深海一般的眸子,一片茫然。
“酒店不能帶狗入住,卓決不喜歡寵物,如果可以,幫我照顧‘總裁’一段時間。”
他還真好意思開口!
宋予很想冷笑嘲諷一下江雲琛,但是不行;她也很想假裝說自己對寵物毛髮過敏,但是也不行。
“一段時間,是多久?”
她的笑很僵,江雲琛看得出來她非常不樂意。
“半個月。”還沒等宋予同意,江雲琛已經將“總裁”放到了宋予的手中。
宋予從小怕狗,現在這只跟她“同職業”的狗就塞在她懷裡,她每一個細胞都在排斥!
她將頭往後仰,生怕狗蹭到她的臉。
而江雲琛好像已經確定她同意了一樣,淡定自若地開口:“‘總裁’剛從紐約空運回來,需要多休息,它的食物和窩我會讓我的助理送到你家。”
宋予還真沒看出來江雲琛是個喜歡小動物的人……商場上的人大多殺伐果斷,愛心?不存在的。
忽然,一個念頭在她的腦中一閃而過,她揚了揚眉,含笑抬頭看向江雲琛:“既然我幫江先生養狗,我覺得我們之間需要保持聯繫,把您的聯繫方式給我,如何?”
她在跟他談條件。
江雲琛沉了臉,伸手,宋予很識趣地將手機遞到了他寬厚的掌心中。
江雲琛輸入了自己的號碼,宋予才心滿意足地收回手機。
這個時候,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從宋予身後走來,宋予不知道自己身後原來一直站著一個人。
“江先生,華瑞公司的電話。”女人提醒江雲琛。
宋予這才想到,這個女人大概是江雲琛的助理,應該是這個女人帶“總裁”過來的。她就說嘛,這只小狗怎麼可能自己從機場過來……
江雲琛接過手機走到一旁,沒有再理會宋予。
宋予正準備抱著“總裁”離開,卻聽到身旁的女人壓低了聲音冷冷地說:“想找江先生做一次風險評估的南城商人如同過江之鯽,你算什麼?”
宋予看了一眼這個女助理,精緻的妝容、得體的套裝。宋予輕笑,笑容帶著一點高傲 :“我算幫江先生養狗的人吧?記得把狗糧送到我家來,南城公館,宋家別墅。謝謝。”
女助理被反將了一軍,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宋予帶著一隻狗回到了宋氏,還沒到下班時間,她暫時不能帶江雲琛的狗回家。
當她拖著一隻柯基回到宋氏大樓的時候,的確吸引了不少眼光……柯基鼓著大屁股踩著小碎步跟著宋予上了頂樓,蕭瀚幫她推開門,一進門,她就看到宋知洺坐在輪椅上,正在她的辦公室裡喝茶。
“哪裡來的狗?”宋知洺記得宋予小時候是怕狗的。
宋予將牽引繩解開,任由“總裁”在她的辦公室裡面撒歡,她用濕紙巾擦了擦手,淡漠地看向宋知洺:“財主給的。”
“宋予,不要在外面胡來。”宋知洺語重心長,眼神裡透露著不信任。
宋予將濕紙巾扔進紙簍:“不要總是用長輩的口氣跟我說話,你跟我就差了六歲。另外,這是宋氏總裁的辦公室,小叔你沒有經過我的允許進來,如有下次,我會直接讓保安把你轟出去。”
“你就是對家人太刻薄了。”
“家人?在我的詞典中,家人不是那種時時刻刻想拉我下馬,也不是把我送到德國不讓我回來的人。我不對這樣的人刻薄,難道我還應該對他們善良?”
宋知洺緘默了幾秒,臉色略顯僵硬 :“這裡沒有旁人,你跟我實話實說,你父親他們的車禍,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宋予給自己泡了杯大紅袍,剛呷了一口就聽到了宋知洺這樣一句話。她放下茶杯看著他:“小叔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副樣子,就像在勸未成年罪犯迷途知返。”
她沒有正面回答他,給他留足了懸念,她就是要讓他撓心撓肺。
宋予哂笑,靠近宋知洺一些 :“我頭上頂著三條人命,沒日沒夜地工作,頭髮大把大把地掉,為的就是讓宋安知道我是她的女兒,骨子裡就適合從商,也是為了告訴小叔像你這樣虎視眈眈的人,別想動宋氏一分錢。”
她按了辦公桌上座機的快捷鍵:“蕭瀚,把我小叔推出去。”
蕭瀚很快進來,也不等宋知洺回應,直接推了他的輪椅出辦公室。
一分鐘後,蕭瀚回來,手中拿著一個文件袋。
“宋總,法院的傳票。”蕭瀚眉心緊縮,看著宋予淡定自若地接過。
對宋予來說,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原告是誰?”
“宋知洺,還有您繼母徐媛的娘家。”蕭瀚替宋予捏了一把汗,這場官司怎麼看對宋予都不利。
“這是聯起手來欺負我了?”宋予嘴角噙著冷笑,隨手將文件夾扔在桌上,“宋知洺這只狐狸,表面說教背後捅我一刀,還敢跟我住在一個屋簷下,他就不怕我真是殺人犯把他也給結果了?”
蕭瀚聽了,輕笑:“宋知洺就是惦記宋氏這塊肥肉太久了,利慾薰心,頭腦都不清醒了。”
宋予坐在辦公桌前,纖細修長的手把玩著鋼筆,宋氏現在不僅被宋知洺盯著,還被她繼母的娘家盯著,她必須儘快讓宋氏在她手中穩固。
宋予的目光落在了撒歡的肥柯基身上,腦中再次浮現江雲琛的臉……
她讓蕭瀚離開,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總裁”在沙發上趴著的照片,以彩信的方式發給了江雲琛。
宋予現在一心要做的,就是跟江雲琛套近乎,沒有江雲琛,她寸步難行。

濱海餐廳。
江雲琛放下筷子,看了一眼短信,是一個陌生號碼發過來的“總裁”的照片。
宋予雖然沒有發一個字,但是一張照片,江雲琛就知道這個女人在討好他,才一小時,就迫不及待地聯繫他。
她美其名曰彙報“總裁”的情況,實際就是邀功。
江雲琛放下手機沒有回復。
坐在他對面正吃著牛肉的卓決剛才瞥了一眼他的手機屏幕,看到是“總裁”的照片,挑眉戲謔道:“宋小姐發給你的?說實話,她比我想像中更漂亮,不過一看就不是好相處的人。”
“你要跟她相處?”江雲琛冷冷地反駁了一句。
“不是我,是你啊。”卓決的惡作劇興致越發濃了,“剛才宋小姐在辦公室誇你呢,說你氣質出眾,很有男人味。”
卓決很滿意自己的惡作劇,抑著笑意低頭吃菜。
“眼光不錯。”對面忽然傳來男人不咸不淡的一句話,讓卓決無語。
卓決後悔跟江雲琛這麼說了,這個傢伙一直很自負,關鍵是還有自負的資本:“我說,你把狗給她養,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為了泡她?”
“她不養,你幫我養?”江雲琛喝了一口水,抬起頭看向他。
“別,我討厭貓貓狗狗。”卓決一想到江雲琛那只短腿柯基就渾身雞皮疙瘩,他的狗跟他一點都不像,熱情似火,見人就蹭,“不過話說回來,你把狗交給了那位宋小姐,她會不會覺得你對她比較特別,趁機讓你幫她做個風投評估什麼的?”
“想算計到我頭上,她的智商還不夠。”江雲琛自然是在排除了受她請求的狀況下才放心把狗交給她的。
“其實如果你跟宋氏合作,對你在南城紮根還是很有好處的。畢竟……當初你把江家一家老小趕出南城,挺不光彩的。”卓決在替江雲琛著想。
江雲琛拿著水杯的手頓了頓,他有些煩躁地想拿出煙盒抽煙,這裡是包廂,但卓決還是制止了他 :“醫生不是讓你戒煙戒酒嗎,你不要命了?”
在南城,人人知道江家曾經拋棄年僅十歲的江雲琛的原因,是他身患重病,江家人視他為恥,在一個風雨驟襲的夜晚將他扔到了江家的鐵門之外……
江雲琛搶過卓決的煙盒,擰著眉,煩躁地喝了一些水:“我這條命不值錢,死了估計也只有你會來替我哭喪。”
他在開玩笑,但是卓決心底有些不舒服。
卓決揚聲,不讓窒悶的氣氛在房間裡滋生:“你手裡捏著的股票值多少錢不用我提醒你吧,你的命還不值錢?”
只有卓決知道,江雲琛的身家到底有多少。
這些年卓決一直在替他管理金融庫,當初江家在南城獨大,但是彼時的財產抵不上江雲琛手中的五分之一……
“還有。”卓決笑著補充,“你死了應該不只我會哭喪,那位宋家小姐估計也會很傷心,白替你養狗了。”
江雲琛原本緊繃著的臉終於緩和了一些。
宋予,這幾天這個名字像是警鈴一般,時時刻刻在他耳邊響起。

