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書系‧學校裡沒有講的教育（簡體書）

《學校里沒有講的教育》是著名教育專家高萬祥老師的“精神檔案”。 從“為了那舊日的時光”到“書里書外”再到“活在教育中”，仿佛能夠感受到作者的一段心路歷程，以及對教育的深入思考。書中既有對恩師的懷念和感恩，也有作者的讀書感悟，還有在從教過程中的實踐及理論探索。

高萬祥是全國優秀教師，江蘇省中學語文特級教師，江蘇省新教育研究會副會長，蘇州市首屆名校長。2004年獲《中國教育報》全國首屆十大讀書人物稱號。先后任張家港一中、張家港高級中學、蘇州工業園區唯亭學校和蘇州大學附屬中學校長。現任江蘇省“蘇派教育研究中心”秘書長。在省級以上報刊發表文章五百多篇。出版專著《語文的詩意》《相約星期一》《我的教育苦旅》《高萬祥與人文教育》《優秀教師的九堂必修課》《優秀教師的30本案頭書》等。近年來，在全國三十個省市自治區作教育講演五百多場。

可以說，《學校里沒有講的教育》是著名特級教師高萬祥的精神自傳！
他以講故事的方式，把60年來印象最深、最好的人與事，包括一些細節和瞬間娓娓道來，再現了他每個人生關鍵節點的觸發事件與心路歷程，演繹了他的教育情懷、教育智慧是怎樣煉成的——這恰恰是廣大青年教師在專業成長的道路上，可以借鑒的絕佳素材與范本。
“學校里沒有講的教育”，這個書名里，包含了他的思考、 遺憾和痛心，也寄托了他的理想、熱情和期盼——當下中國最缺少也最需要大講特講的是關于“人” 的大教育。


編輯推薦篇章：
P183 從現在起，做一個幸福的讀書人
P192 讀書是福——和中學語文教師談閱讀
P207 讓藝體成為高貴的大學科

序一 活在教育中 （朱永新）
序二 當高貴遇上性情 （徐飛）
第一輯 為了那舊日的時光
慈母是堂上的活佛/
哭父親/
家鄉美味，天賜的生命禮物/
種桃種李種春風/
恩師張菊生的師道尊嚴/
永遠記著我從教的啟蒙老師/
為了那舊日的時光/
尋找生命中的貴人/
相聚在“語文沙龍”/
我為“語文沙龍”制作的“名片”/
第二輯 書里書外
以世界為觀眾/ 序一 活在教育中 （朱永新）
序二 當高貴遇上性情 （徐飛）
第一輯 為了那舊日的時光
慈母是堂上的活佛/
哭父親/
家鄉美味，天賜的生命禮物/
種桃種李種春風/
恩師張菊生的師道尊嚴/
永遠記著我從教的啟蒙老師/
為了那舊日的時光/
尋找生命中的貴人/
相聚在“語文沙龍”/
我為“語文沙龍”制作的“名片”/
第二輯 書里書外
以世界為觀眾/
一部原汁原味的家庭教育寶典/
人是最高尚的美的化身/
你可以得到智慧和幸福/
倚枕舊游來眼底/
生命從60歲開始輝煌/
向真正的讀書人致敬/
滿樹桃花一棵根/
一本雜志和一個語文時代/
一首兒童作文的浩浩蕩蕩的詩/
第三輯 活在教育中
讓每一個師生都活得更好/
真愛是一種高尚的能力/
愛心教育的真諦在哪里？/
中國語文的“財富論壇”/
從現在起，做一個幸福的讀書人/
讀書是福/
故事課程：文學和生活的雙重啟蒙/
讓藝體成為高貴的大學科/
還學校一片寧靜/
在千山萬水茫茫人海相遇/
后記 下半場即將開始/

還學校一片寧靜——致教育廳長

尊敬的教育廳長先生：
我以一個工作35年的老教師的名義給你寫這封信，我以一個也許還有點清醒和良知的公民的名義，向你反映當前基礎教育荒唐至極的一些假象、亂象。我衷心希望能得到你的重視和回音，我更祈盼我們的教育什么時候能變得更加真實、更加美好。
