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寧神話 陳松青的造神毀神

1983年7月19日，新界大埔發現一具男屍，警方列作謀殺案處理，並迅速拘捕了疑犯，卻沒料到案件牽連層面極廣，矛頭更指向當時炙手可熱的佳寧集團領軍人陳松青。

陳松青身份背景神祕，資金來源成謎，佳寧在短短幾年間冒起，從默默無聞的中小企業，搖身一變與不少老牌英資洋行、華資巨企分庭抗禮；又因為一宗命案，揭發出一環扣一環的違法商業操作，導致清盤破產，「佳寧案」成為了香港歷史上訴訟時間最長、牽連最廣的商業詐騙案，陳松青最後亦鋃鐺入獄。曇花一現的佳寧神話，令無數股民血本無歸，訴訟的裁決亦無法令廣大市民信服，然而香港社會的廉潔意識亦因此而抬頭，對股市和司法制度都帶來了深遠影響。

本書的研究方向，是盡可能還原事件的來龍去脈，了解佳寧最後掉進死局的關鍵所在，從而汲取教訓，作為不同個人或家族打拚事業、思考傳承的借鑑，以免歷史重演，同時亦嘗試從代理人理論的角度，分析幕後或者另有操盤力量的可能性。

鄭宏泰

現為香港中文大學全球中國研究計劃聯合召集人、社會及政治發展研究中心主任、電話調查研究室總監、政策研究網絡聯合召集人、香港亞太研究所副所長（執行）。

畢業於香港大學，取得工商管理學士、哲學碩士及哲學博士，研究領域為家族文化與企業傳承、企業家精神與社會網路、華人社會變遷與繼承制度、香港金融市場變革、社會調查與分析，以及海外華人與一帶一路等。

鄭宏泰致力研究，筆耕不絕，前後出版了38本中英文專書，編輯書籍亦達15本，並在國際學術期刊上發表了近20篇學術論文。

學術及社會服務上，他擔任國際學術期刊National Identities, East Asia: An International Quarterly、香港《香港社會科學學報》、《廿一世紀》及《香港地方志》編委會委員，主持「家族企業發展研究」與「香港世家大族傳承與發展」系列出版；他亦是世界海外華人研究學會（ISSCO）董事會成員（2019至今），行政長官卓越教育奬評審委員會（2019/2020）、教育局課程發展議會通識科委員會（2018至今）及博物館諮詢委員會歷史專責委員會（2018至2022）委員。

李潔萍

現為獨立研究員，喜好文字，愛與書為伴，亦致力於推動閱讀，是香港歷史與文化的愛好者、好奇者。

序

香港開埠初期，曾被英資企業龍頭怡和洋行的大班嘲笑為「荒山野嶺長不出盈利」，但這個缺乏天然資源的彈丸之地，卻創造了近代經濟及商業史上的奇蹟，在世界歷史的因緣際會中寫下傳奇。令香港創造傳奇的最大突破點，是政府近乎缺席的自由市場制度，說白了即根據物競天擇、大魚吃小魚的叢林法則，無數個體或企業在市場上各師各法、自生自滅、自食其力，政府不作太多干預，也不提供甚麼商業扶助或社會福利，結果反而造就商業蓬勃興旺，經濟不斷壯大，成就了「從小漁村發展成為國際金融大都會」的神話。

由於以商業掛帥，強調自由市場，「搵到食、賺到錢」便算本事、便是成功，「向錢看」的價值觀根深柢固，導致社會發展進程中，長期存在一股但求賺錢而不擇手段的習氣：經商者弄虛作假、警察官員以職權索取利益、律師會計師則運用專業鑽法律漏洞，甚至檢控官或法官亦難保公正清白。一般市民雖作為社會底層備受壓迫，但在「有油水可撈」時，少有人能抗拒誘惑。社會對此彷彿習以為常，不甚了了。

在香港這個冒險家樂園，有不少投機者憑藉個人才幹迅速壯大、揚名立萬，但轉眼又被不義之財反噬，消失無蹤。早年的例子有盧亞貴、高和爾（Daniel Caldwell，又名高三貴）。到1970、1980年代，則有葛柏（Peter Godber）、胡禮達（Warwick Reid）等，而最著名的例子，恐怕非陳松青與佳寧集團莫屬。佳寧集團驟升時被奉為神話，是「鐵股」、是股海避風港；急跌時被斥為罪犯、騙局，被千夫所指。

陳松青的成敗經歷，很早之前已引起我們的研究興趣。陳松青乃早期俗稱「南洋幫」的代表人物，而「南洋幫」則是研究亞洲「四小龍」及海外華人家族企業發展歷史不能繞過的重大課題，所以自1990年起，我們已逐步搜集相關資料，希望一窺當中發展的乾坤勢。惟因涉及的人脈關係十分複雜，法庭訴訟長達十多二十年，故遲遲未能完成整理工作，揭開其神秘面紗。