晚上八點,南城公館。
宋予在別墅區內遛狗,蕭瀚養狗經驗豐富,告知她狗最好每天都遛,養成在外面上廁所的習慣。畢竟是江雲琛的狗,她很上心,記住了蕭瀚的話。
她下班之後隨便解決了晚餐,以往第一件事情是在書房加班看文件,現在卻是遛狗。
別墅區內路燈燈光充足,宋予拿著牽引繩盯著柯基的屁股,想著自己為什麼要遭這樣的罪?
最讓她無法理解的是,江雲琛那樣一個嚴謹的金融男,為什麼要把柯基的屁股毛剪成愛心?!
“總裁”的屁股一扭一扭的,原本走得平平穩穩,忽然像是看到了什麼一樣,激動地搖著短小的尾巴,瘋狂地朝前方奔去。
宋予猛地被牽引繩一扯,整個人都前傾了,她趕緊小跑著追上“總裁”。
“‘大屁股’跑慢點!”宋予真沒辦法把“總裁”這個名字叫出口,如果是高大威猛的大狗還好,可這是一隻肥柯基……太不搭了。
“總裁”並不聽她的,小短腿繼續狂奔,宋予急急追上去,氣喘吁吁地對著前方的“愛心屁股”喊著:“‘大屁股’你瘋了嗎?”
忽然,一道沉滯喑啞的男聲從前方傳來,“總裁”也停下了。
“你叫它什麼?”
“總裁”蹭上了一雙大長腿,男人俯身,單手將“總裁”從地上單手抱了起來。
路燈將江雲琛的臉部輪廓照得清晰了,宋予茫然地看著他,微微皺了一下眉,很快就見風使舵地舒展開了。
“江先生,您怎麼在這兒?”
難道他這麼快就想狗了,所以來看狗?
江雲琛似乎仍因為她對“總裁”的稱呼而不悅,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宋予立刻有些尷尬地改口:“我覺得,‘總裁’的屁股造型做得很好看,所以這麼叫它。”
她緊繃著臉,笑不出來。
“如果宋小姐不喜歡我的狗,我可以把它寄養到別人家。”江雲琛一句話讓她立刻緊張了起來。
別人家,是別的有求于他的商人手裡吧?她怎麼可能讓到手的肥肉丟了?
宋予立刻換了一副面孔,硬是擠出了笑意 :“沒有,‘總裁’那麼可愛。我以後……再也不隨便給它起外號了。”
江雲琛似乎滿意了,俯身將鬧騰的“總裁”放到地上,“總裁”的短腿碰到地,忽然就跑了,宋予手中拿著牽引繩,身體被猛地一拽,差點就栽到地上了。
幸好江雲琛伸手攬住了她的腰,才沒有讓她跌倒在地。
“總裁”也被拖住了。
宋予感覺到,他的手臂觸碰到她的腰際時,她如遭雷擊一般渾身哆嗦了一下,像是深夜夢魘一般猛地推開了他的手,退了兩步才稍微冷靜了一下。
江雲琛因她劇烈的反應多看了她一眼。
路燈下的宋予臉色慘白,剛才推開他的那一下,像是遇到了洪水猛獸。
“抱歉……”
她伸手捋了一下鬢髮,知道自己剛才失態了。但是她克制不住,當江雲琛碰到她的那一秒,兩年前那晚的畫面頓時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她瞬間覺得胃裡翻江倒海,只想遠離他。
跟江雲琛保持安全距離之後,她的臉色才慢慢恢復了一些:“我不怎麼喜歡跟別人有肢體接觸。”
她找了一個蹩腳的理由,雖然會顯得自己矯揉造作,但是應該能瞞過他。
兩年前的事,在他們確定合作關係之前,江雲琛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江雲琛看出她在撒謊,卻也懶得戳穿。
“‘總裁’,跟這位阿姨好好相處。”江雲琛俯身摸了摸“總裁”的腦袋,“跟哥哥再見。”
“總裁”好像聽得懂似的,抬起前爪跟江雲琛的手碰了一下。
等等,阿姨,哥哥?
為什麼江雲琛是哥哥,她就要被叫阿姨?她明明比江雲琛小一歲!
宋予一臉無語,但還是立刻斂去了臉上的情緒:“江先生是特地來看‘總裁’的嗎?”
“有私事。”
他完全可以說有事,說是私事,是在提醒她不要多問。
宋予識趣地頷首,江雲琛一雙如墨的眸子看著她,他似是譏諷地道:“如果你想在狗身上下功夫讓我幫你,死了這條心。”
心思被看穿,宋予訕笑:“沒有,我只是想跟江先生交個朋友,幫朋友照顧寵物,應該的。”
宋予在心底咬牙切齒,江雲琛這人說話怎麼這麼直白,就算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就不能不說出來嗎?
“‘總裁’不是我的寵物,是我的弟弟。”他強調了一句。
“喔……”此時此刻她的心理活動非常豐富,已經將江雲琛痛痛快快地嘲諷過一遍了。
江雲琛應該是真的有私事,說完就離開了,宋予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總裁”拽回家。
宋予坐在臥室的飄窗上,打開一個盒子,裡面是她曾經的產檢報告。
所有的檢查報告都整整齊齊地放在盒子裡,自從孩子沒了之後她一直沒敢拿出來看。
自從見到江雲琛那天起,她夜夜做噩夢,夢見兩年前那晚以及六個月後,她在手術室內被注射麻藥之前的景象……
她拿出一張B超的檢查單,看到圖片中模糊不清的一小團陰影的時候,眼角一點點濕潤,眼眶裡蓄滿了眼淚,疼痛蔓延全身。她清楚地記得,從病床上醒來的時候,護士告訴她手術很成功,讓她安心。
安心,她怎麼安心?
孩子沒了之後她沒有一日是安心的,她恨透了宋家人,恨他們輕鬆掌控著她的孩子的生死,孩子的出現是因為宋家人,孩子的離開也是因為他們……
她吸了吸鼻子,拿出手機撥了白芨的號碼。
白芨剛剛下手術臺,脫下手套就恰好接到了宋予的電話。
“喂,予予,我剖宮產遇到一對龍鳳胎,沾了新媽媽的喜氣。”
白芨是婦產科醫生,也是宋予的閨密,當初聽說宋予被宋家人逼著去德國念書,她二話不說就跟家裡人說自己想去德國學醫。
白芨現在已經做了好幾年的醫生。
“白芨,我見到他了。”宋予沒有忍住,眼淚一下子從眼眶裡滾落下來,她立刻擦乾,因為太用力臉有些疼。
白芨聞言一頓:“你報警了沒?”
“報警?”宋予苦笑,“我現在有求於他,報什麼警?”
“有求於他?”白芨費解地擰眉,從手術室走向辦公室,“他是誰啊,你要求他?”
這段時間宋予忙著宋氏的事情,白芨都沒有過問過她的情況。
“江雲琛。”宋予提到這個名字就覺得太陽穴疼,矛盾感在心底蔓延,她既想一輩子離這個人遠遠的,又想靠近他。
遠離是因為那件事,靠近是為謀利。
白芨愣住了,在醫院的走廊上停下腳步,單手插進白大褂的口袋裡:“你是說江家那個江雲琛?”
“否則?”宋予頭疼得厲害,“我剛剛拿出產檢報告看,我很想蛋黃……當初孕期檢查都是你親手幫我做的,你知道我有多想留下這個孩子。”
宋予眼前的水汽越積越厚,仿佛有人拿著一把生銹的匕首在一刀刀剜她的心。
白芨的眼眶也漸漸濕潤了:“不是說好不提起孩子了嗎?這個天殺的江雲琛,你就該報警把他抓起來!你爸和你後媽已經不在了,只能讓他來背鍋。”
“宋氏有求於他,我現在還要巴結他。”
“瘋了吧?”白芨抓了一把頭髮,“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
“不是很友善。”
“這種人能友善到哪裡去?聽我爸說江家就是因為他脾氣古怪,好像還有重病,所以才不要他的,這種人肯定從小心理陰暗。”白芨心疼宋予。
宋予沉默了,白芨深吸了一口氣道 :“予予,不要讓他知道孩子的事情,聽到了嗎?”
“我有分寸。”她怎麼可能讓江雲琛知道?這個秘密她會埋在心裡一輩子。

南城公館,江宅。
南城公館是三十年前,江老爺子在位的時候建造的高檔別墅區。江宅位於南城公館的中心,也是整個南城的中心。
然而此時的江家今非昔比,除了一個管家之外,空無一人。
“少爺,回來住吧。你剛從國外回來,這裡是家,總比住酒店好啊。”老管家江伯已經七十歲了,是江老爺子江儒聲的遠房表親,江儒聲剛來南城立足時,他就跟著一起來了,轉眼已有五十年了。
自從江家人在兩年前被江雲琛趕出南城之後,偌大的江宅,只有江伯一個人住。
“不了。我過來只是看看,順道提醒江伯一聲。”江雲琛看著江宅的鐵門,想起了十九年前,他在一群人冷冰冰的視線中被趕出江宅的情形,“如果江儒聲要搬回來住,我會直接拆了江宅。”
江氏集團已經在兩年前被他賤賣,而江氏旗下所有的產業都已經過到了他的手中,包括南城公館。
江伯知道,江雲琛想拆了江宅輕而易舉。他皺眉:“少爺,你爺爺其實還是記掛你的。昨天他還打電話給我,問我你是不是回來了。”
江雲琛分得清江儒聲是害怕還是記掛,打聽他是不是回了南城,無非害怕他會再對江家人下手。
江雲琛沒有同江伯多說,他相信通過江伯,江儒聲很快就會知道他的態度。

