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弗洛伊德的《女性氣質》（簡體書）

在2021年開年之際，這套“國際精神分析協會《當代弗洛伊德：轉折點與重要議題》系列第二輯”的中文譯本即將出版，這實在是一個極好的新年禮物。
在說這套書的內容之前，我想先分享一點我個人學習精神分析理論過程中那種既困難又享受、既畏懼又被吸引的復雜和矛盾的體會。
第一點是與同行們共有的感覺：精神分析的文獻和文章晦澀難懂，就如《論弗洛伊德的<分析中的建構>》的譯者房超博士所感慨的那樣：
在最初翻譯《論弗洛伊德的<分析中的建構>》時，有種“題材過於宏大”的感覺，後現代的核心詞匯“建構”又如何與“精神分析”聯系在一起呢？整個翻譯的過程，有種“上天入地”的感覺，關於哲學、歷史和宗教，關於各種精神分析的專有名詞，有些云山霧罩……
但也恰恰是透過精神分析內容的深奧，才能感受到其知識領域之寬廣、思想之深刻、眼光之卓越，雖難懂卻又讓人欲罷不能。這就要求我們在閱讀和學習的過程中需要懷有敬畏之心，甚至需要動用自己的全部心智和開放的心態。最終，或收獲類似房超博士的體驗：“但最後，當將所有的一切和分析的歷程，和被分析者以及分析者的內在體驗聯系在一起的時候，一切都又變得那麼真實、清晰和有連接感。”
我想說的第二點，是精神分析文獻雖然晦澀難懂，但也可以讓人“回味無窮”。正如《論弗洛伊德的<哀傷與憂鬱>》的譯者蔣文暉醫生所言：
弗洛伊德的《哀傷與憂鬱》是如此著名，如此經典，幾乎沒有一個學習精神分析的人不曾讀過這篇文章。就像一百個人讀《哈姆雷特》就有一百個哈姆雷特一樣，我相信一百個人讀《哀傷與憂鬱》也會有一百種感悟、體會和理解。而就算是同一個人，每次讀的時候又常常會有新的理解。所以在我翻譯這本書的時候，既有很大的壓力，但也充滿了動力，就好像要去進行一場探險一樣，因為不知道這次會發生什麼……
這也引出了我想說的第三點，當我們不僅是閱讀，而且要去翻譯精神分析文獻時，那就好比是專業上的一次攀巖過程，或是一場探險，在這個過程中，譯者經歷的是腦力、心智、專業知識儲備和語言表述能力的多重挑戰。正如譯者武江醫生在翻譯《論弗洛伊德的<論潛意識>》後的感言：
……拿到這本《論弗洛伊德的<論潛意識>》著作的翻譯任務後，我的心情難免激動而忐忑。盡管經過多年的精神分析理論學習，對於弗洛伊德的《論潛意識》的基本內容已有大概了解，但隨著我開始重新認真閱讀這篇寫於100年前的原文，我的心情卻逐漸變得緊張而復雜。這篇文章既結合了客觀的臨床實踐和觀察，又充滿主觀上的天馬行空的想象，行文風格既結構清晰和緊扣主題，又隨性舒展和旁征博引。一方面我為弗洛伊德的大膽假設而拍案叫絕，另一方面又感到裡面有些內容頗為晦澀難懂，需要從上下語境中反復推敲其真正含義。有時候，即使反復推敲，我還是經常碰到無法理解之處，甚至糾纏在某個晦澀的句子和字詞的細節之中難以自拔，這使翻譯陷入困境，進程變慢……後來我開始試著用精神分析的態度去翻譯這部作品，即抱著均勻懸浮注意力，先無欲無憶地反復閱讀這部作品，讓自己不去特別關注某個看不懂的句子和詞語，而只是全然投入到閱讀過程中（傾聽過程），在逐漸能了解作品的主旨和中心思想後，那些具體語句和其之間的邏輯關係就變得逐漸清晰。

001導論
利蒂西婭·格洛瑟·菲奧裡尼(Leticia Glocer Fiorini)；
格拉謝拉·阿貝林-薩斯·羅斯(Graciela Abelin-Sas Rose)

009第一部分《女性氣質》（1933）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

029第二部分對《女性氣質》的討論
031女性氣質與俄狄浦斯情結
南希·庫裡希（Nancy Kulish）&迪恩娜·霍茨曼（Deana Holtzman）
049女性氣質、性別和創生性身份之當代視角
瓊·拉斐爾·萊夫（Joan Raphael-Leff）
069分析師的元理論：關於性別差異和女性氣質
利蒂西婭·格洛瑟·菲奧裡尼（Leticia Glocer Fiorini）
085男人和雙性戀者身上的女性維度在分析情境中的變遷
蒂裡·博卡諾夫斯基（Thierry Bokanowski）
097弗洛伊德1933年雙性假說的局限性：在解釋女人的創造性阻礙方面
芭芭拉·S．羅卡（Barbara S．Rocah）
112對女性氣質的拒絕之謎：女性化維度的丑聞
杰奎琳·謝弗（Jacqueline Schaeffer）
126女人還有被誤解的危險嗎？
格拉謝拉·阿貝林-薩斯·羅斯（Graciela Abelin-Sas Rose）
140自主性和女性成熟
瑪麗·凱·歐·尼爾（Marry Kay O'Neil）
155分析師的性別內隱理論
埃米爾斯·迪奧·布雷赫曼（Emilce Dio Bleichmar）
174女性氣質和人性維度
瑪麗亞姆·阿裡扎德（Mariam Alizade）
186現代韓國女人無意識中對傳統的堅守
金美京（Mikyum Kim）