2012年11月14日下午，我和幾位同事公干去蘇州吳江開發區的一所小學。校長熱情接待之際，發著牢騷說，昨天一天學校接待了三批上級的檢查驗收，一是安全工作先進學校年度驗收，二是校務公開先進學校評估，三是社會滿意度測評。
2013年4月22日，我去張家港市一所鄉鎮小學作講座。校長告知，學校去年一年搞了六個創建，其中有一項是省衛生廳的“慢病防治實驗學校”創建。聞所未聞！
我工作所在地一所九年制學校2012年獲得教育部語言文字應用管理司頒發的“國民語文應用能力實驗校”銅牌。在區年度發展性綜合評估中，有這樣一塊國家級牌子，可以加上10分。聽著校長喜滋滋地介紹，我總覺得十分滑稽可笑，全中國哪一所中小學校不是語文應用能力的實驗學校？！
2012年11月，我認真統計分析了某城區一所品牌小學從2005年開辦到2011年間的各種集體獲獎和被授牌情況。從2005年獲得22個獎項，到2012年獲得59個獎項，7年共獲獎251項，年均36項，而且數量上近幾年呈明顯上升趨勢！因為資料局限和時間倉促，我的統計一定是有遺漏的。也就是說，該校年均獲獎數一定是大于36這個數字的。這所小學的辦學確實不錯，我也經常推薦外省市學校去參觀考察，但面對如此統計，我實在高興不起來，甚至為學校感到悲哀。當然，悲哀的制造者一定不是學校。完全可以想象，如果沒有或者大大減少這些獎項和銅牌，這所學校的辦學將是如何更加美好的局面啊！
尊敬的教育廳長先生，你知道嗎，現在的校長和教師最討厭、反感的就是名目繁多、應接不暇的各種檢查、評估、考核、驗收。首先是黨政機關“重視”教育。黨委系統，紀檢委來評“廉政教育先進學校”，組織部來評“黨委工作先進集體”和“基層先進黨組織”，宣傳部來評“文明單位”和“和諧校園”。黨委系統評了“文明單位”，政府系統還要來評“先進集體”。有了“和諧校園”，公安部門還要來評“平安校園”“反邪教工作先進學校”“禁毒示范單位”。環保部門評“環保先進單位”和“綠色學校”，衛生部門評“健康促進學校先進單位”“集體用餐安全先進集體”“防艾滋病先進單位”“慢病防治實驗學校”，司法部門評“‘五五’普法工作示范學校”和“‘五五’普法工作先進集體”，建設部門評“節水型學校”，稅務部門評“稅收教育實驗基地”，社會事業部門評“無煙學校”，民政部門評“抗震救災先進集體”，工會系統評“校務公開先進學校”“工會工作示范單位”“工會工作先進學校”“模范教職工之家”“退休教師之家”“退休教師工作先進集體”，婦聯系統評“婦女工作先進集體”“合格女教工之家”“巾幗文明示范崗”，共青團系統評“新長征突擊手”“先進青藍文明崗”“先進基層團組織”，檔案系統評“檔案管理先進學校”。還有語言文字的主管部門評“語言文字工作先進集體”。真是應有盡有，無奇不有！什么人，什么部門，都打著關心下一代的旗號到學校來指手畫腳，發號施令，學校還能安寧嗎？教育還有尊嚴嗎？校長和教師還有自由嗎？廳長先生，你知道這些情況嗎？溫家寶反復強調，要倡導教育家辦學，要讓校長自主辦學。于是全國各地各層各級都在批量“生產”教育家，而校長自主辦學卻沒一點點進展反而是不斷地倒退，現在的校長手里沒一星半點的辦學自主。課程，人事，經費，招生，連保安、保潔的用人在內，一切的一切都必須聽上面的。一點都不夸張地說，現在不是校長在辦學校，而是局長、廳長甚至部長在辦學校，還有什么特色辦學？還有什么個性教育？多么可怕啊！廳長先生，你能無動于衷嗎？