兩天后,宋予意外收到了一張江雲琛的請柬。今晚他會在南城麗思卡爾頓酒店舉辦一場酒會,請柬上沒有說是什麼性質的酒會,宋予也不知道他發了多少張這樣的請柬,但是她能收到,就說明她還算有點分量。
蕭瀚拿著一堆文件來找宋予,看到請柬之後笑了:“江雲琛這是廣撒網想撈大魚啊,南城多半商人肯定都收到了請柬。”
宋予喝了一口咖啡,搖頭 :“他想廣撒網是沒錯,但這哪裡是想撈大魚,分明就是想看大家爭得你死我活,魚死網破。”
“這人心真黑。”蕭瀚嗤笑,“宋總,你去嗎?”
“去,為什麼不去?”宋予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能說動江雲琛的機會,只有多跟他接觸,才有機會。
晚六點,麗思卡爾頓酒店。
宋予選了一件灰藍色長款抹胸禮服,襯得她皮膚更加白皙,肩頸下是朦朧的薄紗,立體的剪裁顯得薄紗柔和美好。她踩了同色系的MB(Manolo Blahnik)高跟鞋,高挑又不過分出挑。
進酒店大堂時她正在跟白芨通話。
白芨怨聲載道:“我好不容易有了假,結果你倒好,去參加那個江雲琛的酒會,我現在更討厭他了。”
原本她們約了一起吃晚餐,因為臨時收到請柬,宋予只能推了白芨的晚餐。
宋予輕笑 :“等我把他身上的剩餘價值榨幹了,我就再也不用見到他了,到時候我們皆大歡喜。”
白芨很想翻白眼:“你小心沒把他榨幹,自己先被他這個資本家吸幹了血。”
宋予跟白芨開了幾句玩笑,身旁忽然傳來一道男聲。
“宋小姐,你也來了?”
宋予回頭,看到是卓決的時候,習慣性地掩了一下手機,朝他頷首:“卓先生。”
“白芨,回頭說。”她掛斷了電話。
卓決看著宋予,略微挑眉:“要不要我帶你去找雲琛?”
宋予對卓決的熱情有些狐疑,但想到他是江雲琛的朋友,也就放下了警惕心,露出職業微笑:“那就麻煩了。”
卓決很健談,在路上跟宋予說了很多,末了還說了一句:“宋小姐,雲琛是單身。”
江雲琛單身,同她有關係?她茫然地看著卓決。
卓決笑著摸了一下鼻尖:“宋小姐是單身嗎?”
“嗯。”宋予已經明白了卓決的意思,上一次在證券公司卓決說江雲琛誇她聰明漂亮開始,她就知道,這個卓決多半是媒婆屬性。
她上次沒有當真,這次自然也不會在意。
宋予笑道:“我單身,也想一直單身。”
卓決訕笑了一下,帶著她走到了宴場中央。
卓決拍了一下江雲琛的肩膀:“雲琛,宋小姐來了。”
宋予聽著卓決的這句話,心底一動,他這句話太容易讓她產生江雲琛在等她的幻覺了。
但是看到江雲琛的反應,宋予就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江雲琛側身看向她,眼神裡的冷漠不加修飾:“嗯。”
一個“嗯”字,宋予就知道她對江雲琛來說不過是南城商海中的一條小鯉魚,同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別。但她還是硬著頭皮笑著騰出手跟江雲琛握手:“江先生,謝邀。”
她不卑不亢,卻被江雲琛無視了,他又側過身和別人說話。
和江雲琛說話的是一名中年男人,宋予記得他是歐氏實業的總裁,同宋氏在房地產這塊是死對頭。
歐氏老總瞥了她一眼,見證了她的尷尬,笑著對江雲琛說:“哈哈,江先生許久沒回南城,恐怕不知道南城的一些消息。我好意提醒江先生一句,最近我們南城出現了不少不三不四的女人,要當心,有些蛇固然漂亮,卻是毒蛇。”
歐氏老總拐彎抹角地貶低宋予,宋予聽著無關痛癢,站在一旁並未離開,而是伸手從侍者手中拿過一杯香檳呷了一口。
卓決低聲咳嗽了一聲,歐氏老總忽然招呼了一個女生過來,女生穿著鵝黃色的小禮服,少女感十足,見到江雲琛的時候眉眼間帶著羞澀。
“江先生,這是我女兒楚楚,剛剛高中畢業快上大學了。”歐氏老總笑著將女兒推到江雲琛面前,卓決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宋予也扯了扯嘴角,靠近江雲琛一些,仰頭看他:“江先生,昨晚你走的時候我忘記跟你說件事了,能借一步說話嗎?”
宋予故意的成分非常明顯,卓決聽到之後會意地悄聲離開了。想著宋家這位小姐性子夠猛。
江雲琛低頭看她,雙眼微眯,看得她脊背有些發涼。
歐氏老總聽到後似尷尬,似惱怒,那個女生也有些失落。
宋予得意地勾起嘴角,祈禱江雲琛千萬別拒絕她。要是拒絕,她就真的無法立足了。
“歐總,失陪了。”江雲琛開口,讓宋予心裡的巨石落地,歐氏老總也識趣地帶著女兒離開了。
宋予捏著高腳杯的手有些發涼。
“看到歐氏總裁寧願犧牲自己剛剛成年的女兒,我忽然覺得我之前偷拍江先生顯得有點小家子氣。跟我比起來,歐氏還真是下了血本。”宋予故意說給江雲琛聽,“其他公司求江先生的方法是不是更加花樣百出,更捨得下本錢?”
江雲琛喝了一口香檳,神色有些玩味:“剛才在歐氏總裁面前,你等於告訴他你把自己送給了我,現在南城的人怕是都不敢跟你搶了。”
宋予眼角的笑意越發濃了:“不好嗎?”
“嘴皮子倒是耍得快,實際行動卻跟不上,我最不喜歡的就是言行不一致的人。”
侍者從江雲琛身旁過,江雲琛將香檳隨手放到了託盤上,轉身離開。
宋予立刻跟上,生怕被江雲琛落下……
“江先生,您想要什麼我都會盡力給您,除了我。”
“除了你?”江雲琛沒有停下腳步,看上去興致缺缺,“那如果我想要天上的星月,你怎麼辦?”
她狡黠地笑 :“哪怕是天上的星月,我也會想方設法摘下來給江先生。”
江雲琛終於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宋予的眼神,帶著冷漠和揶揄 :“這種話一般是男人說給女人聽,本末倒置。”
宋予急急停住,定睛看著江雲琛。原本白皙乾淨的臉龐因為急走有些微微泛紅:“江先生,我……”
“宋小姐,您的活動範圍已經超過我們警方的控制,請您出去。”宋予請求的話剛卡在嗓子眼,耳邊忽然響起了警察的聲音。
她擰緊眉心,原本殷切的臉瞬間變得沉鬱不悅。
她別過頭,看到那名警察就站在她和江雲琛身後。
陰魂不散,宋予腦中冒出了四個字。
“高警官,我現在連正常的社交都不能有嗎?”宋予煩躁,原本就拿不下江雲琛,還要被打擾。
“很抱歉,在案子查清楚之前,你不能。”這個警察一心想破案,盯她像是盯蒼蠅一樣。
宋予無語,更重要的是,她覺得自己在江雲琛面前丟了人。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殺人嫌疑犯,但是莫名地,她不想被江雲琛看到自己這樣狼狽的一面。
嫌疑犯這個名號,並不光彩。
她費盡心機才得了與江雲琛單獨相處的機會,偏偏在這個時候被打擾。她點了點頭,轉身準備離開,手臂忽然被捏住。
不輕不重的力道,她的衣服是無袖的,他修長的手指直接觸碰到了她的皮膚,她腦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逃。
宋予這是條件反射,太怕跟他有任何的身體接觸,但是掙扎了一下之後沒有逃脫,江雲琛反倒是走到了她身前,擋在了她跟警察之間。
“如果想喝幾杯,歡迎。但是如果想從這裡帶走人,很抱歉。”江雲琛的話說得平穩而堅定,宋予看向他的側臉,表情有些狐疑。
他在幫她?
“您是?”警察皺眉。
“江雲琛。”江雲琛拿出一張燙金名片遞給警察,“失陪。”說完,他鬆開宋予,轉身離開。
宋予沒有停頓,直接跟了上去。
“江先生為什麼要幫我?”她跟著江雲琛進了一個房間,是酒會的休息室。
裡面燈光相對來說有些昏暗,宋予帶上了門。
“你難道不應該先謝我?”
宋予不清楚江雲琛的為人,但她能肯定他不是熱心腸的人,商場上有幾個願意伸手幫人的人?單是抬起手都沒可能。
江雲琛卻給了那名警察名片,在南城,能收到他的名片的人屈指可數,連她都沒有。
“我時時刻刻準備著感謝江先生,但是江先生一直不給我機會。我覺得,口頭上道謝太簡單了。”
宋予眼底蓄滿了虛情假意,看得江雲琛很不舒服。
江雲琛拿出煙盒敲出一根煙,朝她示意了一下:“我進來是來抽煙。”
意思是,她可以出去了。
宋予不喜歡煙味,但高跟鞋並沒有挪動半寸:“需要我幫您點火嗎?”
她上前,也不聽他回答,就從他手中拿過火機,笨拙地替他點燃了手中的煙,煙草燃燒發出的聲響,在空蕩蕩的房間裡顯得很突兀。
她沒有替男人點過煙,動作很生疏。
江雲琛並沒有拒絕,但是也沒有答應,他人高腿長,她穿著六釐米的高跟鞋也只到他的肩膀,所以點煙時她微微前傾,柔軟的髮絲悄無聲息地擦過他的手背。
江雲琛手背上的觸感很真實,他有些煩躁地擰眉,略微俯身,好與她更近一些。
她身上傳來淡淡的香水味,尾調是晚香玉,最撩人。
忽然,江雲琛扣住了她的手臂,她如同剛才在那名警察面前一樣,想掙脫。
“我不需要人幫我點火,滅火倒是可以。”
宋予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推到了身後的沙發上,江雲琛俯身,手中被點燃的煙顯得多餘,但他也未起身掐滅。
宋予被嚇得臉色慘白,她本就不是大膽的人,只是在人前裝腔作勢。
江雲琛靠近時,濃濃的男性荷爾蒙味鑽入她的鼻端,她猛地清醒,腦中像是電影快鏡頭一般,兩年前的畫面一閃而過又不斷重複,她胡亂伸手去推他。
“你放開我……”宋予胡亂揮著手推眼前的男人,江雲琛沒有鬆開她,下一秒,她的手臂忽然傳來一陣灼燒感,白皙的手臂上立刻出現了傷疤,還蒙上了一點煙屑。
“啊……”宋予疼得連忙收手,看向自己被燙傷的手臂,本能地抬頭瞪了江雲琛一眼,眼眶微紅,委屈斂在眼底,唇色很難看。
江雲琛也沒想到會誤傷她,本想道歉,卻收到了宋予這樣一個眼神。
這一眼才是她對他最真實的看法吧?
他掐滅煙蒂,擰開了一旁的礦泉水,伸手捏住了宋予的手腕,她卻立刻縮回:“你還想幹什麼?”
怒意滿滿的一句話,讓江雲琛挑眉。小狐狸的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之前她在他面前裝得端莊得體,現在一句話就暴露了渾身的倒刺。
“別動。”他重新捏住了她的手腕,這一次不是輕握,而是緊扣。
他將礦泉水倒在了她的手臂上,宋予下意識地皺眉:“輕點。”她的語氣帶著不悅。
江雲琛沒有理她,將一瓶水倒空才鬆開她的手臂:“儘快去醫院。”
宋予還是頭一次被煙蒂燙到,而且手臂上黑漆漆的一小塊,看上去燙得不輕。但是讓她這個時候離開,她有點不甘心。
“會不會留疤?”她下意識地問,但更像喃喃自語。
“我不是醫生。”他的語氣依舊不善,完全不像是燙傷了她的人該有的口吻。
“江先生不送我去醫院?”她反問了一句。
“我讓我的秘書送你去。”
宋予一想到江雲琛那個女秘書尖酸刻薄的樣子,立刻拒絕 :“算了,酒會結束後我自己去。”
她賭氣一般的話落入他耳中,顯得有些委屈。
“剛才警察的事情謝謝你。”她隻字未提是他燙傷了她,臉上的不悅也只是停留了幾秒。
她很怕惹惱他,哪怕自己受了委屈。
江雲琛看得出來,小狐狸又夾起尾巴做人了……
宋予轉身出了房間,出門的時候恰好撞見卓決。
卓決單手系著西裝外套的扣子,笑著走過來:“雲琛在裡面嗎?”
“嗯。”宋予臉色不佳,點了點頭就走開了。
卓決覺得奇怪,推門進去,看到江雲琛在抽煙,修長的雙腿站在濕漉漉的地板上,場面有些違和。
“謔,鬧洪災啊?”卓決上前從江雲琛手中奪過煙,在煙灰缸裡掐滅,“咱能不抽煙了嗎?你不怕死我還怕你死呢。”
江雲琛側身拿起一瓶礦泉水,擰開喝了幾口。
“怎麼回事啊?剛才我看到宋小姐苦著一張臉出去了。惹人不高興了?我就說你不會撩妹,這撩妹是講究技巧的,不是光有一張臉就可以的。”卓決從認識江雲琛第一天開始就嫉妒他這張臉,所以每次都會貶他的臉。
江雲琛並未理會,卓決繼續笑道:“剛才宋予來酒店的時候,我聽到她跟人打電話。想不想知道內容?”
“不想。”江雲琛回答得果斷,起身準備出去。他是來抽煙的,之前被宋予打斷,現在又被卓決打斷。
“關於你的。”
“你開條件。”江雲琛驀地改了口。
卓決打了一個響指:“漂亮!給我寫幾支股票,我下周買入。”
“成交。”
卓決的笑意加深:“我聽到宋予跟別人說,要把你身上的剩餘價值榨幹。”
卓決笑得賤兮兮地道:“不過到底是把你的錢榨幹,還是把你的身體榨幹,我就不知道了。”