無巧不成書，經過多年努力，終於把部份研究成果草擬成書之際，剛巧遇到電影《金手指》上映，正是以陳松青與佳寧集團為藍本，因此立即購票入場，渴望偷師，學習編劇與佈局的一招半式，印證研究成果。誠然，以戲論戲，主角配角演技吸引，場面精緻華麗，佈景與鏡頭調度呈現出那個年代紙醉金迷的繁榮景象，令人印象深刻。惟或因片長所限，只能點到即止，部份人物及情節草草收場，未能清楚交代這個複雜故事多條主線的來龍去脈。

在現實的佳寧事件，無論主角、配角的人生經歷、關係網絡、托價造市、收購合併、幕後黑手等等，均比電影更精彩，也更荒誕，這正是無數香港故事有血有肉的原因所在。由是之故，筆者急不及待地聯絡三聯書店編輯李毓琪和寧礎鋒，爭取他們支持，及早把研究成果出版，與讀者友好們分享我們的研究發現與觀察，在通過不同程序的評審後，本書得以付梓。

回望過去近半個世紀，會更清楚地看到社會廉政風氣、價值觀念與法律制度的進展，須經歷漫長過程，難以一蹴而就。我們更清楚，任何人都是自身時代與社會環境下的產物，其行為與應對，難免受社會與時代環境所局限。因此，無論是陳松青或與他同時代的人物或企業，若只抱著事後孔明的角度、以「上帝視覺」批評或稱譽他們的所作所為，未免有欠公允。我們爭取此書出版，主要是想將事件盡可能還原，與讀者分享那個時代的強項、短板與特質，梳理社會、商業及法制發展進程中的寶貴經驗，推動多方互動和完善。因此，本書的討論、敍述或評論，無意針對任何人、任何企業或機構，更不是想挖人私隱、揭人瘡疤，若有任何冒犯之處，那實屬無心之失，非研究之本意。

無論如何，本書能夠成功出版，實與黃紹倫教授及其領導的研究團隊的啟發有關。在研究進程中，長期與黃教授及研究團隊成員們有不同層面的學術交流，黃教授給予的指導尤其重要，他一直叮囑我們要專心做學問，不要分心，要腳踏實地，別作非份之想。在當前人心浮動的環境下，這是對有志從事研究者的最好提醒，亦是本研究得以順利完成的關鍵所在，在此向黃紹倫教授致以最衷心的感謝，當然還有研究團隊成員們的支持和砥礪。書稿草擬期間，陸觀豪先生曾給予很多寶貴意見，豐富了全書內容的不少觀察和分析，在此致以衷心謝忱。

本書能在短時間完成出版工作，李毓琪、寧礎鋒及三聯書店出版團隊的努力居功不少，因此亦須作出衷心致謝。至於搜集資料的過程中，更要感謝香港歷史檔案館、香港公共圖書館、香港中文大學圖書館、香港大學圖書館的信任和支持，尤其是在這些組織工作的前線朋友，他們為我們提供很多有用資料，表現專業、友善，是香港研究者的最強後盾。雖無法向他們逐一致謝，但他們的耐心及協助實在令我們萬分感激，謹此鳴謝。

無論造神或毀神，圍繞著陳松青和佳寧集團的故事，不少曾屬報章的頭版新聞或廣告，十分吸引讀者視野，本書擷取當中部份作為附圖，希望能讓讀者領會那時代的新聞或廣告的轟動，掀起熱潮。另一方面，因應連串人物的舊照片較難取得，亦風格不一，乃作出新嘗試，以繪圖方式描繪牽涉其中的各個主要人物，為全書添加一些趣味，希望能給讀者留下一個全新印象。在此，向繪畫全書插圖的許婉萍致以謝忱。

雖然得到各方友好和機構的大力幫助，但仍因沒法完全掌握時局的急速轉變、市場的風浪起落、企業興衰和人生順逆，以致出現不少糠粃錯漏；對於某些疑而未決、含糊不清的地方，雖努力求證，但仍沒法做到完美無瑕，這雖是不願看見的，卻很難避免，但望讀者有以教我，指正批評，讓研究可以更扎實、豐富。如對本書有任何意見，請致函香港新界沙田香港中文大學香港亞太研究所或電郵vzheng@cuhk.edu.hk聯絡。

鄭宏泰、李潔萍

引言
第一章　出生與成長背景
第二章　轉戰香港
第三章　伺機出擊
第四章　急速崛起
第五章　佳寧神話
第六章　管理與領導風格
第七章　危機逼近
第八章　操控股價
第九章　失速急墜
第十章　謀殺案打開缺口
第十一章　訴訟前哨戰
第十二章　法庭攻防戰
第十三章　出乎意料的判決
第十四章　廉署精神的勝利
第十五章　商人、賭徒、奇才或騙子
第十六章　貪污洗錢套路的猜想
第十七章　神話幻滅的思考
第十八章　玩味與感想
附件
參考資料