以上一般都是教育主管部門之外或其他部門和教育主管部門聯合下手的。教育主管部門，對學校的各種騷擾也花樣迭出。有了高度綜合的省“星級高中”評選，還要專門評省“素質教育先進學校”、省“規范辦學先進學校”。搞了“教育現代化學校”評估驗收，再升級換代，又推出“高水平教育現代化學校”創建。順便說一句，在這方面，蘇州已是城鄉山河一片紅，所有中小學都早已戴上了“教育現代化學校”的“桂冠”。眾所周知，所謂現代化，首先是人的現代人，而現在我們充其量只是鋼筋水泥和電腦機器等裝備的先進而已。我不知人家美國人、英國人，敢不敢宣布自己的學校都已經實現了現代化。“依法辦學先進學校”“常規管理示范學校”“中小學繼續教育和校長培訓先進集體”“網上家長學校實驗基地”“省課改實驗基地”“教科研先進學校”“教科研示范學校”“特色辦學先進學校”“教育信息示范化學校”“教育信息化先進學校”“教育教學技術裝備先進學校”“現代教育技術實驗學校”“青少年科技教育特色學校”“體育傳統項目學校”“實驗教育工作先進學校”“實驗室合格學校”“優秀家長學校”“體育工作先進集體”“藝術教育先進集體”“體育藝術教育工作先進集體”“雙語實驗學校”“書法教育基地學校”“兒童畫基地學校”……好多學校都有一面掛滿各種牌牌的“銅墻鐵壁”。每每望著一塊塊銅牌，望著醒目的金字和來頭都很大的授牌單位，我的心里總會涌出一絲絲悲涼。同時我也在想，不愧是做領導的，想象力多豐富啊，居然能制造出如此這般誘人的漢語詞組。其實，說透徹一些，他們都如孫悟空一樣，在變著戲法折騰和降服學校！還有教師的各種先進稱號和獲獎榮譽，特別是官方組織的論文比賽或評選，有時一個學校一次參賽就能拿到幾十個特等獎和一等獎。不是教師真的這么厲害，而是報名費、參賽費的魔力所致。還有學生的各級各類、各種名號的比賽、獲獎。這么多衙門，這么多部門，這么多條線，都是一個個發號施令、頤指氣使、管頭管腳的公公婆婆。這么多紅頭文件，這么多細則條文，這么多會議精神，都是一條條捆綁在校長身上的繩索。校長成了傳聲筒，校長成了忙于表演的木偶！廳長先生，你知道這些情況嗎？你是否應該承擔其中主要的責任呢？
干擾！嚴重的教育騷擾！我熟悉的許多校長和教師都十分懷念“非典”時期，都說那是幾十年中教育大環境最好的黃金時期，可惜“非典”走得太快！我熟悉的一位區教育局教育處長說：“最壞的是教育廳，數不勝數、煩不勝煩的檢查評估，弄得我們疲于應付，忙得暈頭轉向。暑假開學兩個月來，我幾乎將百分之百的時間和精力用于應付和對付上面的檢查。什么時候，省教育廳關門兩年，下面的教育秩序就好了！”話雖偏激，但是人言嘖嘖和蒿目時艱，值得肯定。還不僅僅是干擾，更是對辦學和教育的嚴重破壞。因為學校和校長一直被創建以及各種檢查評估牽著鼻子走，辦學就失去了自主，失去了自由，因而必定就失去了個性。這種破壞，還表現在對人心和風氣的腐蝕。君不見，為了合格，為了過關，為了拿一等獎的牌子，總之，為了單位的局部利益，說假話、做假事、做假材料等種種弄虛作假便無所不有，也自欺欺人。一次，我去一所初中進行教育現代化驗收，校長把我拉到旁邊，指著一屋子的迎檢材料悄悄地說：“為了你們來，我們忙了一年多，今年暑假我們領導班子成員一天都沒有休息，今天你們走了以后，就是一堆廢紙啊！”另外一次，一位校長也是在學校的檢查現場，咬著耳朵向我“傳授秘訣”：“你們要求提供真實的原始的臺賬資料，我們拿不出，我們的材料都是臨時抱佛腳趕出來的，都是新鮮出爐的。怎么辦呢？我們有辦法的，只要在新鮮的材料上面潑上一些茶葉水，再放到微波爐里去烤一烤，拿出來就像出土文物一樣。”我說，中國人啊，偉大的發明創造能力用錯地方了！還有制造集體謊言。每到檢查驗收的關鍵時刻，校長一定會全校總動員，大會說小會喊，三令五申，反復強調，要求全體師生在上級檢查驗收組來校時應該怎么怎么說，應該怎么怎么做。擅長精細管理的學校，還會給全校包括門衛人員在內的每一個師生員工發一份“應知應會”的書面材料。說穿了，就是叫全校師生員工都一定要說謊話！廳長先生，教育墮落至此，你知道這些情況嗎？原諒我說得難聽，但忠言逆耳啊！