第二章








卓決不懷好意地笑著,江雲琛的面色沉了下去,卓決伸手拍了拍江雲琛的肩膀:“出去了。”
江雲琛沉默了幾秒,也出了房間。
榨幹?她還真有本事。
宋予離開房間後沒有著急去醫院,手臂上留個疤是小事,江雲琛才是她的頭等大事。
因為剛才在房間裡發生的事情,她現在沒心情,索性走向角落的沙發準備等酒會結束,結束之後她再找江雲琛,就不需要在眾人中擠破腦袋了。
她從人前走過,不少人朝她投來異樣的目光。
這種目光她再熟悉不過,鄙夷、探究……
她沒有理會,聽到身後有小聲的議論聲,也已經習慣了。
那幾個議論宋予的人仍在繼續。
年長一些的女人冷冷地說道:“看到了沒?這就是宋予,長得漂漂亮亮的,心腸歹毒得很。聽說以前還打掉過一個孩子,嘖嘖,那個孩子六個月了,一條人命啊,真是不負責任。”
女兒模樣的女人皺眉:“六個月,引產啊,孩子的父親是誰啊?”
“不知道啊,有人說是宋予私生活不檢點,亂招惹來的男人。”
“怎麼會有這種女人?聽說引產對身體傷害很大的,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懷……”
這些閒言碎語落入卓決耳中,他睨了江雲琛一眼。
卓決低低咳嗽了一聲:“不知道宋予那個六個月大的孩子是怎麼回事。”
“卓決。”江雲琛忽然叫他。
“怎麼?”
“有時候我會懷疑你是中年婦女。”江雲琛說完便有個商人朝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卓決一愣,幾秒後才反應過來,江雲琛是在拐彎抹角地罵他長舌八卦!

酒會進行了三個小時,散場的時候有人因為跟江雲琛說了幾句話而信心滿滿,也有些人因為擠破了腦袋也沒能擠上去怏怏而歸。
宋予的心情平淡如水,她知道,像江雲琛這樣的人,不給他一點實際的好處,他只會打太極,並不會真的答應幫忙。
她見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起身快步走到了宴會場門口。
“江先生。我沒有開車,可以送我回家嗎?”她醞釀了很久才說出這句話,她知道她有些恬不知恥,但是她必須厚著臉皮。
“不順路。”江雲琛回絕得很快,沉默了幾秒,看著她的眼神帶著戲謔,“卓決倒是順路。”
他明知道她只想讓他送,並不是想搭順風車,還故意揶揄她。
她不能生氣:“‘總裁’昨晚一直在叫,好像是想你了。”
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個藉口特別可笑,但是這句話好像奏效了。
江雲琛停頓了一下,頷首:“嗯。”
就這樣……答應了,那只大屁股狗就這麼好用?
宋予竊喜,同江雲琛一道轉身準備離開大堂。
此時那位歐總還沒有走,帶著自己的女兒笑著走過來:“江先生,還沒走啊?我送你啊。”
宋予下意識地靠近江雲琛,試圖用距離顯示兩人的親密。
她知道這種小動作肯定會被江雲琛一眼看穿,也許會讓他覺得她幼稚或是齷齪,不過她無所謂,只要能鎮住旁人就可以。
“不用了,自己開車。”江雲琛不鹹不淡地回絕了。
宋予瞥了一眼臉色不大好的歐總和他女兒,笑著對江雲琛道:“走吧,狗狗在家等我們。”
宋予說出“狗狗”兩個字的時候,自己都為自己尷尬……
她從來不是嬌俏可愛型的,“狗狗”這樣的詞從她口中說出來簡直尷尬。
歐總聽到“狗狗”“家”這樣的詞,震驚了,看宋予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宋予大大方方地朝江雲琛笑了一下,同他一起走出酒店大堂。