202參考文獻

221專業名詞英中文對照表

幾年後，格溫中斷了她的分析，重新開始她的職業。我把這個行為解釋為：一個年輕人離開家去尋找自己；安全基地就在那裡，我可以隨時回來。在正性移情中，她把分析師體驗為一個健康的母親/忠誠的丈夫，她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離開，而不會給我們倆帶來傷害。一年的分離有助於她修通“小紅母雞”的防御方式。她開始明白，盡職盡責對她而言意味著：愉快地頑強堅持，不能選擇與母親（她可能會死）或丈夫（婚姻將會失敗）分開來滿足自己的需要。後來她回到了分析，通常中斷會引起分離焦慮，這給我們提供了對此進行解釋的機會，並最終促進了她對自給自足的確信，提高了她承受喪失和悲傷的能力。
可以結束分析的信號變得越來越明顯。喪失的哀傷現在解決了，她不再抑鬱。隨著拒認和否認的減少，她能夠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感受，能夠找到合適的方式滿足自己的需求。當她主動和丈夫離婚後，她的自信和自尊增強了。在兒子的婚禮上，她感動地談到了自己的理解：分離並不意味著喪失，在一段關係中關注自己的需求是可能的。理解了她在婚姻破裂中的貢獻（一個消極攻擊的盡心盡力的受害者角色），她對和重要他人的相互依賴的滿意程度也提高了（“我的婚姻必須被摧毀，我無法承受偽裝的代價，在某處，我有一個堅實的基本自體”）。現在，她可以無負擔地和人競爭了（在夢中，她擰了另一個女人的鼻子，讓她變得無能為力）。隨著內疚、羞恥和憤怒的減少，她更能接受自己的局限、自我批評減少，通過結束分析這一過程她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和人進行分離的準備了。
然而，計劃結束分析引發了對即將發生的喪失的焦慮、悲傷和眼淚。競爭衝動、消極攻擊的憤怒、嫉妒在終結階段都得到解釋。例如，當我質疑她在完成一個目標時的消極性時，她對我表達了憤怒（“你怎麼敢讓我不高興，你應該讓我感覺更開心才對”）。不同尋常的拖延付費也被解釋為：“如果你不是用不付賬單這種非言語方式，而是用語言方式來表達對我收費需要（就像母親需要被照顧一樣）的憤怒，或許你可以更自由地離開我。”最後，她表達了失去分析師的感受：“這是我有過的最親密的關係之一，我們達到了我以前所不知道的溝通深度”，她承認了之前被抑制的同理心；“當我意識到自己對分析結束的感覺時，我想，對你而言，放棄一段長期的、如此親密的關係也一定很困難。我希望你能為幫助了我而感到自豪和滿足”。隨著核心議題的重新處理，特別是關於盡職的女兒角色的衝突，格溫的分析順利結束。
然而，直到《小紅母雞》的座右銘在終結後被行動化，這種無意識幻想的深度和力量才變得清晰。她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假期，但她“覺得很孤單，沒有人陪著我。有時候我會因為你不在那裡而恨你”。我解釋說：“你擔心的是，如果你沒病的話我就不能陪你了，你就必須獨自處理自己的情緒。”她為自己可以和家人朋友討論問題感到很自豪，但是“我從未告訴任何人我結束分析的感受”。對此她驚呆了，“我不敢相信我又這麼做了”。她對我們分離的反應就像對丈夫離開時的反應一樣：她已經有三個月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這件事。這個行動化讓我們可以追溯她和母親、和丈夫、和現在的分析師的關係，在這些關係中，格溫感受到了希望和興奮，在生病之後可以允許自己享受，也可以逆轉自己受限的盡職角色。
《小紅母雞》結尾處的類比——“她自己一個人把它都吃了”變得可以理解了。小紅母雞其實對總是要一個人做事感到非常生氣。她承認，她在度假前唯一沒有支付的賬單就是我的最後一筆賬單。我說她“已經吃了我的面包三個月了”。格溫也可以接受一個理解：她的行為會激起別人的負面反應（我對她的延遲付費當然也會惱火）。當她體驗到我接納而沒有懲罰她憤怒的嫉妒後，她開始覺察到自己在做一個孝順女兒時，其實也有對母親的攻擊。她說：“我知道我變了，我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變化。好吧，生活，我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