我呼吁，為教育尊嚴立法，還校園一片寧靜！讓校長真正把校門關緊，門口掛上牌子：“除教育行政和教育督導部門，外人一律不得入內！”為校園立法，旨在把教育以外前來干擾的人關在門外，然而，教育系統內部對學校自主辦學太多的干擾、干涉和侵犯又怎么解決呢？我以為，最好也是唯一的辦法是，給各級教育行政部門，包括下屬的什么什么院、什么什么中心，大幅裁員，甚至只要留下百分之十到二十的人員。這樣，校長和教師一定都會額手稱慶。更重要的是，教育一定會弊絕風清。一直在喊要辦人民滿意的教育，那么首先要讓校長、教師和學生滿意吧？沒有他們的滿意而只有政府官員的滿意，辦人民滿意的教育只能是空中樓閣和天方夜譚。不信的話，做一次全國或全省的民意調查，人民群眾對今天的教育的滿意度能有幾斤幾兩？尊敬的廳長先生，你同意嗎？你支持我的看法和主張嗎？

讓藝體成為高貴的大學科
2013年5月，因為工作關系，我先后走進了蘇州工業園區的翰林小學和跨塘實驗小學。在學校的總結材料中，在和教師的深度訪談中，在現場的觀摩察看中，我為兩校的普及性藝體特色教育贊嘆不已。
相對于側重知識技能的文化課而言，音體美應該是培養特長愛好、審美情趣，提升生命質量的高貴的大學科。翰林小學用豐富多彩的辦學實踐呈現了這種教育理想。學校的書法教育堪稱一絕。其特色一是課程化。全校每周開設一節毛筆書法課，每天中午還有15分鐘左右的硬筆書法練習課。二是師資隊伍專業化。全校各班都有大學書法專業畢業的教師任教，還聘請校外書法家來校兼職任教。三是師生同步。學校每周安排兩節教師書法培訓課，單周全校集中授課，分基礎班和提高班兩個班級，分別由本校和外聘教師執教；雙周在固定時間、地點，教師自由練習。四是建立了完善的管理考核機制和營造了良好的校園環境。全校師生每天都必須向學校交出一頁書法作品，美術教師每天都認真批閱每一份作品。學校開展“雙書疊韻”教育活動，其中一書為經典閱讀，一書指傳統書法藝術。除每日練字、每周上課外，每月一期“書藝晉級”，每年一屆“書法節慶”，一批書法“小童生”“小秀才”“小進士”“小翰林”脫穎而出。書法教育的校本教材、序列訓練、作品展覽、環境布置、作品鑒賞、分級考核和書藝審美教育等各方面的工作都卓有成效。翰林小學的體育教學和全民健身工作也很有特色。每天上午大課間半小時，全校師生的主要活動是跳健美操和啦啦操。學校還安排每周一節課培訓教師，從校長馮凌燕開始，每一位教師都積極參加。人人參與，人人會跳，健美操成了學校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在“尊重兒童自由快樂發展”辦學理念的指導下，多年來，跨塘實驗小學高度重視藝術普及教育，把昆曲、評彈、桃花塢木刻等非物質文化遺產相繼引入課堂，讓每一個孩子都感受到這些高雅的古典藝術的熏染。
全校各年級每個月至少拿出1～2節音樂課上評彈和昆曲，校本教材書名為“江南奇葩123”（評彈、昆曲、木刻在一本書里）。評彈興趣小組現有2~4年級學生30多人，每周兩次活動，每次80分鐘時間，都由校外專家來校任教指導。學校是工業園區唯一一家“蘇州市未成年人昆曲傳播基地”。學校還原創編制了適合小學生的“昆曲操”，集昆曲武生、體操、舞蹈、音樂于一體，讓每一個學生在運動中感受昆曲的無窮韻味。桃花塢木刻年畫的全校性全員教學，每學期安排一個月集中進行，一、二年級欣賞為主，從三年級開始開展專業教學。學校每周安排兩節課供木刻興趣小組進行教學活動。校長俞清介紹，除正常開展教學和課外興趣小組活動，圍繞非物質文化遺產特色教育，學校還有專家講座、作品展覽、校內外表演比賽和展示、外出參觀學習，以及表揚激勵等各種活動。