停車場。
宋予跟著江雲琛走到了他的車子旁邊,正準備走到副駕駛座去開門時,他已經伸出長臂幫她打開了副駕駛的門。
這個舉動讓宋予一驚,這不是江雲琛對她該有的態度吧?
“謝謝。”宋予狐疑,但還是說了謝謝,是禮貌,也是奉承。
她坐進車內,頓覺有些寒意。江雲琛打開了暖氣,車內一下子暖了起來。
“江先生想‘總裁’了吧?我早上去公司,家裡保姆把它照顧得很好。”宋予覺得不能冷場,淡淡地聊著。
江雲琛發動車子,車駛入了車流當中,他才開口:“騙我送你回家,得逞了,還想得寸進尺?”
她一頓,敢情江雲琛根本就不是因為“總裁”才送她回家的……“大屁股”狗沒有那麼好用,是江雲琛將計就計。
“那江先生大可以不送我回去啊。”她輕笑,心裡卻是虛的。
“弄傷了你,有點愧疚。”
江雲琛說出這句話後,宋予竟然覺得他有點反差萌……
有點愧疚……他說得可真直白。
“沒事。”宋予在禮服外面裹了厚重的羽絨服,隔著羽絨服的衣袖碰了一下傷口,還是有點疼,“不過順路去看看‘總裁’也好,去看看我有沒有按照你的要求好好照顧它。”
江雲琛沒有理會她奉承的話,忽然將車子停在了路邊。
“怎麼?”她覺得奇怪。
江雲琛沒有說話,打開車門下了車。
宋予的目光順著他的身影,看到他走進了一家藥店,三分鐘後出來,手中多了一點東西。
江雲琛上車,將買來的藥和醫用棉簽放到了宋予的手上:“一天三次塗抹,記得。”
宋予愣了,江雲琛幫她買藥了?
“謝謝。”她掌心微燙。
江雲琛的好意讓她有點意外,畢竟在這幾次見面中,一直是她在扮演獻殷勤的那個角色。
在路上江雲琛放著爵士樂,是宋予喜歡聽的那幾首經典爵士,她聽著心情也放鬆了一些。
兩人沒怎麼說話,她知道急不得。
車子駛入南城公館,停在了宋家別墅門口,宋予下車,引著江雲琛進了宋家花園。
“一個人住?”江雲琛忽然問她,她的第一反應是他為什麼這麼問,後來想想,南城人人皆知她的父親和繼母、妹妹三人車禍身亡,他這麼問實屬正常。
“哦,還有我小叔。”宋予淡淡回道,不想多解釋。
有關家人的一切她都是不喜歡提起的,尤其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提。
江雲琛對她來說,就是不熟悉的人。
她打開門,“總裁”像是嗅到了江雲琛的味道,瘋了一般撒歡跑出來,一下子撲騰到江雲琛的腿上。
江雲琛俯身去跟“總裁”玩,沒有看宋予一眼,更別說跟她多說話了。敢情他還真的是來看狗的……
宋予也沒想參與江雲琛和“總裁”的玩樂,拿著藥和醫用棉簽坐到沙發上,準備塗抹傷口。
早點塗留疤的概率小一點吧?
她脫掉外套,露出光滑白皙的手臂,室內開足了暖氣,她用左手拿著蘸了藥水的棉簽,彆扭地擦著右手臂上的傷口。
她不是左撇子,彎曲著胳膊特別費勁。
當她覺得費力的時候,手中的棉簽忽然被拿走,江雲琛拿著棉簽幫她擦了傷口。
“你不是最喜歡向人求助,這個時候怎麼不讓我幫你?”江雲琛的舉動熱心,說出來的話卻帶著諷刺。
他在揶揄她一直求他幫她做風險評估,現在卻連擦藥這點小事都不願意求助他。
這人真奇怪……宋予暗想。而且他三番五次地諷刺她,讓她心底有些不舒服。
“我求江先生的是重要的事情,像這種小事,我不想麻煩您。”她強調了讓他幫忙做一次風險評估對她來說有多重要,她希望江雲琛可以聽懂。
“總裁”這個時候蹭過來,搖著尾巴看著他們。
江雲琛將棉簽扔進了紙簍:“你把‘總裁’照顧得不錯,酬勞我會在接回‘總裁’那天打給你。”
“江先生覺得我缺錢嗎?幫朋友忙,應該的。”
她的意思是――我拿你當朋友幫你忙是應該的,既然我們是朋友了,那你幫幫我也是應該的
江雲琛皺眉:“你很喜歡玩文字遊戲?拐彎抹角地暗示我應該幫你做風評。”
宋予笑而不答,拿過一旁的大衣穿上,即使屋內開著暖氣,穿著露肩的連衣裙仍舊有些涼。
這個時候客廳的大門被打開,管家推著宋知洺走了進來,看到客廳裡坐著陌生男人時,朝這邊看了過來。
宋予立刻對江雲琛開口:“江先生,我送您出門。”
她急急的樣子落入江雲琛眼中,他的表情變得有些玩味。
這個女人一會兒一副面孔,對著他是表面端莊實則奉承,當有人來時,就迫切地想讓他離開。
他配合地起身,同宋予一起走到玄關處。
宋知洺坐在輪椅上叫住了宋予:“予予,不介紹一下你的朋友?”
“你們不用認識。”宋予冷淡地扔了一句話,本想出門,“總裁”卻死死地撲在江雲琛身上,用四隻爪子拽著他的腿,像是知道他要離開一樣。
宋予暗自腹誹:四條小短腿再怎麼用力拽也沒用……
“乖,過幾天來接你。”江雲琛安慰了幾句,“乖乖聽阿姨的話。”
宋予:“?”
又是阿姨。
江雲琛對狗這麼有耐心,對她卻半點耐心都沒有……
宋知洺若有所思地看了江雲琛一眼:“予予,他就是你說的財主?”
宋予聞言,頓住腳步,有一種被人揭開了皮囊,露出本質的感覺,羞恥感從腳底一直躥到頭頂,令她面紅耳赤。
江雲琛也聽得一清二楚,尤其是“財主”二字。
江雲琛盯著宋予的後腦,眸色微沉。財主?她對他的定義還真直白。
“走吧。”她催促江雲琛離開,擔心宋知洺再說什麼話。
宋知洺常常在她面前裝作純良無害關心她的樣子,但是在人前又給她難堪。

院子裡。
江雲琛走到車旁,看著披著外套卻露著腳踝瑟瑟發抖的宋予:“進去吧。”
宋予感覺到江雲琛的目光在她的腳踝上停留了幾秒,抬頭道:“剛才我小叔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在我面前說我是朋友,在別人面前把我定義成財主。宋總有幾張臉?”
江雲琛果然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
她努力想緩和氣氛,他卻輕而易舉地用一句話毀掉所有的氣氛。
宋予訕笑:“開玩笑的。江先生路上小心,晚安。”
她在催他走。
江雲琛沒有多留,上車,離開了宋家別墅。
宋予回到家中,看到宋知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鎮定自若,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也好像什麼壞事都沒有做過一樣。
她最厭惡的就是宋知洺這副樣子。之前他口口聲聲說擔心她,結果一紙訴狀就把她告上了法庭。
“小叔,你什麼意思?”宋予上前興師問罪。
“什麼?”
“裝蒜是吧?”宋予挑眉,“剛才的事情,還有法院傳單的事情。怎麼,你要跟徐媛娘家聯起手來搶宋氏的財產?”
“予予,你冷靜一點。”宋知洺面無表情,嘴上說著平靜的話,卻給宋予陰森的感覺。
“倒是真冷靜。”宋予冷嘲,“小叔,這場官司你們輸定了。官司結束後,我會告你們侵犯我的名譽權,還會向你們索賠精神損失費。這是一場虧本買賣,現在收手或許還來得及。”
宋予知道宋知洺和徐媛娘家是拿不出有力證據的,所以有底氣。至於底氣有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
“徐媛娘家死了女兒和外孫女,他們想討一個公道。”
“所以你就插一腳,跟他們聯起手來欺負我?小叔,我本來以為你只是腿廢了,沒想到腦袋也出了問題。”宋予故作歎息地搖了搖頭,“改天我可以讓白芨介紹一個不錯的腦科醫生給你。”說完,她上了樓,沒再理會宋知洺。
回到房間,宋予覺得煩躁,頭腦發熱。
也不知道宋知洺剛才的話,會不會刺激到江雲琛?原本江雲琛就不考慮跟她合作,現在這樣,江雲琛難免會懷疑她的人品。
宋予煩躁地抓了一把頭髮,拿了睡衣去洗手間。

悅榕莊酒店,晚上十點。
卓決坐在沙發上,腿上放著電腦,單手拿著酒杯,敲了敲鍵盤:“宋氏集團的市值是七十億,不怎麼樣。而且宋予是半路出家,她是學醫的,沒有工商管理的經驗。如果你真的考慮宋氏,需要承擔一定的風險。”
卓決不明白,大晚上的,江雲琛不讓自己回家把自己叫來這裡,告訴他宋氏集團的經濟狀況幹什麼,難不成他真的要考慮宋氏?
江雲琛沒說話,他的煙一直沒有斷,一旁的煙灰缸裡面已經有了好幾根煙蒂,幸好房間通風,才讓煙味得以消散。
“好傢伙,宋予給你喝了什麼迷魂湯?南城公司這麼多,你要吊死在這棵樹上?”卓決嘲笑道,“我說,我之前做紅娘只是為了好玩,不是真心實意想撮合你和宋家那位小姐的,你跟她不配。”
“不配?”他反問,讓卓決愣了幾秒。
江雲琛竟然會問出這兩個字,聽口氣,帶著一點嘲諷。
卓決不知道江雲琛是在嘲諷他還是在嘲諷宋予。
“對呀,你們性格都不好,也都不是什麼好人,要是真的在一塊兒了,南城這商場,還能看?”卓決乾笑了兩聲,心想是不是自己之前惡作劇過頭了?
江雲琛真對宋予動了心思,不至於吧?她之前也沒見過江雲琛對女人動心思啊。
在卓決眼中,江雲琛就是萬年柳下惠。
江雲琛聽著卓決的話,想到了第一次見到宋予時,她說他們是一丘之貉……
“宋予學醫?”江雲琛問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
“對。據我所知是這樣的。”
“什麼科?”
“我怎麼知道什麼科?怎麼,你要找她看病?”卓決不知道江雲琛哪根筋不對,忽然這麼問。
江雲琛的臉色沉了沉,他想到那晚,她說的男科。
“上次她說,看你的面色應該需要找她面診一下。”江雲琛開口,又點燃一支煙,“你抽時間去找她,身體健康要緊。”
說完,他用夾著煙的手拍了拍卓決的肩膀,走到落地窗前。
卓決一臉蒙,嚇得臉都白了,放下酒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她怎麼說的,說我臉色很差嗎,說我會死嗎?”
江雲琛嘴角揚著笑,背對著卓決。
“你找她面診就知道了。”江雲琛故意賣關子。
“好好好。不知道她主修什麼科,不知道我哪裡出了問題被她看出來了……”卓決是真的被嚇得不輕,這些年他工作繁重,加班是常事,他生怕自己熬夜熬出問題了。
江雲琛嘴角的笑深了一些,他沒有回答卓決。
“上次你說,宋氏要融資上市?”江雲琛忽然換了話題。
“是啊,融資的事情是我們證券公司在負責,我在跟宋予對接。”卓決驚魂未定,提到宋予兩個字的時候都戰戰兢兢的。
“她缺多少?”
“八千萬美金。”不知道為何,卓決有了一種預感……
“我提供四千萬美金。其餘四千萬,她有沒有問題?”
卓決蒙了:“雲琛,你沒發燒吧?”
江雲琛深吸了一口煙。卓決跟他相處多年,知道他只有在舉棋不定時才會不斷抽煙,所以猜想他是深思之後做的決定。
“你真的要幫宋予,為的什麼呢?”卓決太清楚江雲琛了,他是徹頭徹尾的商人,不會做虧本買賣,“為財?你不缺。為色?宋予的確挺有姿色。”
“少廢話,回答我的問題。”江雲琛沒有興致跟他解釋。
“你小看宋予了,她也不怎麼缺錢。所以如果你是為了色,你這四千萬美金扔進去可能就打水漂了,誘惑一般的女明星還可以,但是宋予這樣的女人,四個億放在她面前她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自帶X光?”江雲琛冷冷地懟了卓決一句。
卓決笑著喝了一口酒,沒有否認。

宋氏,會議室。
一個小時前,這裡正在開管理層會議。
人事部的經理看著宋予,起身說:“宋總,我決定辭職。我沒有辦法在這樣一個由三十歲都不到的女人領導的企業裡做下去。您的思想不夠成熟,宋氏的管理體系也很弱,這裡不適合我發展。”
話落,會議室一陣死寂。
宋予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微微挑眉,緊抿著薄唇沒有說話。
之後又站起來幾個經理:“宋總,我們也要辭職。”
蕭瀚在一旁擰眉,一個個都想趁火打劫。
宋予停頓了一下,問:“還有嗎?”
底下一片死寂,宋予頷首:“待會兒都去人事部領薪水吧,祝大家前程似錦。留下的,我們宋氏漲工資,管理層月薪翻倍。”
宋予拿起鋼筆,合上筆帽:“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散會。”
整個會議室一片死寂,宋予隨手撈過咖啡快步走了出去,蕭瀚笑著跟上:“宋總,你看到那些人臉都綠了嗎?”
宋予含笑:“從我爸去世開始他們就想跳槽,給他們個教訓。”
此時,秘書快步跑了上來:“宋總,證券公司的卓經理找您,我讓他在您的辦公室等您。”
卓決?宋予最近對江雲琛身邊的人都比較敏感,卓決跟江雲琛走得近,她緊張了一下。
“知道了。”
宋予回到了總裁辦公室,看見卓決坐在裡面喝茶,身邊是一遝資料。
原來是工作上的事情。
宋予自嘲,她竟然以為卓決來找她可能跟江雲琛有關,看來她最近真的被江雲琛弄得魔怔了。
“卓經理,早。”宋予拿著咖啡坐到卓決對面,“是融資方面出現了什麼問題嗎?”
“沒有。”卓決的臉色看上去不大好看。
“那……”宋予想到了江雲琛,難道卓決真是因為江雲琛來的?她心存僥倖,怯怯地問道。
卓決昨晚住在悅榕莊酒店,江雲琛那兒是套房,他睡在客房,一晚上沒睡好,甚至夢到自己得了絕症,一大早起來沒去醫院,而是趕來宋氏。
“宋小姐,我是不是得了絕症?”卓決緊張地問道。
宋予愣了半晌,眨了一下眼:“沒明白……”
“您有什麼話可以直接告訴我,這樣我去醫院檢查就可以找對症的科室了。不然全身檢查出結果太慢了。”卓決巴拉巴拉說了一堆,宋予還是沒明白。
她訕笑:“卓經理如果覺得身體不舒服,我讓助理送您去醫院。”
“你不就是醫生嗎?”卓決眼神認真地道。
“我……曾經是。”宋予當年也是本碩連讀的醫科大畢業,在醫院也實習過一段時間。
“你上次不是說我面色不大好嗎?所以我來找你面診一下。”卓決深信不疑。
宋予想問她什麼時候說過,但是轉念一想,換了個問法:“你親耳聽我說的?”
“沒啊,雲琛告訴我的,他說你當著他的面說的。”
江雲琛……宋予一想到這個名字,眼前就出現了一張嚴肅英俊的臉,她一直分辨不清他是好是壞,但是,評價一個人也不能單單用好壞來判定。
她一直不覺得江雲琛是一個喜歡惡作劇的人……金融男一般跟“有趣”這兩個字掛不上鉤。
“雲琛說讓我注意身體,找你面診。宋醫生,呸,宋小姐,你主修什麼,我是哪方面出了問題?”卓決對江雲琛的話深信不疑,對宋予也很信任。
宋予嘴角噙著笑,她忍不住笑道:“你確定要知道我主修什麼科?”
“要啊,我總得知道我哪兒出了問題吧?”
“男科。”
“江雲琛你個渾蛋!”
卓決被氣得瞬間炸了,他覺得自己丟人丟大發了,沒有男人願意在女人面前丟人。
宋予嘴角揚著笑,她想到自己之前同江雲琛說過自己主修男科,沒想到他記下了,還用來捉弄卓決。
卓決閉了閉眼,拿出手機:“等一下。”
他撥通了江雲琛的號碼,那邊聲音嘈雜喧鬧,他皺眉:“你在哪兒,怎麼這麼吵?”
“江氏。”
卓決怔了半晌,想起來了,江雲琛在回國之前將江氏大樓買下來了。那邊那麼吵鬧,應該是在準備新的風投公司入駐。江雲琛動作夠快啊。
但這些都不是卓決關心的,他怒意未消:“江雲琛,我現在在宋小姐的辦公室。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你讓我來找宋小姐看病到底是幾個意思?”
宋予沒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了。
江雲琛聽到女人的一聲低笑。
宋予真的不是為了引起江雲琛的注意才笑出聲的,她是因為卓決的話和他豐富的面部表情才沒有忍住。
卓決見江雲琛沉默,繼續說:“你誠心捉弄我是不是?我告訴你我男科沒問題!宋小姐。”
“嗯?”宋予努力憋著笑。
“我告訴你,江雲琛的男科才有問題!”卓決為了報復江雲琛,鉚足勁在宋予面前抹黑江雲琛。
那頭,女秘書看到江雲琛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細聲問道:“江先生,怎麼了?”
江雲琛沒有理會,走出了正在修葺的辦公室:“卓決。”
“怎麼?”卓決因為宋予幫了他非常得意,“覺得丟人了吧?”
“把手機給宋予。”江雲琛的嗓音裡帶著一點不悅。
卓決冷哼一聲:“怎麼,你要找人家宋小姐麻煩?還是你覺得她在這方面是專家,想諮詢一下男科方面的事情?”卓決繼續嘲諷。
“給你三秒鐘。”
江雲琛聲音堅定,卓決低低咳嗽了一聲,還是乖乖將手機遞給了宋予。
宋予有些意外,不知道江雲琛找她做什麼,但還是接過手機,放到了耳邊。
“喂。”她想江雲琛不會是因為她剛才說的玩笑話生氣了吧?她可惹不起他。
“胳膊肘往外拐,還想讓我幫你?”江雲琛的話裡帶著一點揶揄,她不知道他是真的在跟她開玩笑,還是在埋怨她。
她淡笑:“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是不幫自己人。江先生把我當自己人了?”
卓決是真的佩服宋予的嘴,黑的都能被她說成白的。
宋予把平生所學的油腔滑調都用在了江雲琛身上。她心有羞愧,再多幾次這種倒貼的對話,她真的會無地自容。
她本不是阿諛奉承的人,哪怕她在宋家不受寵,也是名門千金,從來不需要用諂媚的語氣跟任何人說話。
她為江雲琛破了例。
“跟人打交道不是語文考試,文字遊戲玩得好,不代表會說話。”他冷嘲熱諷,“不過你對歇後語倒是挺瞭解,以後可以考慮改行去當語文老師。”
宋予發現江雲琛也很毒舌,還是高高在上的那種毒舌,他能輕鬆碾壓對方。
“你又勸我改行。”她莞爾,上次也是,勸她改行做回醫生,“我平生就兩大願望,一是賺錢,二是等賺完錢之後做全職太太。如果改行了,恐怕一輩子都賺不到我想賺的錢。”
她從來不掩飾自己對名利的追逐。她賺錢的另一個原因,也是為了向宋安證明自己……
卓決不知道江雲琛說了什麼,讓宋予說出這樣的話。他沒忍住笑了一聲:“喀……恕我直言,宋小姐我這裡有個一勞永逸的方法可以讓你完成這兩大願望。”
“哦?”宋予回頭看向卓決。
卓決開口時故意將音調提高,聲音洪亮,為的就是讓江雲琛聽見。
“嫁給江雲琛就可以了,他有錢。”卓決說完笑了。
宋予卻笑不出來。她扯了扯嘴角,紅唇彎了一下,沒半點真心實意。
嫁給江雲琛?他是她的噩夢,哪怕他用再大的利益誘惑她,她也絕不會嫁給他。利益和真心,她掂量得清。
“江先生不是我能高攀的。”她故意貶低自己,抬高江雲琛。
“明天晚上有空嗎?”
宋予正沉浸於自己奉承巴結的思緒中,驀地聽到江雲琛這句話,半晌沒有反應。
“嗯?”
江雲琛那邊傳來低沉醇厚的一個字,像是手中的煙剛好抽完,嗓子裡夾著煙味時說的,落入宋予耳中,頓覺舒服。
“有。”她生澀地回了一個字,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
“一起吃晚餐?”
宋予還以為自己聽岔了,秀氣的眉頭略微擰了一下。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好啊,我請客,我欠你兩頓飯了。”
江雲琛似乎懶得理會她,大概是不屑她這一頓飯。這麼一想,宋予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小家子氣了。
“明晚六點,桂語山房餐廳。”
“好。”宋予點頭,那邊已經掛斷電話。
她回身,看到卓決臉色不大好。
“卓經理,今天害你白跑了一趟。待會兒我請你吃飯?”
宋予平時是懶得打點這種人情世故的,畢竟像卓決這樣的股票分析師,宋氏和她都不缺,不管他能力有多強。但因為他是江雲琛的朋友,她就要巴結。
“不用了。就是在你面前丟人了,江雲琛這個渾蛋總是這樣,宋小姐你跟他相處記得多留點心,他很壞的,大灰狼懂嗎?”
宋予抿嘴:“他是大灰狼,我也不是小紅帽啊。”
江雲琛不是什麼好人,她當然知道。他要是好人,就好拿下了。