多年來，跨塘實驗小學的藝術教育收獲了累累果實。2010年7月，在蘇州市第五屆少兒藝術節中獲金獎。2011年8月，在全國第十五屆少兒“戲曲小梅花”比賽中獲兩個金獎（全省獲金獎共四個），這是全國最高級別的獎項。同年10月，在蘇州市民間戲曲節戲迷票友比賽中，獲金獎和優秀組織獎。2012年1月，在第十二屆全國魅力校園春節聯歡晚會中獲金獎。2013年3月，學校“江南少兒昆劇社”獲蘇州市“十佳文藝團隊”稱號。2013年4月，兩位獲“小梅花獎”的學生在韋彩珍老師的帶領下，參加國家文化部組織的代表隊遠赴土耳其進行演出交流。耀眼的獎牌光彩奪目，令全校師生激動難忘，也會永載學校史冊。然而更讓人高興的還在獎牌之外，這就是藝術教育帶給學生的快樂和幸福。藝術教育絕不是一般的知識技能傳授，它是一種哲學和精神層面上的感化與升華，是一種能讓人性變得完美的高貴教育。座談會和個別訪談中，家長、學生都表達了對學校高度的贊揚和深深依戀。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昆曲是一種聲音的藝術，體現了吳文化高貴的審美訴求。這種古典藝術能告訴孩子，我是美的，尊貴的，值得尊重和欣賞的，讓孩子把美作為人生的啟蒙，在藝術學習過程中受到尊重，并且積極性、創造性和參與精神得到充分的體現與激發。藝術教育給學生心靈上帶來的成長，比他們的彈唱表演水平和能不能拿獎重要得多。通過古典藝術教育，我們要培養的是現代優秀公民，而不是急功近利、取悅觀眾的小演員。跨塘實驗小學給了我們有益的啟迪。
應該看到，在我工作和生活的蘇州城鄉，在全國各地，像翰林小學和跨塘實驗小學這樣高度重視藝體教育的學校還有不少。但遺憾的是，在一切向分數看的今天，能涅而不緇，真正踐行藝體普及教育，真正把音體美作為高貴大學科的學校，整體上仍然太少。
我堅定地相信，基礎教育的改革發展，一個極其重要的內容是呼喚音體美的真正回歸。我之所以說“回歸”，是因為在人類的教育史上，藝體教育從一開始就有著極高的地位和很好的傳統。在西方，柏拉圖開創了人類藝術和體育教育的先河。他提出，初等教育階段的音樂和體育教育，主要是培養公民的節制美德，兒童首先要接受藝術方面的教育。他特別重視音樂教育，認為音樂可以陶冶靈魂，形成高尚優美的性格，使人舉止優雅。有音樂才能的人，會有更大的發展可能性。他認為，一個人18歲以前接受的都是學前教育，而18歲開始能否接受高等教育，選拔的首要條件是審美能力和音樂素養。
在中國，孔子的教育大綱上最引人注目的也是藝體教育。孔子的教育方針是人的全面發展，核心是立己立人。“子曰：‘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孔子的教育旗幟上寫著“道、德、仁、藝”四個大字。去山東曲阜孔子研究院，一進門就能看到這句話。孔子研究院一定認為這十二個字能夠代表孔子的思想，所以才放在進門的地方。這句話的意思是：立志追求人生理想，緊緊把握道行修養，絕不背離人生正途，自在涵泳藝文活動。“道”代表人生的康莊大道，也指人生理想或完美人格，所以要立志追求。“德”指個人的道德修養。“據”是緊緊把握的意思。