翌日傍晚。
宋予開車去了桂語山房餐廳,她不奢求江雲琛會來接她,即使江雲琛提出來接她,她也是會拒絕的,她清楚自己的分量。
她將車子停到餐廳門口時是五點五十分,她掐准了時機特地早到了一些,想讓江雲琛看到她的用心。
她下車,撥了江雲琛的號碼:“喂,江先生,我到了。”
“兩點鐘方向。”江雲琛的聲音醇厚又不混沌。
她迷茫地環視了一周,看到江雲琛就站在餐廳門口。
他穿了休閒服,是最普通的款式,但遠遠看去就看得出剪裁上乘。黑色的休閒服被桂語山房昏暗的古典色調巧妙地容納,四周寂靜無聲,似山間獨在,沉鬱從容。
宋予看癡了,回神時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久等了。”她含笑,自然地走到了江雲琛身側。
初冬六點的南城已經落入了一片晚霞當中,宋予身後是大片的火燒雲,她今天紮了丸子頭,故意挑亂了發頂。
江雲琛看著她問:“你高考地理幾分?”
“嗯?我理科,高考不考地理。”她茫然,氣氛一下子被打破。
“難怪不認識兩點鐘方向。”
宋予臉頰一熱,如身後的火燒雲一樣,她想起自己剛才迷茫環視一周才找到江雲琛就覺得丟人。
她連東南西北都不怎麼分辨得清,更別說是幾點鐘方向了……路癡就是她。
她在尷尬中同江雲琛走進了餐廳,侍者將他們引到一個包廂門口,宋予正想問怎麼是大包廂時,侍者已經將門打開了。
包廂內的景象一覽無餘,房間內已經坐了三個人,一老一小,還有一名三十幾歲的年輕女人。
這頓飯不止他們兩人?難怪江雲琛會忽然請她吃飯,她還在想,他們不熟,也都是她欠他,怎麼也輪不到他請她啊。
現在看來,江雲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葫蘆裡賣的,怕是毒藥………
要是換作別人,她肯定不會理會他的面子問題就直接離開了,但他是江雲琛。
“來了?”老人坐在主位上,開口時帶著高高在上的味道,沒有半點老人的慈祥可言。
“嗯。”江雲琛的回答也很敷衍,“介紹一下,我朋友,宋予。”
“今天我們第一天回南城,想跟你一起吃一頓家常飯菜,你就帶個外人過來?還是一點分寸都沒有。”老人不悅地說道,一旁的女人給老人倒了一杯茶。
“爸,雲琛的朋友,女的。”女人的話意味深長。
“女朋友?”
第三章









宋予聞言一頓,看向江雲琛的眼神裡帶了一點不悅。
難怪了,原來是把她當作工具來搪塞家人。這一老一女和這個小孩,大抵是江家當年剩下的那幾個人。
宋予心底起了一團無名火,在心底熊熊燃燒,熱氣和怒意一點點蔓延到她全身的每一寸皮膚,這種被騙的感覺,像是江雲琛生生扇了她一巴掌。
江雲琛不正面回應,而是替宋予拉開椅子讓她落座。
她繃著脊背坐下,如坐針氈,一根根刺在等著她……
“宋小姐您好,我是雲琛的繼母紀朵,這位是雲琛的爺爺,這是……”
“這裡的九曲紅梅茶味道很好,你嘗嘗。”紀朵的話還沒說完,江雲琛就打斷了她,非常刻意,但又自然,好像他刻意打斷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宋予抿著紅唇一言不發,白皙的臉頰上看不出半點愉悅,她把無名火壓制得很好。
侍者端著九個茶杯上來,讓宋予挑選,她選了一個純白的瓷碗。茶水灌入白瓷小碗中,看上去溫潤醇和。她喝了一小口,紅茶裡浸透著桂花味,味道清苦,回味香甜。
“味道很好。”她敷衍地說了一句,看向江雲琛的眼裡帶了不一樣的東西,她覺得江雲琛那麼聰明的人,一定看得出她此時的不悅。
但江雲琛沒有任何表示,而是對侍者說道:“拿兩罐茶葉包起來。”
“好。”
敢情他是要送她?宋予心底冷笑,江雲琛的面子功夫做得真是到位,把人利用完了還不忘給人吃顆糖甜一甜。
紀朵笑道:“我從來沒見過雲琛這麼照顧人,宋小姐,你們在一起多久啦?”
宋予看向紀朵,她看上去不過三十的年紀,但她的實際年齡一定要大很多,一看就是豪門貴婦的氣質,保養得好。
身邊那個小孩應該是她的兒子,還小,一雙跟江雲琛很像的大眼睛直直地盯著宋予看。
“餓了吧?上菜吧。”宋予對孩子笑道,既關心了孩子,又巧妙地將這個話題應付過去。
雖然她很不喜歡被誤會是江雲琛的女朋友,但還是會給他留面子。因為她看得出,江雲琛很不喜歡江家這三人。
小孩用力地點了點頭:“謝謝嫂子!”
現在的孩子真機靈,該說他聰明呢,還是說他嘴快?
“亂叫什麼?”江儒聲沉聲呵斥了孩子,抬頭看向宋予,“宋小姐,你是南城人?”
宋予別過眼看向江儒聲:“嗯。”
“家裡是做什麼的?”
宋予用餘光瞥了一眼江雲琛,他正拿著古典雅致的菜單在點菜,將這個爛攤子扔給了她。
她心底憤懣,但還是冷靜地回答:“宋氏集團。”
江儒聲拿著茶盞的手停頓了一下,這一動作落入宋予眼中。
“宋安的那個宋氏?”江儒聲索性放下茶盞問。
“嗯。”宋予心底有不好的預感,仿佛明白了什麼。

江雲琛的狡猾超出她的意料,她壓著怒意,一時連喝茶的心思都沒了。
江儒聲看著宋予的眼神意味不明,宋予受過太多這種目光,無非懷疑她蓄謀害死了她父親。
“宋氏現在的一把手是誰?”江儒聲吃了一口冷菜,像是不經意地問道。
越是不經意就越是刻意。
宋予淡淡地回應:“是我。”
江儒聲拿著筷子的手頓了片刻才放下,他拿過紙巾擦了擦嘴:“小姑娘家家的,手裡捏著錢權,小心被人利用了還渾然不覺。”
宋予聽著這句意味深長的話,打心眼裡覺得不舒服。
江儒聲的話含沙射影地指向江雲琛,然而江雲琛似乎不為所動。
宋予含笑,禮貌地說:“不會的,哪兒那麼容易被利用。況且我接觸的都是生意場上的人,不講究睚眥必報,但是如果被利用,我也不是好說話的。”
宋予笑著,就差指名道姓說給江雲琛聽了。
江雲琛夾了一塊牛肉到她碗裡:“泉水牛肉,有名的。”
宋予吃了一口,肉質的確鮮嫩,虎跑泉水的清香在口腔中溢開,味有餘甘。
“媽,我也要吃嫂子碗裡的牛肉。”小孩對紀朵低聲說道。
紀朵皺了皺眉,剛想斥責孩子,江儒聲就給孩子夾了一塊牛肉:“多吃點,現在是長個子的年紀。這兩年離開南城你受苦了,現在回來就好。”
江儒聲抬頭看向江雲琛:“你找時間讓人把雲揚轉學的事情辦好。下周就要轉,不然會耽誤功課。”
命令的口吻,讓宋予想起宋安在世時。在宋家,她也是被頤指氣使的那個。宋安任何雜碎的事情都會扔給她,好像她也是垃圾雜碎一般。
江雲琛臉色如常,語氣卻不大好:“我會讓助理去找寄宿制的小學,事後會聯繫你們。”
“我們雲揚不住校!有家為什麼不住在家裡?”江儒聲極度護自己的小孫子。
“你們在南城有家嗎?”江雲琛放下筷子,咀嚼完畢才說話,紳士又從容,原本這句話充斥著腥風血雨,但從他口中說出,沉穩又平靜。
宋予聞言微微挑了一下眉,低頭吃著牛肉,不想摻和江家的事。
江雲琛是真的厲害,幾個字就能把人擊得潰不成軍。
江雲揚無邪地朝著江雲琛說道:“哥,爺爺說我們要搬回江宅去住。你會跟我們一起吧?”
紀朵擰著眉心,立刻夾了菜往江雲揚的碗裡放,好堵他的嘴 :“快吃。”
“那是我家。”江雲琛不留半分情面,俊逸的眉宇裡有一絲冷峻之色,“大概是江伯沒有把我的話帶到,如果你們住進去,我會把江宅拆了。”
“江雲琛,你還有沒有良心?你姓江啊,我老了無所謂,但雲揚才九歲,你就捨得你弟弟在外地嗎?”江儒聲厲聲斥責,幽靜的包廂內氣氛頓時僵住。
宋予靜靜地吃著一道道上來的菜,夾了一塊青石板話梅小排,小排和話梅的酸甜恰到好處,她靜靜咀嚼著。
如果可以的話,她現在就想起身走掉。這種被人利用了還要坐在這裡幫人數錢的感覺,讓她覺得火氣都在往嗓子眼裡冒,既厭惡江雲琛的城府,又惱怒自己的愚蠢。
他還是跟兩年前一樣,卑鄙到了極點。

江雲琛讓侍者開了一瓶酒,紅酒在醒酒器中沉澱了片刻,他給自己倒了一杯。
江雲琛喝了一口紅酒,修長的脖頸上喉結滾動,他停頓了一會兒才開口。
“我在他這麼大的時候,就被趕出來了。你們捨得我,我就要捨不得他?”江雲琛涼薄的聲音裡透著不悅,一字一頓,好似在人耳邊敲著警鐘,一聲一聲,震人心弦。
江雲揚不明白,眨了眨跟江雲琛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看著他:“哥,你小時候被趕出去了嗎,誰趕走了你啊?”
“這件事情,你要問問你爺爺。”江雲琛習慣性地碰了一下喉部,卻沒有碰到西裝領結。
在華爾街工作時,每日都是西裝革履,現在很少穿西裝了,他還沒有習慣。
“爺爺,怎麼回事啊?”江雲揚天真地問道。
江儒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老年紋裡似乎夾著憤怒。
宋予心想,江家個個都不是什麼好人啊。
“沒什麼事。”
江儒聲為了不讓江雲揚知道,轉換了話題,看向宋予:“這兩年我人雖然不在南城,但是多多少少聽說了南城的事。聽說你父親宋安的死,跟你有關?”
宋予腦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江雲琛說話直接恐怕是遺傳。
“這個問題,恕難奉告。”宋予並不急著在人前解釋。
頂著一個殺人嫌疑犯的名頭雖不光彩,但解釋也是徒勞,或許還有越描越黑的危險。況且,讓人覺得她危險,在商場上並不是什麼壞事。
“不要介意,宋安跟我是朋友,所以多嘴問一句。恕我直言,像宋小姐這樣不明不白的女人想嫁到我們江家,沒可能。”江儒聲的嗓音帶著老年人的沙啞,也透著狠戾。
不難看出,他年輕時也是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人物。
“原來江家的門檻這麼高?”宋予笑道,看向了江雲琛,“江先生怎麼不同我說呢?”
江雲琛仍舊沒有說話,宋予沒有幫襯,覺得自己被江雲琛耍得團團轉,被騙來之後,還被江儒聲不明不白地說教了一通,自尊心和驕傲讓她立刻起身。
“我還有事,失陪了。”說完,她拿起包就走。
“嫂子再見!”江雲揚朗聲說道。
宋予沒有理會江雲揚,快步出了包間的門。

夜已深,餐廳已經亮了燈,餐廳藏匿于山林間,溫度要低很多,宋予穿得單薄,她攏了攏薄外套,快步穿過曲徑長廊。
然而她沒走幾步,手臂就被人從身後鉗住,她被迫停住了腳步,回身看向江雲琛。
“江先生留步吧。”宋予的臉龐在丸子頭的襯托下顯得小巧精緻,她今天穿了CHANEL18(香奈兒2018年)春夏希臘成衣,氣質出挑,時髦又端莊。
“茶葉忘記拿了。”江雲琛抬手,將茶葉遞到她手中。
宋予還在想,江雲琛追上來是讓她多待一會兒再走,還是想送她。
江雲琛會是那麼好的人?這茶葉送到她手裡,意思是她可以走人了。
宋予拒絕:“江先生留著自己喝吧,我不是很喜歡。”
“不樂意了?”江雲琛看著她精緻白皙的臉龐,沉聲問。
要不是江雲琛的身份,宋予絕對不會給他留半點面子。他直接又毒舌,讓人特別不舒服。
“江先生處心積慮地把我騙到這裡,你覺得我會高興?”宋予也敞開天窗說話了。
“我沒有說只有我們兩個人。”江雲琛仍舊是那副正人君子的樣子。
他可真狡猾……
宋予以為自己已經夠會算計的了,遇到江雲琛算她認栽。她扯了扯嘴角,剛才吃飯的時候口紅被吃進去一些,唇妝有些殘了。
“江先生覺得自己很正人君子?”
“起碼不算小人。”他依舊坦蕩,讓宋予氣得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他。
“江先生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洗耳恭聽。”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她怒意滿滿,準備離開時聽到身後的江雲琛開口叫住了她。
“等我五分鐘,我送你回去。”
“江先生坑了我也蒙了我,接下來是不是要拐了我騙了我,把坑蒙拐騙這四個字做全?”宋予不給他面子,“不用了,我自己開車來的。如果上了江先生的賊車,還不知今晚我能不能安全到家。”
宋予把話撂下,側過身子對著江雲琛。
兩人站在長廊中央,長廊兩側是水池,這個季節池中荷花早已枯萎,淒淒涼涼,晚風拂過,宋予冷得哆嗦了一下。
她真後悔穿這麼少來見江雲琛,她以為只有他們兩個人,出於尊重,和男性見面她肯定會用心一點,更何況這個人是江雲琛,她更要在他面前留下最好的印象。
誰知道他竟然帶她來見一老一小和繼母,這讓她的用心顯得非常可笑。
江雲琛緊抿著薄唇沒有要解釋和道歉的意思,這讓宋予不理解。
到底是精明的商人啊,商場上只有殺伐,哪有溫情?
她不甘心地問了一句:“你在南城,除了我之外就不認識別的女人了嗎?”
她心存疑慮,雖也猜到了他為什麼選擇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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