“仁”是指個人選擇的人生正途。你要選擇自己人生可以走的路，正道直行，絕不背離，叫作“依于仁”。“藝”是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可統稱為藝文活動。“游”指優游自在，悠然自得，涵泳其中。孔子在這里特別強調的是生活情趣，人的生活不能過得太嚴肅緊張了，一天到晚講人格、德行、仁義，神經繃得太緊張了，不利于身心健康和人生發展。生命需要調節，生活需要情趣。該忙就忙，該閑就閑。文武之道，一張一弛。
情趣太重要了。基礎教育是常人教育，常態教育，公民素質教育。同樣，藝體教育不是為了培養運動員、畫家、音樂家，其基本任務是培養對藝體活動的愛好并且由此建立良好的生活情趣。這才是藝體教育的神圣使命，這才是造福學生終身的偉大高貴的教育。幾十年來，受“左傾”和功利主義的影響，我們講嚴肅和崇高的話太多太多，而講情趣愛好的輕松的話太少太少，致使人的全面和諧發展往往成為一紙空談。席勒以美學為依托，思考人性的完善、人類的命運和社會的改良。在《審美教育書簡》中，他指出，只有在藝術中，人才是游戲的；只有在游戲中，人才是自由的。他認為，只有通過游戲性的審美，才能改變人的異化狀態，彌合人性的分裂，達致人性的完美。因此，他強調通過審美和藝術，通過想象性和情感性的表現活動，把現代人從刻板的、千篇一律的工具理性的牢籠中解救出來。“席勒使德國人變得年輕。”尼采的這句話，勝過教育理論上的千言萬語。1966年，英國制作了系列電視片《文明的軌跡》，用膠片拍下西方兩千多年藝術發展的歷史。主持人克拉克是“二戰”時的英國國家圖書館館長，曾在隆隆炮聲中的倫敦主持音樂會。這位主持人在片子開頭就文明和不文明作了區分。他認為文明的大敵，除了恐懼，還有一個對象就是無聊。無聊是文明的大敵。無聊使得人類喪失對于任何事物的興趣，喪失對于生活的動力、信心和愿景。我們完全有理由說，克拉克的話，也是教育上的金科玉律。
中國百年現代教育最早向西方學習的就是藝體教育。然而，一百年過去了，今天中國的基礎教育和歐美的相比，差距最大的仍然是藝體教育，比如六十幾年來，音體美在中小學一直以“小學科”冠名。我實在不明白，為什么要從小一年級開始就開設英語課程。據我所知，全世界很少有國家讓孩子在開始母語學習的同時學習第二種語言。如美國各州，一般都是在小學階段要求選修第二語言，進入初中才正式開設外語課程。幾年中，我在全國各地認真詢問了許多中小學教師和一些大學英語教授，他們的回答都十分一致，都認為實在沒必要從一年級開始就學英語。相反，本該多安排些課時的音體美，課時卻少得可憐。現行國家課程標準規定，小學一、二年級每周有四節體育課、兩節音樂課、兩節美術課，三至六年級每周的體育課減為三節，初中每周音體美課都是兩節課，高一、高二每周兩節體育課，音樂、美術合為藝術每周共一節課，高三有體育課而無藝術課了。而且，眾所周知，在全國絕大部分地區的絕大部分學校，到了小學高年級以上，特別是到了包括小學在內的畢業班，課時本就有限的“小學科”紛紛被考試“大學科”占領，音體美早已淪落為僅僅貼在墻上迎接上級檢查的可憐的一張薄紙。按我的設想，從小學一年級開始，一直到高三，每天都要開一節音樂課、一節體育課、一節美術課。小學生上午在封閉的教室里上文化課，下午都應該在開放的音、體、美、勞技、科技等專用室場上活動課。也許，中國基礎教育的美好未來，乃至中國社會和中華民族的美好未來，都在我的這一設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